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從京城飛往南雲昆市的航班,準時起飛。上飛機之前,通過網絡消息,我看到了我的“死訊”,一場震驚江華乃至全國的答案,就這樣畫上了句號。邱天舉的生命從此結束了,而邱笑天一個嶄新的“混蛋”誕生了。


    坐在經濟艙的靠窗座位上,我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小包,包裏有兩個信封,一個是第五天鴻在我安檢之前交給我的。裏麵隻有一張紙條,上麵手寫著幾個電話號碼和名字。我以為這些都是他在那邊的朋友,甚至是他的手下。沒想到,第五天鴻“為老不尊”的告訴我,這些人名和電話號碼,都是一些黑市上的人物,他一個都不認識,交給我是為了讓我應付不時之需,至於有沒有用,隻能我自己去考究了。


    唯一有用的電話號碼,就是第五天鴻本人的號碼了吧。但是,他告訴我,沒有重大的事情,不要輕易的給他打電話。我也不知道什麽算是重大的事情,就像幾天前,我在江華大開殺戒的時候,同樣沒有給他打電話。如果按照這個標準,我可能這輩子都不需要和他聯係了吧。


    另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是雪晨離開江華之前交給我的。按理說,我早就應該打開了,但我卻一直沒有勇氣打開。現在,我釋然了。邱天舉已經“死”了,邱笑天去拆閱這封信,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反正他們給邱笑天安排的人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偷看別人的信,都算是改邪歸正的優良表現。


    打開雪晨的信,娟秀的字體依舊是那麽熟悉。


    天舉,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深市了。很高興,也很遺憾能用這樣的方式和你告別。我們認識四年了,四年的緣分到今天,也隻能畫上句號。


    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知道,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已經喜歡上你了。但是,很遺憾,就是因為這份喜歡,我不能靠近你。就是因為這份喜歡,我不得不違心的一次次傷害你,甚至在你麵前表現出放蕩不羈的樣子,就是為了讓你遠離我,哪怕恨上我。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是一個“不吉利”的女人。準確的說,從小,我就是個不吉利的女孩兒。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和樓上的一個男孩兒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迴家。鄰居們都說,我們算是青梅竹馬。可這種青梅竹馬的日子,隻過了兩年,在三年級開學的第一天,那個男孩在上體育課的時候,被足球砸了一下,腦袋著地,從此沒有再站起來。


    到了初中,我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女孩兒,開始刻意的和男生保持距離。在班級裏,隻有幾個要好的女孩兒時常在一起玩耍。其中,有兩個女同學成了我的閨蜜。到了初中三年級,我們三個人,幾乎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直到中考前的一個半月,她們兩人缺席了第一次中考的模擬考試。我去她們家裏找,也沒找到她們。她們的家人報了警,一個星期後,她們的屍體在一個公園的枯井裏被發現了。身上一點衣服都沒有,當然,也沒有了唿吸。


    這兩件事兒都發生在一個小縣城,也都和我或多或少的有了關係。在我上高中的第一年,我就聽到了流言蜚語,說我天生命硬,誰離我近,我就克誰。因為這個事兒,我家裏人還特意請了個算命大師迴家,給我批八字。結果,那個號稱無所不能的算命大師確定了我命硬這件事兒。


    整個高中生涯,我的心裏壓著這塊石頭,好像我兒時的玩伴,和少年時期的閨蜜都是我害死的一樣。有了這個流言蜚語,我的生活也安靜了許多,直到高中三年級,一個“不信邪”的男孩兒開始向我拋出了示愛的玫瑰。


    一開始,我是拒絕的。不僅僅是因為流言蜚語的困擾,更關鍵的是,我不喜歡他。後來,被他纏的實在受不了了,我索性接受了他。開始偶爾的和他約會,在校外的羊腸小路上散步。很遺憾,高考前,這個“不信邪”的男朋友又出事兒了。一天下了晚自習,迴家的路上,被路過的大貨車粗暴的變成了“照片”。


    天舉,說這些往事,不是危言聳聽。你現在可以想一想,我在大學裏的時候,有閨蜜嗎?沒有,不是我不想擁有朋友,是我不想害誰。喜歡上你,其實從報到的第一天就開始了。我把這份喜歡深深的埋在連自己的心裏。那個時候,我內心裏的掙紮和恐懼沒有任何人能看得出來。我渴望著你給我一個愛的迴應,可又害怕你真的給我迴應。


    在一個人內心獨自的恐懼中,這一天,還是來了。四年前,你的十八周歲生日,我們走在路燈下的時候,你對我突然的一瞥,讓我片刻的興奮後,內心又墜入了冰窖。從你的眼神兒裏,我閱讀到了我盼望了很久的那種眼神。我多麽渴望我能像個正常的女孩兒一樣,去接受這份期盼已久的愛情啊。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因為我的自私害了你。我不想你成為我“命硬”的獵物,更不想你成為我未來的愧疚。


    於是,為了讓你死心,我不斷的換著可有可無的男朋友。無一例外,他們最終的結果,不是病倒,就是意外死亡。總之,我的命硬傳說,還在不經意間繼續著。遠的不說,就說你知道的,丁三斤和我在一起沒幾天,就被自己人算計沒了。我想顧海洋或許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吧。


    其實,我內心裏一直有個影子占據著我的心,那個影子就是你。我不能靠近你,但我卻一直默默的藏在你的身後。為了讓你活得好一些,我曾經潛入馬豔輝家裏偷出了賬本,也曾逼著柳靜珊和你上床,故意讓馬豔輝和洪偉看著,讓她們之間反目成仇。


    事實上,我得逞了。我想,到今天為止,柳靜珊也沒告訴過你真相吧。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著你一天天的好起來,比什麽都重要。還記得我主動從單位離職的原因嗎?說實話,我偷一個手機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單位把我開除。因為你,你馬上就要和少峰老師搭班子工作了,到那時候,我會和你離得很近。哪怕我們之間的愛情不為人知,我也怕死神冥冥之中發現。於是,我被開除,我衝著你大發脾氣,這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後來,你和賈茹走到了一起,我的心揪成了麻花。她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真的不適合做一個妻子。可我又不能直接站出來說什麽。我想過,隻要我出麵,或許你能離開她,可我怕你因此和我在一起,導致你的命運受到迫害。我極盡諷刺的和你討論著賈茹,甚至不惜當著賈茹的麵兒,也是極盡刻薄,其實就是為了提醒你,賈茹,真的不適合你!


    直到莫允的出現,讓我徹底放心了下來。記不記得我給過你個打印的名單?就是那個食品廠內鬼的名單?沒錯,是我偷偷放進你的口袋裏的。有一個秘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的外婆,也就是我媽媽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是一個遠近聞名的梁上君子。小的時候,我曾經覺得好玩,跟著外婆學過一點皮毛。這也是為什麽能輕易打開馬豔輝家的門,讓你毫無察覺的塞給你名單的原因。


    到了這個時候,我必須承認一件事情,愛你,愛的超過愛自己。就像這次離開,因為我已經沒有了任何幫你的資本。和顧海洋在一起,其實是三姐授意的。我和三姐認識,而且,我們私下的關係還不錯。


    當初,是她找到我,直言不諱的問我,為什麽要傷害你的時候,我和她說了我自己的經曆,也請求她不要告訴你這一切。三姐幫了我很多,更準確的說,幫我也是為了幫你。比如說,顧海洋。三姐老早就注意到了這個人,直到他和扶桑天盜組織有關係,才授意我接近他的。


    我以為我的命硬體質能讓顧海洋在遇到你之前,主動消失在這個世界。沒想到,我和他在一起半年,他居然一點事兒都沒有。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他和杜江海見麵,和郎北聯係,甚至和葛家兄弟勾搭連環,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了。


    那天被曹菲打,其實也是我主動設計的環節,隻有這樣,才能激起你的憤怒,讓你不再瞻前過後的去幹掉葛家兄弟。隻不過,我以為你會安排人做這件事情,沒想到你親自出手了。說實話,在醫院的時候,我就已經後悔了。


    後來,我和莫允聊了很多,我能看的出來,她對你是真的好,沒有任何私念的那種好。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女人比我更愛你的話,除了莫允,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


    天舉,好好對待莫允吧。我愛你,愛得撕心裂肺,就讓這份愛去挑戰這個世界存在至今,最單純的那份愛情記錄吧。她愛你,可以毫無保留,那你就好好去享受這份愛。一個男人不能太貪心,你隻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女人毫無保留的去愛你,這個女人不是雪晨,而是莫允就可以了。


    不要試圖找我,因為刻意 的尋找,換來的未必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有可能是不可挽迴的傷害。一切交給緣分做主,這個操蛋的人生決定了我不能享受愛情生活,但它阻止不了我的思念。千山不阻,萬水難斷,我不想去挑戰命運的安排了,因為對於你,我輸不起!


    天舉,我們之間,永遠不要說再見,也不要說愛!我們之間,是一份錯戀的緣,就讓這份緣,留給這個操蛋的人生去解釋吧。


    整整四張紙,被雪晨寫得滿滿的。連最後的落款兒,都隻好藏在了信末的角落。


    五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我一字一句的把這封信從前到後看了三遍。直到我的內心裏沒有了任何波瀾,才依依不舍的撕碎了,趁著上衛生間的時候,扔進了便池,按下了衝水鍵。我不知道在告別了這錯戀人生之後,即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但我知道,這封信,我不能再留著,用雪晨的話說,我們彼此留在心裏就好了。


    靠在座椅上,窗外流雲徐徐而過,我閉上了眼睛。默念著我的新名字,邱笑天。慢慢的把雪晨的影子再次放進了心裏的角落,把過去的林林總總藏在了心裏的角落。賈茹也好,莫允也罷,她們都是邱天舉的女朋友,和邱笑天有什麽關係呢?


    事實上,坐在這個大鐵疙瘩裏,我無法知曉平行世界裏發生的一切。


    夜空下的江華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三姐的離開,陸剛等人的被斃,包括已經遠離了江華的我,對於這座城市,對於這座城市的星空,都顯得那麽可有可無,波瀾不驚。


    哭泣的莫允已經無法再流出眼淚。三姐的靈位在她的眼前,我的死訊在她的心裏。從明天開始,三姐的產業交給了她,我的產業交給了她。可是,今夜,她隻是一個承受著同時喪失親人和愛人痛苦的小女人而已。旁邊的程安局促不安,不知道是在緬懷我們之間的情仇過往,還是在遺憾他和三姐之間的誤會一直持續到了,三姐生命的終點。


    負責傳遞真正技術圖紙的霍然,已經迴到了靈堂,同樣是一語不發。或許她在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一直跟在三姐的身邊,或許她在考慮,從明天開始,如何真心實意的去輔助這個傷心欲絕的新主人,莫允。


    事實上,我更無法預知未來!


    未來的我,會在那個充滿了血腥和殘暴的邊境上生活兩年,會在那個充滿了爾虞我詐和義氣豪情交錯的環境裏,一次次和死神擦肩而過。更會在一個意想不到的環境裏,再次和雪晨相逢。而雪晨的臥室裏,掛著她男朋友的照片。而那張照片,就是我今天早上在酒店裏,求第五天鴻親自給我拍攝的。


    一段錯戀開啟了操蛋的人生,也開啟了一個混蛋的《編外臥底》生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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