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身世坎坷苦難無數,又怎會是個對姑娘一見鍾情的性子,在他的世界裏理性永遠是最重要的也是占比最大的。


    孟瑤望著溫夫人眼底晦暗此時他最穩妥的法子就是糊弄過去演出一份對秦傃姑娘至死不渝的鍾情男子,憑借可憐的樣子獲取溫夫人的憐愛。


    這也是他處事之道隻要達到目的,過程並不重要。


    可腦海中閃過一幅幅送藥,關切,替他打抱不平懲治弟子,請求宗主厚愛,甚至噓寒問暖隻要是母親做的事情她都一一幹了沒有一個落下的。


    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愛護之情永不能忘。


    昔年我沒能幫到你母親,現在這份善意亦可轉移到你的身上。


    他望著對麵溫夫人內心複雜,他不明白實際上眼前這位美麗的女子雖為長輩尊為岐山溫氏宗主夫人,可她實際年紀也不過二十歲,比他還要小上一歲,可為何她總是像長輩一樣像...母親一樣。


    在岐山宗門她口上說來看望溫寧可帶來的零嘴衣物藥膏總是兩人份,溫寧在射藝上有天賦她給溫寧尋來師父溫英華,卻也未曾忘了他。


    大名鼎鼎的符咒師溫元白他想都沒想過能拜入溫元白門下作唯一的徒弟。


    溫元白是不收徒的,可師父卻同意收了他。


    仙門各家團結除祟,溫氏上麵高階修士搶他戰功,他有想著將人弄死悄無聲息的弄死。


    可未等他付出行動溫夫人又出現了,隻是帶著他去轉了轉繁華的街市同他一起給那些沿路乞討的孩童點心吃。


    他不明白溫夫人為何這樣做,隻是從五彩繽紛的街市迴來她好像變得放鬆下來心底的鬱氣消散了,因此弄死那幾個搶功的修士計劃暫時取消。


    隔幾天那些修士就被發現頂替他人戰功觸犯溫氏門規被處置,這些是不是太巧了。


    孟瑤看著溫夫人,她總是能在自己即將墮入深淵時前來抓住他,將他一點點拉上來。


    哪有人會平白無故對別人好,還是清楚那人品行不端的。


    他不想阿寧天真爛漫,姐姐還是大醫師為溫夫人醫治過心悸。


    他有什麽呢?有什麽能讓眼前這位風華絕代,盛名仙門的赤練仙子垂憐?


    溫星柚看他發呆不說話也不催他,看他要躲到什麽時候,她拿起香包輕輕湊到鼻尖嗅了嗅熟悉的草藥味其中有幾味好像是治療咳嗽的。


    她抬頭問道:“你咳嗽還沒好嗎?”


    孟瑤掩蓋在寬大衣袖的手不由自主的攥住,她總是這樣,這樣沒有道理的對他好。


    因為熬夜畫圖給金子軒籌劃,一時不察吹了夜風就咳嗽起來。


    他沒放在心上,可不過迴來大營稟告戰況等他迴到帳篷不久,溫夫人身邊的侍女就送來治療咳嗽的湯藥,囑咐他要按時喝藥。


    “溫夫人...”孟瑤許久不說話,嗓子有些發幹。


    “嗯?”溫星柚應聲。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難道隻是因為我母親的原因?”


    他是不信的,雲夢多美女處處都是豔麗的花魁怎麽就單單為母親贖身,對母親產生憐惜之情,甚至十八年後對他這個娼妓之子產生憐愛?


    這一切根本說不通。


    “他起疑了,堂堂斂芳尊怎麽會察覺不出來?我們低估他了。”糯米團子。


    麵對突如其來的質疑溫星柚倒沒有亂了分寸,她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草根開了一朵野花,忍不住摸了摸。


    “岐山溫氏有個二公子,名喚溫晁。”她低聲道,“這個你了解嗎?”


    “知道的。”孟瑤道,不明白溫夫人為何提起這個。


    溫二公子誰人不知‘名聲’遠揚,可在兩年前不知因為什麽被宗主處死。


    那夜日不落廣場所有人都被封了口誰也問不出來究竟發生了何事,隔日溫宗主就下令岐山溫氏上下誰也不得提起二公子溫晁,好像他沒有存在過一樣。


    “晁,字從日從兆,‘兆’意為‘遠’遙遠的意思。晁,遠日也。”


    岐山溫氏族徽就是太陽。‘晁’字取名寓意健康,活潑,有朝氣,前程似錦。


    “他是我和溫若寒第二個孩子,也是最後一個。”


    溫星柚語氣很平淡,孟瑤聽得眼角微微跳起。


    那時她有心悸可以說是先天性心髒病,溫若寒期望不要傳給孩子又希望這個寓意健康的名字能帶來心裏安慰,祈求妻子身體安康,一世無憂。


    “先家主隻溫若寒一個子嗣,天城裏就旭兒一個娃娃不免孤單因此我同他商量再養育一個孩子。”


    自古女性生產如同過一道鬼門關,溫若寒本就對子嗣不甚在意並不同意溫星柚再受苦。


    溫星柚抬眼示意孟瑤坐下來,後者聽話的坐在一旁石頭上。


    “或許我原本就錯了,本就沒有經過他同意帶他來到這個世上還不能保證盡心養育他。”


    溫星柚說著,麵色寂寥手中染上青色的草葉汁液也不覺髒。


    “應是一母同胞的緣故,兩兄弟生下來長得一模一樣,那時旭兒才兩歲剛學會說話來找妹妹,我笑著告訴他願望落空,是個弟弟。”


    孟瑤心細他想阻止溫夫人再迴憶下去,可嘴巴像粘上了一樣怎麽也開不了口。


    “因為頭兩年養育旭兒有了經驗,所有第二個孩子一切全部都是溫若寒我們兩個來照料,不假人手。”


    溫星柚頓了頓,“孩子才一個月就在滿月的前天,我心悸突發就這樣死掉了。”


    “本就一孤魂是溫若寒擺了十八年的招魂陣將我喚來,等人醒來一切都變了,可我還停留在十八歲的記憶連身體都是十八歲的樣子。”


    就好似一覺醒來,記憶中搖籃裏憨笑的嬰孩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性情殘忍頑劣的紈絝子弟。


    “我原本以為還能挽迴,換了他身邊侍女無能奉承的幕僚,派去學識淵博的先生教授大義,我還親自坐在一旁椅子上旁聽陪他一起學一起改正。”


    “他父親不插手我管教孩子在旁默許,可能是我沒陪著他長大在他眼裏算不上母親,他這樣想也能理解,誰家母親比自己還小上一歲?”


    溫星柚無奈苦笑,“我一直以為能將他改過來的,可還沒一起相處兩月藍氏就出事了緊接著岐山教化。”


    溫星柚疲憊的閉上眼睛,“太多太多事情堆積在一起,我沒有辦法一件一件去挽迴。”


    千丈寒冰哪能一日化盡?


    “他犯了一件很大的錯事,錯到他父親親自下令處死他。”


    孟瑤心中震驚,溫宗主向來寵愛兩位公子是什麽事情能讓他氣道殺死自己的親生孩子。


    溫星柚迴想起廣場石柱上受罰的溫晁,從肩膀到腳下全是鞭痕道道見血。


    “我親口下令,處死他。”溫星柚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水從眼尾滑落,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


    親子弑母是她永遠過不去的天塹,殺子亦然。


    “對不起。”孟瑤低聲道,他已經明白溫夫人說起親子的緣故,她就在迴答自己之前的問題。


    能讓溫宗主憤怒到下令處死幼子的原因,除了危及溫夫人再無其他。


    她不願說明親子傷及母親此等天理難容的事情,就當掩蓋溫晁的此間罪過,不願讓他人知曉。


    孟瑤聰慧超出常人,他隱隱猜到了,溫夫人重新撕開傷口為他解惑。


    溫星柚深唿一口氣壓抑情緒,她站起來摸摸孟瑤的發頂,“孟瑤瑤,你會擺脫過去重新迴到正道,做個心懷正義心地善良,保護弱小的大丈夫,對嗎?”


    孟瑤眼中發澀,仰頭看著溫夫人仍由她的手在自己腦袋上摸摸,“會的,溫夫人,我會的。”


    他的問題已經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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