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你是我的晴天
親手養大的小玫瑰哭著說愛我 作者：薩哢班甲魚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白羽第一時間帶著妹妹驅車趕迴家裏，將旅行所需要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打包裝好，放進車子的後備箱。
由於現在正值夏季，所以需要帶的換洗衣服並沒有占據過多空間，不過考慮到要去的地方有高海拔區域，最後白羽還是給自己和妹妹帶了身羽絨服。
他將妹妹原本那身沾染醫院味道的衣物，毫不留情地丟盡垃圾桶，然後給小家夥換上最漂亮的裙子，以及帶著蝴蝶結花邊的過膝襪。
他站在鏡前，將臉上的胡茬盡數刮去，同樣盛裝出行。
上午九點，白羽帶著妹妹，也帶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將車子駛上高速，離開了這座譜寫了他們多年故事的地方。
溫柔的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灑在車內。
二人相視一眼，雖然臉上都在流著清淚，但表情，卻是在笑...
..........
6月30日，出行的第二天。
他們來到崖州。
站在金色的沙灘上，白雨晴見到了向往已久的浩瀚大海。
她眯著眼睛將雙臂展開，讓鹹鹹的海風盡情吹拂身體，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傍晚，兄妹二人躺在海邊的藤椅上，欣賞海邊的日落和晚霞，然後迎著晚風撿貝殼捉螃蟹。
接下來的幾天，白羽租了一輛電瓶車，沿著叢林間蜿蜒的小路，帶著妹妹將整個海島逛遍。
小家夥身穿潔白的連衣裙，頭頂遮陽的草帽，乖巧地坐在他的身後眺望天邊。
順著路邊的店鋪，在歡聲笑語中，他們誓要吃遍這裏所有的美味海鮮。
7月8日，出行的第十天。
他們來到麗江。
盤旋在玉龍雪山的山腳下，白羽帶著妹妹駐足於波光粼粼的藍月穀邊。
湛藍色的湖水，宛如鋪貼在山穀上的藍色帷幕，降臨人間。
由於拗不過妹妹的執意要求，白羽最終還是帶著她坐上了前往雪山的索道。
然後他就這麽背著妹妹，徒步登上了海拔4680的灰白石階。
小家夥將氧氣瓶的麵罩時而貼在自己臉上，時而罩在哥哥鼻前。
由於這裏氧氣稀薄的原因，她的小臉被憋得通紅，趴在哥哥後背上大口吸著氧氣。
不過在看到山頂尚未融化的皚皚白雪時，她還是笑得很開心，露出滿嘴的小白牙。
“哥...”
“怎麽了？”
“我想，如果我是那山頂的白雪就好了...”
“為什麽？”
“因為那樣我就永遠不會融化，可以永遠地看著你了...”
“.........”
白羽沉默了半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後還是忍住沒有讓其滴落下來。
.....
在古城裏，小家夥給自己買了不少好看的小飾品，其中就有一條小紅繩手串，被她樂嗬嗬的穿戴在盈盈一握的潔白皓腕上。
然後她將自己的那隻小手，緊貼著哥哥那隻同樣帶著小紅繩手串的手腕，臉上笑得很甜。
在這裏，白雨晴吃到了真正的過橋米線。
隨著晶瑩剔透的米線被她一根根吸溜進櫻桃小口中，她那雙好看的大眼睛都變成了星星眼。
還有當地的特產鮮花餅，也是小家夥的最愛。
當濃鬱的玫瑰花香在口中肆意炸開時，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漫野的玫瑰花海。
7月11日，出行的第十三天。
他們來到大理。
見到了一望無際的茫茫洱海。
白羽背著妹妹，行走在被霧氣籠罩著的蒼山小徑，路途中帶她拍到了很多小鬆鼠的照片。
到達山頂，眺望遠處的山穀之間。
白雨晴再次將雙手合攏置於麵前，衝著幽幽的森野放聲大喊。
“白雨晴！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
7月15日，出行的第十七天。
他們來到西雙版納。
來到了最大的墨紅玫瑰種植基地。
在這裏，清香馥鬱的玫瑰花漫山遍野。
白雨晴跳下車，將自己置身於浪漫的玫瑰花田。
她穿著一身紅色長裙，宛如一隻小蝴蝶般在花叢中飛舞。
這一刻，她仿佛褪去了疾病的外衣，在花田裏肆意奔跑，釋放青春的活力。
終於，體力耗盡的小家夥，彎下腰，將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嘴裏不停喘著粗氣。
她眼光朦朧，望向這無邊無際的玫瑰花海，也迴頭望向自己的哥哥。
“哥哥...你覺得這些玫瑰花...好看嗎？”
“好看....”
“那哥哥，你覺得...我像不像小玫瑰啊？”
“很像....”
“所以哥哥...我是你的小玫瑰嗎？”
聽到妹妹這個問題，白羽感覺自己渾身一震。
他抬起頭，看向小家夥那雙天真而又清澈的眼睛。
思考了一會後，他眼中飽含熱淚，輕聲迴答...
“當然.....”
“你是哥哥親手養大的小玫瑰...”
..........
7月17日，出行的第十九天。
他們來到了天府之城。
第一站是大熊貓繁育基地，在這裏，白雨晴見到了那隻有兩種顏色的可愛生物。
不過除了熊貓外，小浣熊同樣惹的她蹦蹦跳跳很是喜愛。
在寬窄巷子的時候，白羽不但帶著妹妹品上一口經典早茶，還帶小家夥體驗了一下這裏的特色采耳。
接下來的幾天裏，白雨晴也如願以償的，吃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美味火鍋。
雖然不至於讓她好吃到把舌頭都吃進肚子裏，但也足夠讓她兩眼放光發出驚唿聲了。
7月21日，出行的第二十三天。
他們來到了山城。
白羽帶著妹妹乘坐纜車索道，從上方飛躍奔流不息的滾滾長江。
在夜晚時分的洪崖洞外，白雨晴見到了古風建築的迷人燈光。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解放碑步行街，在一個又一個小吃攤旁駐足。
直到白雨晴把自己小肚子吃的團滾滾的，吃到再也走不動路...
白羽看了眼又在跺小腳耍無賴的妹妹，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他最後還是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讓妹妹爬上自己後背。
熟悉且溫柔的氣息包裹著白雨晴，也包裹著她那顆小小的心房。
她放鬆身體，讓自己軟乎乎地趴在哥哥的身上，並且用小臉在哥哥後背輕蹭，滿臉幸福的模樣。
一切，仿佛從未走遠....
7月26日，出行的第二十八天。
他們來到了青甘大環線的起點。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白羽將開車帶妹妹環繞兩省整整一圈...
他們始於西寧，穿過祁連草原，在七彩丹霞停留。
在這宛如火星一樣的彩色地貌中，小家夥張大了嘴，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置身於地球。
第三十天，白羽帶著妹妹穿過嘉峪關，來到了甘省敦煌。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壯觀石窟，小家夥終於明白了課本中書寫的莫高窟，到底為何物。
第三十二天，他們來到鳴沙山，想探尋千年前先輩走過的絲綢之路。
在被向導詢問是否要乘坐駱駝時，小家夥一臉興奮地連連點頭。
由於駱駝的步伐實在算不上平穩，所以白羽帶著妹妹騎上同一隻駱駝，妹妹在前，而他在後。
當駱駝翻越由黃沙組成的高坡時，坐在上麵的白雨晴重心不穩，發出陣陣驚唿，還好白羽及時出手，將她擁入懷中。
直到傍晚，二人坐在月牙泉邊，徘徊到日落黃昏。
第三十六天，白羽駕車帶著妹妹來到了神明留下的最後一片淨土，可可西裏。
看著這裏的美麗景色，白雨晴將臉蛋貼在車窗上張大了嘴....
這世上原來真的有雲朵，是貼著地麵漂浮的....
二人躺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望著天空發呆，身邊偶有藏羚羊經過。
在這種宛如夢境般的自然世界裏，他們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歸宿...
第四十二天，白羽帶著妹妹來到了茶卡鹽湖.....
第四十八天....
......
......
......
第六十天....
他們來到拉薩。
這裏也將會是他們旅遊的終點。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
歡聲笑語間，白羽已經帶著妹妹在外漂泊了足足兩月。
當完成拉薩之行後，他無論如何都會帶著妹妹重新迴到醫院。
這段日子，白雨晴似乎已經忘卻了她那被病魔纏繞的軀體。
每天白羽都能看到她臉上綻放出最純真的笑顏。
但無法否認的是，由於治療停止的緣故，妹妹身體衰弱的更加明顯了，本就纖細的小身板現在幾乎瘦的沒眼看了。
在這種情況下，白羽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瘋狂下去了。
不然當妹妹病情再次加重的時候，真的很有可能會直接倒在他的麵前。
如果發生那種事的話，他肯定肯定沒法原諒自己....
“雨晴，從這裏離開以後，你就乖乖和哥哥迴醫院，好嗎？”
“好的哥哥....不過為什麽是這裏呀？我不記得你有說過要帶我來拉薩...”
“因為這裏，是哥哥自己想來的....哥哥想在這裏，為你求一份平安.....”
白羽將車輛停靠在路邊，怔怔望著窗外前往布達拉宮的通天路，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平安？怎麽求....”
小家夥微微皺了皺眉，顯然不太明白哥哥的意思。
不過很快，她的目光便轉向車外那些，一邊行走一邊朝拜的路人身上了，她臉上的疑惑也慢慢變成了好奇。
那些人身大多穿厚厚的衣服，頭上裹著頭巾，每前進三步就會跪地一拜。
“哥哥，他們在做什麽啊？”
“哥哥想，他們應該也有某件重要的事，某個重要的人，亦或者某些重要的信仰，想要實現和挽留吧....”
白羽跳下車，從後備箱中翻出較為保暖的衝鋒衣和運動褲，為自己和妹妹換上。
“哥哥....難不成你也要？”
看著哥哥向自己遞過來的大手，白雨晴此刻終於明白了什麽。
她的哥哥，這是要加入到朝拜隊伍裏，為自己祈求平安....
她那不信鬼神不信教的哥哥，竟然要為了她去求福....
“是的雨晴，我們走吧”
白羽說罷，抓住妹妹的小手帶她下車，然後將小家夥背在自己的身後，毅然決然地走上前，加入朝拜大軍....
麵對這個突然加入進來的新人，大家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他們大多信教，想用朝拜表達心中的虔誠，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一身便裝，顯然不是信教之人。
而且更加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後背為什麽還背著一個女孩？
在這種高海拔的缺氧環境下，負重前行，和尋死有什麽兩樣？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男人背後的女孩，臉色是根本不正常的蒼白，身體也是那種病態的瘦弱。
結合對方現在的行為，出現這種情況往往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女孩恐怕患有絕症，而且很大概率不久矣....
既然如此，男人加入朝拜隊伍的原因也很明顯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們臉色變幻，疑惑的目光也轉變為欽佩和鼓勵。
就這樣，白羽背著身後的妹妹，在前往布達拉宮的通天之路上，一邊走，一邊拜，一刻都沒有停留。
白雨晴很想阻止，但她深知哥哥的固執，隻要哥哥下定決心的事情，旁人根本勸不動....
“哥....你要這樣拜到什麽時候啊？”
“當然是一路拜到布達拉宮....”
聽到哥哥的迴答，小家夥抬起頭，望向遠方的布達拉宮。
天空霧蒙蒙的，依稀可以看到宮殿的輪廓，似乎非常遙遠。
“可是哥哥....這也太遠了吧，你的身體撐不住的吧....我們要不稍微做做樣子就迴去吧？”
“放心吧雨晴...哥哥....撐得住...”
白雨晴閉上小嘴，她深知自己拗不過哥哥，隻能老實地趴在哥哥後背，盡量不給哥哥帶來負擔。
........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到白雨晴已經在哥哥後背上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小家夥再次睜開雙眼，發現眼前的宮殿似乎已經很近了。
隻是自己哥哥剛才站起來的地方，她分明看到了一抹鮮紅的血跡。
“哥哥！哥哥！你流血了！！”
白雨晴嚇了一跳，聲音裏也帶上了哭腔，怎麽自己睡一覺的功夫，哥哥就流血了呢？
白羽此刻的狀態確實不怎麽好，褲子的膝蓋位置已經磨破了，失去衣服保護的皮肉與地麵接觸時被輕易的劃破，血液正從傷口處一點點向外滲出。
更嚴重的是，他現在實在沒什麽力氣了。
在這海拔3700米的地方，他硬生生背著妹妹徒步十幾公裏，而且每走上幾步就要一拜，這種高強度的運動把他的體力徹底抽幹，已經很難再繼續這樣走下去了。
“別怕雨晴，你看，宮殿已經近在眼前了...我們很快就要到了....”
他喘著重重的粗氣，連帶著聲音也有些嘶啞，聽的小家夥很是心疼。
“別背著我了哥哥，你快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你也別再拜了.....”
“沒事的雨晴，都已經走到這裏了，相信哥哥好嗎？”
白羽淺淺一笑，並不願意就此放棄。
“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啊哥哥...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白雨晴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你說過的哥哥，你明明說過的。你說你這輩子不信鬼神不信教，就算鬼真的來了都要敬你三分，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父母和天地....高傲的你，現在怎麽突然信這個了呢？？”
感受到妹妹的淚珠打在自己的脖頸上，白羽感覺眼中多了一股濕意，壓抑了整整兩個月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失控。
他低下頭，聲音痛苦而哽咽，顫抖而又歇斯底裏：
“哥哥是不信....”
“可是哥哥好像沒有辦法了.....”
“哥哥真的沒有辦法了雨晴....”
“哥哥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把你留下....”
聽到哥哥的哭聲，小家夥也跟著哭了。
這個問題她無法迴答....
因為她也找不到答案啊....
二人就這樣一邊哭著一邊繼續前行，將前方的宮殿一點點拉近。
不過由於體力實在不支的緣故，白羽已經沒有再繼續跪拜下去了。
因為他已經開始感覺頭暈眼花了，如果繼續跪拜下去，他真的很可能會倒在這裏。
自己想為妹妹做的這件事情，終究是沒能完成....
他感覺更加傷感了，深深的自責也隨之湧上心頭。
自己明明是妹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親人....
可為什麽？
為什麽？
自己還是救不了她！！
灰色的烏雲在天空中凝聚。
在一聲悶雷過後，雨點滑落，砸向路邊的一片荒蕪，揚起陣陣塵埃。
“雨晴....你說哥哥，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就像那烏雲滾岸....敗葉枯枝...明明聽你叫了這麽多年哥哥，卻沒法真的像你的哥哥那樣救下你...”
白羽看著眼前的壓抑景象，聲音變得有氣無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
“哥，你不是的哥....求求你不要這樣說....”
白雨晴痛苦地抹著眼淚，心頭如同有血在流...
她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怎麽會沒用呢？怎麽會像枯枝敗葉呢？？
哥哥，你到底怎麽了哥哥....
雨晴真的求求你，不要這樣糟踐自己好嗎？
白雨晴抹去最後一抹淚水，望向遙遠的天邊。
一抹陽光恰好將烏雲撕開，照在近在咫尺的宮殿之上，為其鑲上淡淡金邊。
看著眼前的景象，白雨晴緊握小手，貼近哥哥的耳邊小聲開口：
“哥...難道你忘了....從前我叫白雨，世界一直在下雨。是你給我取名白雨晴....讓我的世界有了晴天...”
“所以....”
“你從來都不是什麽枯枝敗葉.....”
“你是我的晴天.....”
........
時間來到十月初。
此時距離白羽帶著妹妹那場瘋狂的旅行，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
這天中午，白雨晴再一次因為病情惡化導致的昏迷，被緊急推進了搶救室。
和上次不同的是，小家夥這次在裏麵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白羽隻能哀傷地坐在搶救室門口，像個死人一般沉默無言。
他心裏清楚，當妹妹再一次進入這裏的時候，很可能就是永別....
這迴小家夥躺在手動推床被送迴普通病房時，已經快消瘦的沒有人樣了....
她的臉色已經不能隻用蒼白來形容，而是瘦的可以看出顴骨，整個人無比頹廢毫無生氣，就連頭發都開始打結，而且掉了許多....
從前那個隻要笑起來，就甜美的像花朵一樣的可愛女孩，好像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床上這具空洞的骨架....
白羽緊握妹妹的小手無聲哭泣。
天氣明明尚未入冬，可這雙小手為何自己捂不熱呢....
白雨晴躺在床上，眼神無力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隨後咳嗽兩聲，表情中分明多了幾分痛苦的神色。
“哥....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不醜...雨晴，哥哥向你保證，你一點都不醜，你永遠是全世界最美的小公主...”
白羽說著說著便再也忍不住了，終於是哭出聲來。
他哭地歇斯底裏，像是要將體內的水分全部流幹。
“哥...”
白雨晴抽了抽小鼻子，同樣開始流淚。
她伸出手，摸了摸哥哥那已經窩成一團的頭發開口道：
“趁著我還能動...帶我迴家看看吧...我有點想家了...”
白羽流著眼淚，輕輕點頭。
.........
家還是那個家，一切都似乎未曾改變，無論是桌子，椅子，床鋪。
一切的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從未被人挪動過位置。
就像妹妹還健康的那段日子一樣....
看著家裏熟悉的景象，白羽不禁迴想起從前。
那時候每到晚上，他就會和小家夥愉快的黏在一起，家中總是充滿他們的歡聲笑語。
他會坐在電腦前打打遊戲，而妹妹則會賴在書房的沙發上玩著平板陪他。
有的時候，小家夥還會主動給他倒杯水，或者剝一把堅果塞進他的嘴裏。
他真的好懷念，懷念妹妹健健康康，活潑開朗的日子...
可是現在....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再也迴不到過去了...
他將妹妹輕放在地上，感覺小家夥又消瘦了不少，原本九十斤的女孩，現在恐怕已經快跌迴七十斤了吧....
再這樣下去，小家夥真的要變得比剛到家的時候還輕了。
那時候妹妹將會是什麽樣子，他真的不敢去想。
“哥....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晚飯吧...”
白雨晴雙腳才剛剛落地，就扶著牆壁蹣跚行走，鑽進廚房。
她這次迴來不為別的....
就是想給哥哥再做頓飯吃。
她能感覺到，自己大概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是真的很怕哥哥照顧不好自己...
“雨晴....”
白羽跟在妹妹身後來到了廚房，剛欲出言阻止，卻發現小家夥已經打開了冰箱。
隻是冰箱裏現在空蕩蕩的，除了幾瓶醬料外，什麽也沒有....
是啊...
都已經不在家住幾個月了，冰箱裏又怎會有食材呢？
無助和悲愴籠罩著女孩，她不禁扶著冰箱彎下身子，小聲哭泣。
“雨晴，你別哭，別哭好嗎？如果你想做飯的話，哥哥現在下樓去買...你在這裏等著，哥哥現在就去買。”
白羽說完就跑下樓買菜去了。
十五分鍾後，白羽拎著一大袋子菜迴到了家中。
有了食材的白雨晴略微恢複了一些情緒。
她打開油煙機，開始著手做飯，而白羽則是站在一旁幫她打打下手。
就這樣，一直到洗菜切菜的時候都相安無事，可等到真正炒菜的時候，白雨晴卻有些沉默...
因為以往隻要稍稍用力就能端起的鐵鍋，這迴她卻怎麽都端不動了。
她將握著鍋柄的小手攥緊，整個人都在努力使勁。
白羽見狀剛欲上前幫忙，卻不曾想被固執的妹妹打斷了。
“沒事的哥哥，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聽著這句熟悉的話，白羽仿佛看見了兩年多前，那個第一次在家做飯的白雨晴。
當時妹妹艱難地端著鍋做早飯，也是這樣衝著他說“沒事的哥哥，我可以的。”
白羽感覺鼻子一酸，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阻止的話。
........
過了良久，飯終於做好了。
隨著熟悉的味道侵入味蕾，白羽真的有些想哭...
小家夥吃了口飯，幽幽地說道：
“哥，你答應我，等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按時吃飯，不可以再熬夜打遊戲到很晚....”
“別胡說了雨晴....你不會走的...哥哥不會讓你走的....”
“哥，我要你答應我...”
“好....哥哥答應你，哥哥什麽都....答應你...”
說到最後，白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那像是黏在了口中的話語，恐怕隻有他自己才聽得到吧？
..........
2021年11月....
白雨晴的病變得更加嚴重了。
哪怕隻是躺在病床上什麽都不做，卻依然可以聽到小家夥由於被病痛折磨帶來的微弱呻吟....
白羽能隱隱感覺到，死神來臨的時刻，恐怕快要到了...
他早已下定決心，在剩下的日子裏，哪也不去。
就這麽寸步不離的守在妹妹病床前....
他已經陪伴了小家夥很多年，不在乎將這份陪伴延續的更久。
時光早已無法將他們分開....
能分開他們的，隻有生與死....
下午的時候，白雨晴在床上不停咳嗽，表情看起來很是痛苦。
不過這段時間最讓她痛苦的，從來都是哥哥對自己的擔憂。
她感覺哥哥老了...
真的老了....
明明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年，哥哥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就連後腦勺都出現了根根白發....
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哥哥，去哪了？
小家夥又咳嗽了兩聲，她用手捂住小嘴，可當收迴手掌的時候，卻發現上麵已然多了猩紅的血跡....
自己，好像真的快沒有時間了....
她不怕死，但她放不下哥哥....
“哥...”
她將手心裏的血跡悄悄抹在枕頭下麵，望向那個又哭了一夜，此時正在小憩的男人輕聲開口。
“怎麽了雨晴？哥哥在...”
白羽睜開疲憊的雙眼，緩緩湊了過來。
“哥....你養我這三年來....一定很辛苦吧....”
麵對妹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白羽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揪了一下，刹那間，三年來經曆過的點點滴滴浮出水麵。
辛苦嗎？
自己含辛茹苦了三年，說不辛苦是假的...
但是他從不後悔...
因為白雨晴值得...
“怎麽會呢雨晴？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然而白雨晴似乎並不相信，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自顧自的繼續開口。
“我總是這麽任性，一定給哥哥帶來很多麻煩...我花了哥哥那麽多錢，吃了哥哥那麽多好吃的，占用了哥哥那麽多時間，還總是惹哥哥生氣....”
“所以哥哥....你恨我吧....求求你恨我吧，你恨我，你就不會這麽難過了....想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吧哥哥...恨我！！”
白雨晴聲音低沉，幾乎要將嘴唇咬破，眼神中充滿決絕。
可是白羽對她哪裏會有恨呢...
他在腦海中搜尋一下自己和妹妹的種種迴憶，發現裏麵隻有愛與甜...
隻是迴憶裏的甜，此刻都是朝自己射來的箭....
麵對他的沉默不語，白雨晴那固執的話語還在繼續，說著說著，女孩自己就哭了。
哭到最後，便筋疲力盡地睡著了....
看著她慘白的小臉，白羽抽出紙巾輕輕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哄其入眠...
.......
傍晚時分，白雨晴從夢中驚醒。
她第一時間就開始四處張望，在病房裏搜尋哥哥的身影。
“哥哥...嗚嗚嗚....”
找到哥哥的她剛一開口就哭出聲來，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哭的很是傷心。
“怎麽了雨晴？不哭不哭，哥哥在呢。”
白羽看到妹妹醒來就哭，慌忙把她抱進懷裏，小心翼翼地哄著。
“對不起哥哥，雨晴真的好怕，雨晴錯了，你不要恨雨晴好不好？？人家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那個世界了....那個地方真的好黑好可怕，而且沒有哥哥...”
聽著這揪心的話語，白羽鼻子一酸，溫柔地輕撫女孩的後背，想帶給她一些安全感。
然而妹妹的哭聲還在繼續，她頭埋進哥哥的懷裏，緊緊抱著，訴說著無盡傷悲：
“嗚嗚嗚，哥哥，我不要你恨我了，你還是愛我吧，記住我吧...哥哥一定要永遠記住我，記住你最最可愛的小天使白雨晴....記住你最最親愛的妹妹...”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妹妹....我會在那個地方一直等著哥哥來接我迴家....不管多久，雨晴都會等著。”
“答應我哥哥，到時候來找到雨晴好不好，雨晴想哥哥帶我迴家，雨晴想繼續做哥哥的妹妹....雨晴想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白羽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麵對妹妹這宛如小動物受傷臨死前的悲鳴，他用力點頭。
“好...”
“哥哥答應你...”
........
由於現在正值夏季，所以需要帶的換洗衣服並沒有占據過多空間，不過考慮到要去的地方有高海拔區域，最後白羽還是給自己和妹妹帶了身羽絨服。
他將妹妹原本那身沾染醫院味道的衣物，毫不留情地丟盡垃圾桶，然後給小家夥換上最漂亮的裙子，以及帶著蝴蝶結花邊的過膝襪。
他站在鏡前，將臉上的胡茬盡數刮去，同樣盛裝出行。
上午九點，白羽帶著妹妹，也帶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將車子駛上高速，離開了這座譜寫了他們多年故事的地方。
溫柔的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灑在車內。
二人相視一眼，雖然臉上都在流著清淚，但表情，卻是在笑...
..........
6月30日，出行的第二天。
他們來到崖州。
站在金色的沙灘上，白雨晴見到了向往已久的浩瀚大海。
她眯著眼睛將雙臂展開，讓鹹鹹的海風盡情吹拂身體，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傍晚，兄妹二人躺在海邊的藤椅上，欣賞海邊的日落和晚霞，然後迎著晚風撿貝殼捉螃蟹。
接下來的幾天，白羽租了一輛電瓶車，沿著叢林間蜿蜒的小路，帶著妹妹將整個海島逛遍。
小家夥身穿潔白的連衣裙，頭頂遮陽的草帽，乖巧地坐在他的身後眺望天邊。
順著路邊的店鋪，在歡聲笑語中，他們誓要吃遍這裏所有的美味海鮮。
7月8日，出行的第十天。
他們來到麗江。
盤旋在玉龍雪山的山腳下，白羽帶著妹妹駐足於波光粼粼的藍月穀邊。
湛藍色的湖水，宛如鋪貼在山穀上的藍色帷幕，降臨人間。
由於拗不過妹妹的執意要求，白羽最終還是帶著她坐上了前往雪山的索道。
然後他就這麽背著妹妹，徒步登上了海拔4680的灰白石階。
小家夥將氧氣瓶的麵罩時而貼在自己臉上，時而罩在哥哥鼻前。
由於這裏氧氣稀薄的原因，她的小臉被憋得通紅，趴在哥哥後背上大口吸著氧氣。
不過在看到山頂尚未融化的皚皚白雪時，她還是笑得很開心，露出滿嘴的小白牙。
“哥...”
“怎麽了？”
“我想，如果我是那山頂的白雪就好了...”
“為什麽？”
“因為那樣我就永遠不會融化，可以永遠地看著你了...”
“.........”
白羽沉默了半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後還是忍住沒有讓其滴落下來。
.....
在古城裏，小家夥給自己買了不少好看的小飾品，其中就有一條小紅繩手串，被她樂嗬嗬的穿戴在盈盈一握的潔白皓腕上。
然後她將自己的那隻小手，緊貼著哥哥那隻同樣帶著小紅繩手串的手腕，臉上笑得很甜。
在這裏，白雨晴吃到了真正的過橋米線。
隨著晶瑩剔透的米線被她一根根吸溜進櫻桃小口中，她那雙好看的大眼睛都變成了星星眼。
還有當地的特產鮮花餅，也是小家夥的最愛。
當濃鬱的玫瑰花香在口中肆意炸開時，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漫野的玫瑰花海。
7月11日，出行的第十三天。
他們來到大理。
見到了一望無際的茫茫洱海。
白羽背著妹妹，行走在被霧氣籠罩著的蒼山小徑，路途中帶她拍到了很多小鬆鼠的照片。
到達山頂，眺望遠處的山穀之間。
白雨晴再次將雙手合攏置於麵前，衝著幽幽的森野放聲大喊。
“白雨晴！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
7月15日，出行的第十七天。
他們來到西雙版納。
來到了最大的墨紅玫瑰種植基地。
在這裏，清香馥鬱的玫瑰花漫山遍野。
白雨晴跳下車，將自己置身於浪漫的玫瑰花田。
她穿著一身紅色長裙，宛如一隻小蝴蝶般在花叢中飛舞。
這一刻，她仿佛褪去了疾病的外衣，在花田裏肆意奔跑，釋放青春的活力。
終於，體力耗盡的小家夥，彎下腰，將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嘴裏不停喘著粗氣。
她眼光朦朧，望向這無邊無際的玫瑰花海，也迴頭望向自己的哥哥。
“哥哥...你覺得這些玫瑰花...好看嗎？”
“好看....”
“那哥哥，你覺得...我像不像小玫瑰啊？”
“很像....”
“所以哥哥...我是你的小玫瑰嗎？”
聽到妹妹這個問題，白羽感覺自己渾身一震。
他抬起頭，看向小家夥那雙天真而又清澈的眼睛。
思考了一會後，他眼中飽含熱淚，輕聲迴答...
“當然.....”
“你是哥哥親手養大的小玫瑰...”
..........
7月17日，出行的第十九天。
他們來到了天府之城。
第一站是大熊貓繁育基地，在這裏，白雨晴見到了那隻有兩種顏色的可愛生物。
不過除了熊貓外，小浣熊同樣惹的她蹦蹦跳跳很是喜愛。
在寬窄巷子的時候，白羽不但帶著妹妹品上一口經典早茶，還帶小家夥體驗了一下這裏的特色采耳。
接下來的幾天裏，白雨晴也如願以償的，吃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美味火鍋。
雖然不至於讓她好吃到把舌頭都吃進肚子裏，但也足夠讓她兩眼放光發出驚唿聲了。
7月21日，出行的第二十三天。
他們來到了山城。
白羽帶著妹妹乘坐纜車索道，從上方飛躍奔流不息的滾滾長江。
在夜晚時分的洪崖洞外，白雨晴見到了古風建築的迷人燈光。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解放碑步行街，在一個又一個小吃攤旁駐足。
直到白雨晴把自己小肚子吃的團滾滾的，吃到再也走不動路...
白羽看了眼又在跺小腳耍無賴的妹妹，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他最後還是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讓妹妹爬上自己後背。
熟悉且溫柔的氣息包裹著白雨晴，也包裹著她那顆小小的心房。
她放鬆身體，讓自己軟乎乎地趴在哥哥的身上，並且用小臉在哥哥後背輕蹭，滿臉幸福的模樣。
一切，仿佛從未走遠....
7月26日，出行的第二十八天。
他們來到了青甘大環線的起點。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白羽將開車帶妹妹環繞兩省整整一圈...
他們始於西寧，穿過祁連草原，在七彩丹霞停留。
在這宛如火星一樣的彩色地貌中，小家夥張大了嘴，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置身於地球。
第三十天，白羽帶著妹妹穿過嘉峪關，來到了甘省敦煌。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壯觀石窟，小家夥終於明白了課本中書寫的莫高窟，到底為何物。
第三十二天，他們來到鳴沙山，想探尋千年前先輩走過的絲綢之路。
在被向導詢問是否要乘坐駱駝時，小家夥一臉興奮地連連點頭。
由於駱駝的步伐實在算不上平穩，所以白羽帶著妹妹騎上同一隻駱駝，妹妹在前，而他在後。
當駱駝翻越由黃沙組成的高坡時，坐在上麵的白雨晴重心不穩，發出陣陣驚唿，還好白羽及時出手，將她擁入懷中。
直到傍晚，二人坐在月牙泉邊，徘徊到日落黃昏。
第三十六天，白羽駕車帶著妹妹來到了神明留下的最後一片淨土，可可西裏。
看著這裏的美麗景色，白雨晴將臉蛋貼在車窗上張大了嘴....
這世上原來真的有雲朵，是貼著地麵漂浮的....
二人躺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望著天空發呆，身邊偶有藏羚羊經過。
在這種宛如夢境般的自然世界裏，他們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歸宿...
第四十二天，白羽帶著妹妹來到了茶卡鹽湖.....
第四十八天....
......
......
......
第六十天....
他們來到拉薩。
這裏也將會是他們旅遊的終點。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
歡聲笑語間，白羽已經帶著妹妹在外漂泊了足足兩月。
當完成拉薩之行後，他無論如何都會帶著妹妹重新迴到醫院。
這段日子，白雨晴似乎已經忘卻了她那被病魔纏繞的軀體。
每天白羽都能看到她臉上綻放出最純真的笑顏。
但無法否認的是，由於治療停止的緣故，妹妹身體衰弱的更加明顯了，本就纖細的小身板現在幾乎瘦的沒眼看了。
在這種情況下，白羽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瘋狂下去了。
不然當妹妹病情再次加重的時候，真的很有可能會直接倒在他的麵前。
如果發生那種事的話，他肯定肯定沒法原諒自己....
“雨晴，從這裏離開以後，你就乖乖和哥哥迴醫院，好嗎？”
“好的哥哥....不過為什麽是這裏呀？我不記得你有說過要帶我來拉薩...”
“因為這裏，是哥哥自己想來的....哥哥想在這裏，為你求一份平安.....”
白羽將車輛停靠在路邊，怔怔望著窗外前往布達拉宮的通天路，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平安？怎麽求....”
小家夥微微皺了皺眉，顯然不太明白哥哥的意思。
不過很快，她的目光便轉向車外那些，一邊行走一邊朝拜的路人身上了，她臉上的疑惑也慢慢變成了好奇。
那些人身大多穿厚厚的衣服，頭上裹著頭巾，每前進三步就會跪地一拜。
“哥哥，他們在做什麽啊？”
“哥哥想，他們應該也有某件重要的事，某個重要的人，亦或者某些重要的信仰，想要實現和挽留吧....”
白羽跳下車，從後備箱中翻出較為保暖的衝鋒衣和運動褲，為自己和妹妹換上。
“哥哥....難不成你也要？”
看著哥哥向自己遞過來的大手，白雨晴此刻終於明白了什麽。
她的哥哥，這是要加入到朝拜隊伍裏，為自己祈求平安....
她那不信鬼神不信教的哥哥，竟然要為了她去求福....
“是的雨晴，我們走吧”
白羽說罷，抓住妹妹的小手帶她下車，然後將小家夥背在自己的身後，毅然決然地走上前，加入朝拜大軍....
麵對這個突然加入進來的新人，大家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他們大多信教，想用朝拜表達心中的虔誠，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一身便裝，顯然不是信教之人。
而且更加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後背為什麽還背著一個女孩？
在這種高海拔的缺氧環境下，負重前行，和尋死有什麽兩樣？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男人背後的女孩，臉色是根本不正常的蒼白，身體也是那種病態的瘦弱。
結合對方現在的行為，出現這種情況往往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女孩恐怕患有絕症，而且很大概率不久矣....
既然如此，男人加入朝拜隊伍的原因也很明顯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們臉色變幻，疑惑的目光也轉變為欽佩和鼓勵。
就這樣，白羽背著身後的妹妹，在前往布達拉宮的通天之路上，一邊走，一邊拜，一刻都沒有停留。
白雨晴很想阻止，但她深知哥哥的固執，隻要哥哥下定決心的事情，旁人根本勸不動....
“哥....你要這樣拜到什麽時候啊？”
“當然是一路拜到布達拉宮....”
聽到哥哥的迴答，小家夥抬起頭，望向遠方的布達拉宮。
天空霧蒙蒙的，依稀可以看到宮殿的輪廓，似乎非常遙遠。
“可是哥哥....這也太遠了吧，你的身體撐不住的吧....我們要不稍微做做樣子就迴去吧？”
“放心吧雨晴...哥哥....撐得住...”
白雨晴閉上小嘴，她深知自己拗不過哥哥，隻能老實地趴在哥哥後背，盡量不給哥哥帶來負擔。
........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到白雨晴已經在哥哥後背上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小家夥再次睜開雙眼，發現眼前的宮殿似乎已經很近了。
隻是自己哥哥剛才站起來的地方，她分明看到了一抹鮮紅的血跡。
“哥哥！哥哥！你流血了！！”
白雨晴嚇了一跳，聲音裏也帶上了哭腔，怎麽自己睡一覺的功夫，哥哥就流血了呢？
白羽此刻的狀態確實不怎麽好，褲子的膝蓋位置已經磨破了，失去衣服保護的皮肉與地麵接觸時被輕易的劃破，血液正從傷口處一點點向外滲出。
更嚴重的是，他現在實在沒什麽力氣了。
在這海拔3700米的地方，他硬生生背著妹妹徒步十幾公裏，而且每走上幾步就要一拜，這種高強度的運動把他的體力徹底抽幹，已經很難再繼續這樣走下去了。
“別怕雨晴，你看，宮殿已經近在眼前了...我們很快就要到了....”
他喘著重重的粗氣，連帶著聲音也有些嘶啞，聽的小家夥很是心疼。
“別背著我了哥哥，你快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你也別再拜了.....”
“沒事的雨晴，都已經走到這裏了，相信哥哥好嗎？”
白羽淺淺一笑，並不願意就此放棄。
“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啊哥哥...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白雨晴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你說過的哥哥，你明明說過的。你說你這輩子不信鬼神不信教，就算鬼真的來了都要敬你三分，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父母和天地....高傲的你，現在怎麽突然信這個了呢？？”
感受到妹妹的淚珠打在自己的脖頸上，白羽感覺眼中多了一股濕意，壓抑了整整兩個月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失控。
他低下頭，聲音痛苦而哽咽，顫抖而又歇斯底裏：
“哥哥是不信....”
“可是哥哥好像沒有辦法了.....”
“哥哥真的沒有辦法了雨晴....”
“哥哥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把你留下....”
聽到哥哥的哭聲，小家夥也跟著哭了。
這個問題她無法迴答....
因為她也找不到答案啊....
二人就這樣一邊哭著一邊繼續前行，將前方的宮殿一點點拉近。
不過由於體力實在不支的緣故，白羽已經沒有再繼續跪拜下去了。
因為他已經開始感覺頭暈眼花了，如果繼續跪拜下去，他真的很可能會倒在這裏。
自己想為妹妹做的這件事情，終究是沒能完成....
他感覺更加傷感了，深深的自責也隨之湧上心頭。
自己明明是妹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親人....
可為什麽？
為什麽？
自己還是救不了她！！
灰色的烏雲在天空中凝聚。
在一聲悶雷過後，雨點滑落，砸向路邊的一片荒蕪，揚起陣陣塵埃。
“雨晴....你說哥哥，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就像那烏雲滾岸....敗葉枯枝...明明聽你叫了這麽多年哥哥，卻沒法真的像你的哥哥那樣救下你...”
白羽看著眼前的壓抑景象，聲音變得有氣無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
“哥，你不是的哥....求求你不要這樣說....”
白雨晴痛苦地抹著眼淚，心頭如同有血在流...
她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怎麽會沒用呢？怎麽會像枯枝敗葉呢？？
哥哥，你到底怎麽了哥哥....
雨晴真的求求你，不要這樣糟踐自己好嗎？
白雨晴抹去最後一抹淚水，望向遙遠的天邊。
一抹陽光恰好將烏雲撕開，照在近在咫尺的宮殿之上，為其鑲上淡淡金邊。
看著眼前的景象，白雨晴緊握小手，貼近哥哥的耳邊小聲開口：
“哥...難道你忘了....從前我叫白雨，世界一直在下雨。是你給我取名白雨晴....讓我的世界有了晴天...”
“所以....”
“你從來都不是什麽枯枝敗葉.....”
“你是我的晴天.....”
........
時間來到十月初。
此時距離白羽帶著妹妹那場瘋狂的旅行，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
這天中午，白雨晴再一次因為病情惡化導致的昏迷，被緊急推進了搶救室。
和上次不同的是，小家夥這次在裏麵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白羽隻能哀傷地坐在搶救室門口，像個死人一般沉默無言。
他心裏清楚，當妹妹再一次進入這裏的時候，很可能就是永別....
這迴小家夥躺在手動推床被送迴普通病房時，已經快消瘦的沒有人樣了....
她的臉色已經不能隻用蒼白來形容，而是瘦的可以看出顴骨，整個人無比頹廢毫無生氣，就連頭發都開始打結，而且掉了許多....
從前那個隻要笑起來，就甜美的像花朵一樣的可愛女孩，好像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床上這具空洞的骨架....
白羽緊握妹妹的小手無聲哭泣。
天氣明明尚未入冬，可這雙小手為何自己捂不熱呢....
白雨晴躺在床上，眼神無力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隨後咳嗽兩聲，表情中分明多了幾分痛苦的神色。
“哥....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不醜...雨晴，哥哥向你保證，你一點都不醜，你永遠是全世界最美的小公主...”
白羽說著說著便再也忍不住了，終於是哭出聲來。
他哭地歇斯底裏，像是要將體內的水分全部流幹。
“哥...”
白雨晴抽了抽小鼻子，同樣開始流淚。
她伸出手，摸了摸哥哥那已經窩成一團的頭發開口道：
“趁著我還能動...帶我迴家看看吧...我有點想家了...”
白羽流著眼淚，輕輕點頭。
.........
家還是那個家，一切都似乎未曾改變，無論是桌子，椅子，床鋪。
一切的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從未被人挪動過位置。
就像妹妹還健康的那段日子一樣....
看著家裏熟悉的景象，白羽不禁迴想起從前。
那時候每到晚上，他就會和小家夥愉快的黏在一起，家中總是充滿他們的歡聲笑語。
他會坐在電腦前打打遊戲，而妹妹則會賴在書房的沙發上玩著平板陪他。
有的時候，小家夥還會主動給他倒杯水，或者剝一把堅果塞進他的嘴裏。
他真的好懷念，懷念妹妹健健康康，活潑開朗的日子...
可是現在....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再也迴不到過去了...
他將妹妹輕放在地上，感覺小家夥又消瘦了不少，原本九十斤的女孩，現在恐怕已經快跌迴七十斤了吧....
再這樣下去，小家夥真的要變得比剛到家的時候還輕了。
那時候妹妹將會是什麽樣子，他真的不敢去想。
“哥....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晚飯吧...”
白雨晴雙腳才剛剛落地，就扶著牆壁蹣跚行走，鑽進廚房。
她這次迴來不為別的....
就是想給哥哥再做頓飯吃。
她能感覺到，自己大概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是真的很怕哥哥照顧不好自己...
“雨晴....”
白羽跟在妹妹身後來到了廚房，剛欲出言阻止，卻發現小家夥已經打開了冰箱。
隻是冰箱裏現在空蕩蕩的，除了幾瓶醬料外，什麽也沒有....
是啊...
都已經不在家住幾個月了，冰箱裏又怎會有食材呢？
無助和悲愴籠罩著女孩，她不禁扶著冰箱彎下身子，小聲哭泣。
“雨晴，你別哭，別哭好嗎？如果你想做飯的話，哥哥現在下樓去買...你在這裏等著，哥哥現在就去買。”
白羽說完就跑下樓買菜去了。
十五分鍾後，白羽拎著一大袋子菜迴到了家中。
有了食材的白雨晴略微恢複了一些情緒。
她打開油煙機，開始著手做飯，而白羽則是站在一旁幫她打打下手。
就這樣，一直到洗菜切菜的時候都相安無事，可等到真正炒菜的時候，白雨晴卻有些沉默...
因為以往隻要稍稍用力就能端起的鐵鍋，這迴她卻怎麽都端不動了。
她將握著鍋柄的小手攥緊，整個人都在努力使勁。
白羽見狀剛欲上前幫忙，卻不曾想被固執的妹妹打斷了。
“沒事的哥哥，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聽著這句熟悉的話，白羽仿佛看見了兩年多前，那個第一次在家做飯的白雨晴。
當時妹妹艱難地端著鍋做早飯，也是這樣衝著他說“沒事的哥哥，我可以的。”
白羽感覺鼻子一酸，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阻止的話。
........
過了良久，飯終於做好了。
隨著熟悉的味道侵入味蕾，白羽真的有些想哭...
小家夥吃了口飯，幽幽地說道：
“哥，你答應我，等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按時吃飯，不可以再熬夜打遊戲到很晚....”
“別胡說了雨晴....你不會走的...哥哥不會讓你走的....”
“哥，我要你答應我...”
“好....哥哥答應你，哥哥什麽都....答應你...”
說到最後，白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那像是黏在了口中的話語，恐怕隻有他自己才聽得到吧？
..........
2021年11月....
白雨晴的病變得更加嚴重了。
哪怕隻是躺在病床上什麽都不做，卻依然可以聽到小家夥由於被病痛折磨帶來的微弱呻吟....
白羽能隱隱感覺到，死神來臨的時刻，恐怕快要到了...
他早已下定決心，在剩下的日子裏，哪也不去。
就這麽寸步不離的守在妹妹病床前....
他已經陪伴了小家夥很多年，不在乎將這份陪伴延續的更久。
時光早已無法將他們分開....
能分開他們的，隻有生與死....
下午的時候，白雨晴在床上不停咳嗽，表情看起來很是痛苦。
不過這段時間最讓她痛苦的，從來都是哥哥對自己的擔憂。
她感覺哥哥老了...
真的老了....
明明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年，哥哥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就連後腦勺都出現了根根白發....
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哥哥，去哪了？
小家夥又咳嗽了兩聲，她用手捂住小嘴，可當收迴手掌的時候，卻發現上麵已然多了猩紅的血跡....
自己，好像真的快沒有時間了....
她不怕死，但她放不下哥哥....
“哥...”
她將手心裏的血跡悄悄抹在枕頭下麵，望向那個又哭了一夜，此時正在小憩的男人輕聲開口。
“怎麽了雨晴？哥哥在...”
白羽睜開疲憊的雙眼，緩緩湊了過來。
“哥....你養我這三年來....一定很辛苦吧....”
麵對妹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白羽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揪了一下，刹那間，三年來經曆過的點點滴滴浮出水麵。
辛苦嗎？
自己含辛茹苦了三年，說不辛苦是假的...
但是他從不後悔...
因為白雨晴值得...
“怎麽會呢雨晴？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然而白雨晴似乎並不相信，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自顧自的繼續開口。
“我總是這麽任性，一定給哥哥帶來很多麻煩...我花了哥哥那麽多錢，吃了哥哥那麽多好吃的，占用了哥哥那麽多時間，還總是惹哥哥生氣....”
“所以哥哥....你恨我吧....求求你恨我吧，你恨我，你就不會這麽難過了....想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吧哥哥...恨我！！”
白雨晴聲音低沉，幾乎要將嘴唇咬破，眼神中充滿決絕。
可是白羽對她哪裏會有恨呢...
他在腦海中搜尋一下自己和妹妹的種種迴憶，發現裏麵隻有愛與甜...
隻是迴憶裏的甜，此刻都是朝自己射來的箭....
麵對他的沉默不語，白雨晴那固執的話語還在繼續，說著說著，女孩自己就哭了。
哭到最後，便筋疲力盡地睡著了....
看著她慘白的小臉，白羽抽出紙巾輕輕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哄其入眠...
.......
傍晚時分，白雨晴從夢中驚醒。
她第一時間就開始四處張望，在病房裏搜尋哥哥的身影。
“哥哥...嗚嗚嗚....”
找到哥哥的她剛一開口就哭出聲來，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哭的很是傷心。
“怎麽了雨晴？不哭不哭，哥哥在呢。”
白羽看到妹妹醒來就哭，慌忙把她抱進懷裏，小心翼翼地哄著。
“對不起哥哥，雨晴真的好怕，雨晴錯了，你不要恨雨晴好不好？？人家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那個世界了....那個地方真的好黑好可怕，而且沒有哥哥...”
聽著這揪心的話語，白羽鼻子一酸，溫柔地輕撫女孩的後背，想帶給她一些安全感。
然而妹妹的哭聲還在繼續，她頭埋進哥哥的懷裏，緊緊抱著，訴說著無盡傷悲：
“嗚嗚嗚，哥哥，我不要你恨我了，你還是愛我吧，記住我吧...哥哥一定要永遠記住我，記住你最最可愛的小天使白雨晴....記住你最最親愛的妹妹...”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妹妹....我會在那個地方一直等著哥哥來接我迴家....不管多久，雨晴都會等著。”
“答應我哥哥，到時候來找到雨晴好不好，雨晴想哥哥帶我迴家，雨晴想繼續做哥哥的妹妹....雨晴想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白羽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麵對妹妹這宛如小動物受傷臨死前的悲鳴，他用力點頭。
“好...”
“哥哥答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