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晴...


    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分明是白羽的妹妹!!


    雖然距離上次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一年了,但白羽兄妹的名字依然被張洺牢牢記在心裏。


    每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將此事翻出腦海,狠狠地提醒自己,日後定要找機會償還恩情。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如此意外和突然。


    “茉莉...”


    張洺微微顫抖著蹲下身子,望向同樣吃驚到不行的妹妹。


    “這件事...哥哥可以答應下來嗎?”


    張茉莉這才從愣神中反應過來。


    她的眼角變得有些濕潤,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


    “哥哥,你一定要答應下來,不然,我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


    此時樓上病房內....


    白羽緊緊抱著懷裏的女孩哭泣,一刻也不敢鬆開,因為他生怕下一秒就會和妹妹天人相隔。


    而白雨晴伏在哥哥懷裏輕嗅,感受著這股熟悉的暖意,嘴角竟開始變得有些上揚...


    在自己即將離開人世的前一刻,迴憶宛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不斷閃過...


    三年來的點點滴滴,猶如夢幻的七彩泡沫將自己層層包裹。


    哥哥曾對自己許下的種種承諾,此刻在耳邊輕輕訴說。


    “小白雨,希望你的下次哭泣,是因為幸福。”


    “哥哥希望白雨的雨,就下到這裏。從此往後,皆是晴天——”


    “在哥哥眼裏,你就是上天派來陪伴哥哥的小天使,同時也是哥哥的...天賜之物。”


    “白雨晴,你到來後的每一天,都是哥哥的禮物....”


    ......


    諸如此言,不計其數....


    後來哥哥還說了什麽呢?


    她記不清了....


    因為眼皮真的越來越重了...


    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啊....


    哥哥...


    「?你聽啊秋末的落葉


    你聽它歎息著離別


    隻剩我獨自領略


    海與山 風和月


    你聽啊冬至的白雪


    你聽它掩飾著哽咽


    在沒有你的世界...」


    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令白羽感覺有些煩躁。


    他將手伸進褲兜裏打算直接掛斷。


    但是不知為何,當他摸到電源鍵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好像有個聲音在他耳邊瘋狂嘶喊。


    “這個電話,你必須要接!!”


    最終,他還是將手機掏了出來。


    在看到來電人是郝醫生後,某種奇怪的預感在心頭凝聚。


    他顫抖著手,按下接聽鍵。


    “喂!白羽!和你妹妹匹配的骨髓找到了!也是個女孩!你妹妹她有救了!我知道她現在身體狀況很糟糕,但你一定要勸她撐住知道嗎?接下來隻要.........”


    後麵的話白羽已經聽不見了,因為手機悄然從手中滑落下去,砸在床板上。


    八年...


    這沉睡了整整八年的希望之火,在此刻猛烈燃燒。


    “雨晴,你聽到了嗎?雨晴....快醒醒,快醒醒好嗎?你不用走了,你可以永遠陪著哥哥了...”


    白羽拚命搖晃懷中的妹妹,試圖喚醒小家夥對生的渴望。


    他相信妹妹一定可以挺住。


    隻因為那是他白羽的妹妹....


    白雨晴!


    然而事與願違,小家夥在他的搖晃下依舊雙眼緊閉,遲遲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就連腦袋都無力地耷拉在一旁,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生命力,再無生息。


    就在白羽驚慌失措,想要繼續搖晃地時,微弱卻又清晰的聲音狠狠刺痛了他的耳膜。


    “聽到啦聽到啦....哥哥,你再這樣...人家就算沒死,也要被你晃死啦....”


    女孩總算睜開眼睛,用一雙烏黑明亮的可愛眸子看著他。


    聽著這再也熟悉不過的嬌嗔嗓音。


    白羽淚眼朦朧,再一次將妹妹抱緊,喜極而泣...


    ........


    五分鍾後,男人懷中抱著少女,坐上了前往四樓的電梯。


    郝醫生和骨髓的捐贈人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為了減少白雨晴等待的時間,手術直接被安排在了當天下午的兩點。


    大家都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很糟,每一分一秒都很寶貴。


    在電梯下行的過程中,白羽看著懷抱裏的柔弱女孩,眼神中滿是小心翼翼。


    “雨晴,下午就能做上骨髓移植手術了,我們加油堅持住好嗎?”


    “放心吧哥哥...雨晴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小家夥在他懷裏深深吸了口氣,開口迴答。


    相較於早上她那萎靡不振的可憐樣子,現在的她,身上明顯煥發出一種濃濃的求生之欲。


    眼見妹妹狀態良好,白羽總算吐出一口濁氣。


    很快電梯便到達四樓。


    他穿過狹長的走廊,在手術室的門前見到了郝醫生,還有那位神秘的骨髓捐贈人。


    當看清眼前男子的臉,以及坐在輪椅上的那位女孩後,吃驚和恍然占據了白羽此刻所有的情緒。


    竟然是他....


    張洺和他的妹妹,張茉莉...


    怪不得對方能答應下來捐贈骨髓這種事...


    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能直接答應下這種事的人,恐怕也隻有這對兄妹了...


    這個世界真的就像個神秘的圓,兜兜轉轉忙碌一圈後,最終還是會迴到原點...


    “張洺....竟然真的是你?”


    “是啊白羽先生,真的好久不見!”


    見他來了,張洺連忙走上前,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一旁的張茉莉也迅速滾動輪椅靠了過來,衝他眨了眨眼,用尚有些稚嫩地嗓音喊了聲“白羽哥哥!”


    聽到和當年的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聲音,渾身軟綿無力的白雨晴此刻竟然強忍著倦意睜開眼,上下打量眼前的張茉莉。


    在發現對方就連長相都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後,她的臉上多了幾分好奇...


    “你好呀張茉莉,好久不見,你最近過的還好嗎?”


    麵對這位,願意為自己妹妹捐獻骨髓的殘疾女孩,白羽彎下腰,同樣麵帶笑意。


    “好~”


    張茉莉甜甜地應了一聲,然後抬起手,將自己拿著的那束茉莉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白雨晴身上。


    隨後她又將腦袋盡量貼近白雨晴的耳邊,小聲開口:


    “雨晴姐姐,等下我會把我最好的骨髓分給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快點好起來哦...”


    聽著張茉莉那宛如孩童一般的可愛言語,白雨晴怔了一下,眼角微微濕潤,抿了抿唇角小聲迴應。


    “我會的,謝謝你...”


    ..........


    時間來到下午兩點,兩個女孩準時被推進了手術室。


    隨著手術室的大門關閉,走廊裏一時間隻剩下白羽和張洺二人。


    他倆並排坐在門外的長椅上久久無言,心中都有幾分緊張和忐忑。


    隻因這間病房裏,正關著他們各自最最關心和在意的妹妹。


    “張洺....這次我真的很感謝你...”


    白羽率先打破沉默緩緩開口。


    他很清楚張洺把自己的妹妹看的有多重,可即便如此,對方還是答應了捐獻骨髓的事情。


    隻能說,一年前的惻隱之心,他真的沒有白動。


    自己當時投出去的善念,如今反倒救下了絕望的自己。


    “白羽先生...和我說這個話就太見外了...如果不是你,我妹妹可能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這份恩情,我可還沒償還完呢。”


    “還有,這迴你總得給我聯係方式了吧?你可不要再耍酷,說什麽隻要有緣,定會再次相見了,畢竟我覺得我們已經足夠有緣了....”


    聽著張洺這開玩笑的話語,迴憶起一年前自己將他撈出局子的場景,白羽總算釋懷地笑了起來。


    見他笑了,張洺也跟著笑了。


    這場手術一直進行到傍晚。


    當夕陽緩緩落於天際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總算打開了。


    白雨晴和張茉莉並排躺在病床上,被護士給推了出來。


    此時的張茉莉是醒著的,不過可能由於麻藥勁沒過的緣故,隻有腦袋能動,這會眼睛睜到一半,嘴裏嘰裏咕嚕說著聽不懂的怪話。


    而一旁的白雨晴則是雙眼緊閉,手上打著點滴,明顯處於深度昏迷之中。


    這時大夫出來了,麵對白羽緊張的眼神給出了迴答。


    “骨髓移植已經完成了。不過由於她之前病的實在太重,加上動了這麽個大手術,所以接下來幾天應該都會在昏迷中度過。”


    “至於接下來能恢複到什麽程度,就隻能看你妹妹自己的了...不過我能感受到你妹妹她的求生欲望很強烈,所以對她多點信心吧。”


    雖然這個答案並不能十分讓白羽滿意,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考慮到自己還要照顧妹妹的緣故,他沒有在這裏過多停留,在簡單的交流後就和張洺分別了,陪同護士一起將妹妹推迴原來的病房。


    夜晚,白羽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妹妹,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已經經曆過一次生死離別的他,實在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所以,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


    接下來的兩天,妹妹一直沒能從昏迷中醒來。


    不過根據護士所說,小家夥現在的身體數據都有在明顯好轉,所以並不用過於擔心。


    從張茉莉那裏得到的骨髓,如同種子般在妹妹體內生根發芽,為身體源源不斷地提供嶄新的活力。


    按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白雨晴就能再次醒來,喊上他一聲哥哥了。


    妹妹做完手術的第三天晚上,白羽接到了自己老媽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老媽顯得有些驚慌,一個勁的問他和妹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好在白羽頭腦轉的很快,說妹妹睡著了不好打擾,這才沒有讓老媽看出破綻。


    在他的追問下,也算是弄清楚了自己老媽激動的原委。


    原來是自己老家的那棵柿子樹突然死了...


    宛如爺爺當年重病時的那樣。


    得知這一消息的白羽心裏戈登一下,連忙看向一旁的妹妹。


    不過妹妹此時唿吸平穩,麵色也恢複了幾分紅潤,並不像什麽有事情的樣子,索性也就沒有再繼續擔心下去了。


    .....


    第四天的早晨,白羽緩緩從昏睡中醒來。


    他發現自己依舊躺在白茫茫的病房裏,刺眼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他的臉上,弄得他根本睜不開眼。


    奇怪....窗簾不是一直拉上的嗎?


    怎麽迴事...


    過了好一會,他的視覺總算逐漸恢複,透過淡金色的陽光,驚訝地看到了那個曾讓他悲痛欲絕的嬌小倩影。


    白雨晴,此刻正站在窗邊,也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


    她赤著小腳,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灑在肩頭,用兩隻小手抓著窗簾的一角,微微使勁。


    在發現哥哥醒來之後,小家夥扭過頭,一雙純淨清澈的眸子怔怔地望向哥哥的方向,衝著他甜甜地笑....


    晴天的陽光照亮了她的全身,使她整個人都融於陽光之中。


    “哥~你醒啦?”


    女孩看著他,半彎著身子站著,沐浴著上午的陽光,輕輕吐出宛如春風般的親切問候,聲音很甜。


    白羽這才終於迴過神來,緊接著,便是近乎快要瘋狂的喜悅...


    “雨晴,你又能下床走路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曆經幾個月的痛苦悲傷與磨難後。


    這一天終於到來...


    “是的呢哥哥,我感覺好多了!”


    女孩再次衝他甜甜一笑,聲音清晰而又洪亮,隨即用腳丫輕輕點地,甚至在地上小心地轉了個圈....


    雖然身上穿的是醫院裏的厚重病號服,但此時此刻在白羽的眼中,妹妹和這世界上最純潔的天使之間,也隻是差了一對翅膀。


    “雨晴....”


    他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和喜悅,隨即跳下床衝了過去,將女孩緊緊抱在懷裏,喜極而泣。


    這一次,他再也不想放手....


    “哥~你怎麽哭啦?我現在好了,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呀?為什麽要傷心呢?”


    小家夥同從前一樣,親昵地享受來自於哥哥的抱抱,把臉蛋埋在他的胸口輕蹭,像隻小貓般不停撒嬌。


    “不...哥哥沒有傷心,哥哥真的隻是太高興了... ”


    白羽像個瘋子般臉上又哭又笑,可能這就是絕望了已久的人,重獲希望後會有的場景吧。


    “嘿嘿,哥,我也很高興哦,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女孩說著說著,臉上同樣流下兩行清淚,伏在哥哥的懷抱裏望著他。


    二人緊緊相擁,享受從死神手中搶奪來的喜悅。


    “哥....”


    “嗯?”


    “我感覺我做了好長一個夢,哥哥....”


    “我夢到媽媽了......”


    “是嗎?”對於小家夥的說法,白羽微微有些驚訝。


    “是的,不僅如此,我還夢到哥哥老家的那顆柿子樹....”


    “啊???”這迴是白羽真沒想到的....


    按理說,人的夢境不應該是重要的人和事物才對嘛,自己老家的柿子樹,妹妹也就僅僅見過一麵吧,為何會出現在妹妹的夢境之中?


    “媽媽站在柿子樹下抱著我,說她和柿子樹爺爺會保佑我好起來的....然後今天早上,我醒來後就感覺自己可以下床了....”


    那一刻,白羽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也知道了為什麽老家的那棵柿子樹又死了...


    原來它不是死了,隻是跋山涉水來到了雨晴的夢境之中。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羽緩緩轉過頭,望向窗外被金色陽光包裹著的美好世界。


    白麗阿姨,還有柿子樹爺爺,是你們一直在保佑雨晴嗎?


    淡金色的陽光刺得白羽有些睜不開眼,但是在光芒的盡頭,他仿佛看到了白麗阿姨站在柿子樹下,在向自己和妹妹緩緩揮手。


    帶著慈祥的笑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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