“大肥喵,你忍著點,我現在得把這段枝條掰開,否則上麵的倒刺兒會弄得你有點疼。”


    顧雲珂緊張的背後出汗,沒注意到樹下麵走過來了兩個人。


    掌心托住大肥喵軟乎圓潤的肚子,順利的把它解救了出來。顧雲珂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細想怎麽下去,聽到樹椏之間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眼睜睜看著裏麵鑽出一條細長的蛇。


    “施主小心!”無檎及時出聲提醒,看向旁邊的沈北梟,“殿下,趕緊救人!”


    顧雲珂已經看到了那條蛇,全身的汗毛瞬間豎起,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喊了出來:“啊——!!!媽媽呀救命啊!”


    沈北梟踢起地上的一顆東西,伸手抓住騰在半空的石子兒,指尖用力往樹椏間彈去,精準的打到了那條銀環蛇的七寸。


    顧雲珂抱著貓一垂眸,目光穿過粉嫩的桃花海,冷不丁撞進一雙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中去!


    怎麽是他?沈北梟……


    心頭的驚懼陡然一跳,前世夢境裏那張狷狂汗濕的俊容與眼前的這一幕重疊。


    顧雲珂唿吸一滯。


    她忘不了男人鷹視狼顧的目光,壓她在身下如侵占獵物。更忘不了那抹玄色的黃袍隨著晃動,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腿側。


    哪怕是夢境,但是那種酥麻的怪異太過真實,像是一群螞蟻攀爬上心頭,讓顧雲珂害怕到顫栗。


    國戰在即,他怎麽會出現在大覺寺?


    原來方才小和尚說的貴客,就是他!


    毫無防備的,顧雲珂忘記了唿吸,驚嚇之餘腳下一滑,身體往後側仰倒下去,她認命地閉上眼祈禱別摔個腦震蕩什麽的。


    沈北梟沒看清爬在樹上之人的麵容,來不及想太多,身體的動作先行做出反應,雙臂往前伸去。


    須臾,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那一瞬,飛花漫天,綺羅幽香。


    一個桃花精抱著一隻大肥貓,身上頭上全是桃花粉嫩的瓣兒,隨著那人一齊落下,落了沈北梟滿懷。


    一團團如癡如醉的粉紅,惹了桃林旖旎多姿,樹葉和花瓣齊齊掉下來又急又雜,倒是一時讓他沒看清懷裏的人。


    隻覺得懷中之人身子軟乎乎的,被他抱作一團,唯有嗅覺占了上風,鼻尖是桃花和一股甜淡的香味。


    直到沈北梟看清了懷裏的人,心頭猛地發顫,夢境中的癡纏渴念的妖精和眼前的人重疊,兩者的五官和神態是如此的相似。


    桃林深深,花海茫茫,隻遇一人。


    “你……是何人?”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緩,帶著疑惑和仿佛失而複得的喑啞,深邃的眼底是散不開的希冀還有化不開的貪戀。


    顧雲珂的耳朵剛好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說話時伴隨的胸膛震顫,整個人更像落入獵人陷阱的驚弓之鳥。


    無檎作為旁觀者,呆愣住了。


    四殿下為何抱著一個半大的少年犯癡?換作平時早就該把懷裏的人給扔下去了啊。


    難不成真抓到桃花精了?


    可是桃花精什麽時候變成少年郎了?


    桃花精不應該是女的嗎?


    “四……”


    下意識的,顧雲珂想按照前世的記憶喊沈北梟四皇叔,幸好顫抖的話語卡在喉嚨裏,漂浮的尾音被懷裏大肥貓的叫聲給吞並掩蓋,“嘶,好疼。”


    無檎皺眉看向那隻貓兒:“無月半,還不快下來,壓著施主了!”


    顧雲珂迴過神,臂彎裏的貓已經跳出去了,一瘸一拐的跑到光頭和尚的腳邊趴下,用毛茸茸的胖臉去蹭無檎的腿,像是在討好和抱歉。


    沈北梟盯著顧雲珂,眼裏的神情化作濃濃的探究,還有抹不開的笑意。


    被活閻王這樣盯著,太可怕了。


    “咳!這位兄弟,對不住了!可否先放我下來?”顧雲珂咳了一聲,腦子快一步反應,粗著喉嚨用偏向男音的語調說話。


    這一世沈北梟還不認識顧雲珂。


    幸虧她現在穿得是男裝,加上年紀不大又化了粗眉妝,此刻稍微壓低聲音,看上去、聽上去確實隻是個半大的絕色少年。


    攬在她腰側的掌心微微收緊,沈北梟這才注意到他抱著的是個少年,眸中的情愫褪去,同時鬆了手任由顧雲珂一屁股掉在地上。


    “哎喲!”


    她後背著地,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兒全都沾在月牙白的衣裳和散開的發尾。那一對經過眉墨粗描的劍眉皺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瞪著把她丟在地上的男人。


    他……怎麽可能這個把人給隨手扔了?


    顧雲珂這副驚詫委屈樣子,活脫脫成了吃癟的少年郎。


    沈北梟看清楚了,炙熱的心也跟著冷靜了,朝平躺在地上的少年郎伸出手:“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公子家中可有適齡的姊妹?”


    顧雲珂心裏有氣,拍開他伸過來的大手:“我家就我一……總之我家中沒有別的姐妹了。這位爺您這樣問,更唐突了,所以別問了!”


    很少有人敢這樣同他說話。


    沈北梟狹長的眸子微眯,他敢肯定眼前這個少年郎,和他夢中的女子長相有九分相似。


    如果不是家中有血緣關係的親姊妹,世間又怎麽會有兩張如此相似的麵容?


    沈北梟的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知道了,眼前的“少年”是在騙他。


    月色迷人眼,惹人醉幾分。


    可再怎樣迷人眼,冷靜下來之後,他又怎麽可能會分不清眼前之人是男是女?


    沈北梟伸手緊握住顧雲珂的手腕,幾乎是拎小雞似的,一把將瘦削的少年郎給扶了起來,桀驁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男生女相的很多,但像她一樣的軟乎的,少之又少。


    掌心感覺到少年纖細手腕的體溫,沈北梟心頭微顫,低聲笑了起來:“便是唐突了,又如何?”


    他這麽問,倒讓顧雲珂無話反駁。


    好生霸道……


    因為前世偶爾的見麵相處,她還算了解沈璟晏這位四叔的脾氣。


    因是聖上和王後的最小的兒子,沈北梟從小難免被偏疼了一些,養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長大後天生古怪且難馴服,沒什麽別的愛好就喜歡練武打仗。


    上一世沈北梟在國戰中斷了雙腿,狼狽的迴了景國又恰逢母後病逝,脾氣就愈發乖戾暴虐。


    長了張多情郎的臉,做得卻都是蠻橫之事,無妻也無子嗣,日日與輪椅相伴,哪怕瘸了殘了,行事依舊心狠手辣。


    坊間給這位爺取了活閻王的外號。


    這一世再次見到沈北梟,顧雲珂平複了糟糕的心情,先瞥了眼男人衣袍之下修長筆直的雙腿。


    他的腿,此刻還沒廢呢。


    顧雲珂站直了也隻能看到沈北梟的胸膛,鴉青色披風表麵那一對兒暗紋金邊所繡的大蟒栩栩如生。


    她的手腕還被桎梏著,隻能低下頭:“請你放手,我站穩了,不勞煩你扶著。”


    他的眼神緩緩移動著,最終停留在了她身上。目光所及之處,是她那絕美的小臉,宛如雪山之巔盛開的冰蓮花般清麗脫俗,令人心生好感,卻不敢有絲毫褻瀆之心。


    而此時此刻,她身上穿著一件月牙白色的男子款式衣袍。或許是因為剛剛爬了迴樹,衣袍在摩擦和拉扯中略顯淩亂,衣領處已經鬆開了一個角,使得那一段原本被隱藏起來的白皙纖細脖頸,若隱若現地展現在眼前。


    泠泠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恰好映照在她的肌膚上,仿佛給她整個人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唯有女子,可以美至如此。


    她就是他的夢中之人,那個顧盼生姿、明豔勾人的妖精。一陣恍惚後,沈北梟終於想起來,他曾經何時見過她,隻不過那會兒她年紀尚小。


    沈北梟壓下心底的好奇,鬆了手:“這位……公子,請便。”


    他的眼神帶笑掠過她的眉毛,這傻姑娘大概還沒發現,剛才蹭來蹭去,眉墨早就蹭掉了一些,露出一點柳葉眉的嬌俏尖尖兒。


    身體沒了支撐,顧雲珂崴了腳,往後退了幾步,被他抓過的右手背在身後嫌棄的蹭了幾下。


    哪怕這一世她不會嫁給沈璟晏,和沈北梟之間更不存在叔叔和侄妻關係,可她就是不想和他有再多的瓜葛。


    不管是因為那場不切實際的旖旎夢境,還是因為其他。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幫著親侄子沈璟晏屠殺血脈親人的活閻王,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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