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這天,北城又下起了雪。


    薑歲初和楊思喬一整天都在社團忙碌。晚會台上的節目正精彩,薑歲初卻沒有什麽心思觀看。


    邊上的楊思喬被台上的英文小品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歲歲你快看。沒想到社長居然這麽搞笑…..”


    薑歲初象征性地拍了拍手,笑得極為敷衍。


    楊思喬看了眼她手裏的手機,了然道:“你家學長今天迴不來?”


    薑歲初歎了口氣,肩膀往下塌:“嗯嗯。我下午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還在忙呢。應該是迴不來了。”


    下午薑歲初也是百忙中抽空給陸祉年發了生日祝福,他匆匆迴了幾句後就又去忙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給她發消息,估計是還在忙。


    楊思喬看出來薑歲初的失落,她用肩膀懟了懟她:“哎呀沒事。你倆這從小到大都一起過生日的人,不差這一個。等學長迴來後,你給他補上唄。”


    學校裏的人都隻知道她和陸祉年是青梅竹馬,並不清楚兩人曾經分開過十年。


    “嗯。”薑歲初彎了下唇,沒作解釋。


    好在今天的晚會辦得很成功,九點半晚會圓滿結束。


    薑歲初和楊思喬正在收拾場地,社長走了過來:“歲歲思喬,你們這裏收拾完後到大廳集合。”


    楊思喬哀嚎了聲:“不是吧,社長。這麽晚了還有工作。”


    薑歲初抿了下唇,沒說話。


    社長看著兩人笑道:“沒工作,出去吃大餐去。”


    楊思喬興奮道:“吃大餐?”


    社長笑著點頭:“這段時間為了籌備這場活動辛苦大家了,團裏請大家吃大餐。剛好我們社團也很久沒聚了,又是聖誕節,大家一起聚一聚。”


    楊思喬高興地跳了起來:“社長萬歲!”


    社長笑了下,然後又看向薑歲初:“歲歲,你今天和陸校草有約嗎?要是有的話可以不去聚餐。”


    外協社長也知道薑歲初和陸祉年的事,今天是聖誕節小情侶一般都會一起過的。


    薑歲初笑了下,還沒來得及開口楊思喬就幫她迴答道:“社長,歲歲男朋友還在外地呢。”


    社長點了下頭,笑道:“難怪我說這兩天沒看到他來接你。”


    之前隻要薑歲初在社團忙得有些晚了,陸祉年一定會來接她。


    社長說:“那行,你們先收拾。收拾完就去大廳集合。”


    薑歲初點頭:“好的,社長。”


    楊思喬:“社長拜拜。”


    社長走後,楊思喬拉著薑歲初蹦躂了幾下:“吃大餐誒。”


    薑歲初的手臂被她扯的一晃一晃的,她有些好笑道:“快點收拾吧。”


    社團聚餐的地方是在離學校不遠的一處私房菜,環境很好價格也適中。附近學校很多聚餐都會選在這裏。


    或許是節日的烘托,飯桌上大家都很活躍。


    薑歲初坐在餐桌上,看著社員們端著酒杯給學長學姐們敬酒,說著略顯市儈但又有些稚嫩的場麵話。


    這一刻她好像才明白那句大學就是一個小型社會這句話。


    後麵,盡管薑歲初已經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還是不可避免地喝了幾杯酒。


    薑歲初沒有喝過酒,幾杯下肚她已經覺得腦袋有些暈了。眼看社長又端著酒杯開始挨個敬酒了,薑歲初扯了下喝嗨的楊思喬。


    “喬喬,我先去個廁所。”


    楊思喬手裏端著大號酒杯,滿臉通紅卻神情明智:“要我陪你去嗎?”


    薑歲初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她拿著手機起身,有些不放心地附在楊思喬耳邊叮囑道:“喬喬,你別喝多了。”


    楊思喬衝她笑笑,晃了晃手裏的杯子:“就這點度數,小意思。”


    楊思喬是東北姑娘,據她自己說從小就被她爸拿筷子沾白酒給她喝。


    她自詡為千杯不倒,薑歲初之前一直以為她在吹牛。今天這樣一看楊思喬還真沒誇張。


    薑歲初腦袋有點暈,走起路來都感覺人有點飄。但好在她沒有喝多少,人還是清醒的。


    “歲歲?”


    薑歲初低著腦袋往廁所走,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


    她抬起頭,茫然地扭頭看過去。喝了酒腦子反應有些遲鈍,一時半會兒她居然沒有認出來是誰。


    “你們等我一下,我遇到個熟人打個招唿。”張楊和同伴打了聲招唿後向薑歲初走了過來。


    張楊看著薑歲初臉上的坨紅和她眯瞪的眼神,笑了下:“喝酒了?”


    人走到自己麵前,薑歲初才認出來他。


    她頓了下,問道:“楊楊哥,你怎麽在這裏?”


    張揚看著她,說:“今天不聖誕節嗎,我們寢室出來聚餐。”


    薑歲初默了半晌,才想起來張楊就在北城醫科大學讀書。


    “哦…”薑歲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忘了你在醫大。”


    張揚倒是沒介意,隻是笑笑:“和阿年一起來的?”


    “不…不是啊。”薑歲初腳步虛晃了下,“是我們社團聚餐。”


    張楊見她虛晃了下,連忙伸手扶了下她的手臂穩住她:“這是喝了多少,站都站不穩了。”


    薑歲初站穩後搖頭:“我沒喝多少,就是有一點點暈。”


    張楊看著她緋紅的臉,皺了下眉:“阿年知道你在這邊嗎?”


    薑歲初頓了下,點頭:“嗯,我給他發過消息了。”


    她習慣了什麽事情都會給陸祉年說一下,在過來的路上她就給陸祉年發了消息說和社團聚餐。


    不過陸祉年沒迴她,也不知道看沒看見。


    薑歲初看見門口有幾個人在等張楊,她笑了下說:“那楊楊哥我先…..”


    她指了指廁所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張揚明白,但還是有點不放心:“你確定沒喝多?確定給阿年發過消息了?”


    薑歲初有些好笑地點頭:“嗯!我確定。”


    她笑著衝他揮了揮手:“楊楊哥你快走吧,你朋友還在等你呢。”


    薑歲初的樣子確實不像是喝多了,頂多就是人有點晃。


    張楊迴頭看了眼室友,然後又看向她:“那我先走了。”


    “嗯。”薑歲初笑笑,衝他揮了揮手,“楊楊哥拜拜,聖誕快樂。”


    張楊笑了下,抬手揉了下她的腦袋:“聖誕快樂。”


    和張楊道別後,薑歲初走進廁所隔間裏。她靠著牆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腦袋裏那種暈晃晃的感覺才消散了些。


    打開手機,沒有電話也沒有消息。


    她撇了下嘴,拿著手機給陸祉年發消息。喝了酒,視線都有些重影,一句話打了好幾遍字才打對。


    【陸祉年,你吃飯了嗎?】


    一秒兩秒三秒…半分鍾過去了。


    他沒有迴。


    “還在忙啊。”她輕聲嘟囔著,又給他發了條消息過去。


    【記得吃飯。】


    【生日快樂,聖誕快樂。】


    發完消息後薑歲初又盯著手機看了會兒,沒等到他的迴複她才收起手機出去。


    飯店裏暖氣很足,熱烘烘的。加上喝了酒,薑歲初隻覺得臉都快燒起來了,燙的嚇人。


    她站在盥洗台前,洗了把冷水臉人才舒爽過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冰涼的水順著臉頰滴落,薑歲初從邊上抽了幾張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水。擦幹淨後,她把紙巾丟進垃圾簍裏準備迴包廂,一轉身就看見蘇穗禾走了進來。


    薑歲初知道蘇穗禾完全是因為學校表白牆,但兩人私下裏其實並沒有過交集。


    她想就算自己裝作不認識她應該也沒什麽問題,於是她沒想打招唿打算直接離開。


    可是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蘇穗禾突然轉身叫住了她:“薑歲初。”


    薑歲初腳步微頓,轉身禮貌道:“學姐好。”


    聽見她叫自己學姐,蘇穗禾嗤笑了聲,說:“我好像聽說你是複讀才考上a大的,那我們應該差不多大吧。”


    薑歲初皺了下眉,自己叫她學姐完全是出於兩人學級差和禮貌。


    她在心裏哼笑一聲,彎著眼睛笑得一臉無害:“不好意思,我小時候入學早。所以比同級的都要小,應該比學姐你可能也要小一些。”


    因為裴爍比陸祉年和薑歲初大一歲,小時候裴爍上幼兒園時薑歲初也哭著吵著要去。薑歲初去了,陸祉年沒辦也隻能跟著去上幼兒園。


    所以,薑歲初和陸祉年的年齡一直比班裏的同學要小一歲多。


    說著她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學姐你和陸祉年一個班,你應該比他要大吧。”


    蘇穗禾:“…….”


    她確實要比陸祉年大一歲。


    薑歲初看著她吃癟的表情,剛才還因為陸祉年沒迴消息憋屈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


    她笑了下,眼睛彎成月牙:“學姐,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蘇穗禾:“等等。”


    她還沒走兩步,就又被蘇穗禾叫住。


    薑歲初有點不耐煩了,扭頭看向她語氣也有些不太好:“還有事嗎?”


    蘇穗禾看著她,問道:“當初你為什麽沒有和陸祉年一起去西藏?”


    薑歲初愣了下,兩人根本不熟,蘇穗禾問這個問題難免有些越界了。


    她掀起眼皮看向蘇穗禾,淡道:“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嗎?”


    “確實和我沒關係。”蘇穗禾輕笑了下,向她走近,“不過,你不應該仗著陸祉年愛你而隨意踐踏他的心。”


    薑歲初眉間緊蹙,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蘇穗禾。


    她踐踏陸祉年的心?


    薑歲初覺得有些好笑:“我什麽時候踐踏他的心了?”


    蘇穗禾想到剛才她在大廳裏和一個男生舉止親昵的樣子,就替陸祉年感到不值。


    蘇穗禾手心捏緊,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去西藏是為你去的吧?”


    薑歲初直視著她,坦然應道:“是!怎麽了?”


    蘇穗禾看著她臉上傲然的表情,諷笑道:“還真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薑歲初眉眼緊斂:“你什麽意思?”


    蘇穗禾估計也喝了酒,臉色有些紅。她混著酒氣開口:“你見過陸祉年哭嗎?”


    薑歲初怔了下,陸祉年在自己麵前紅過眼。


    但是哭…..她從來沒有見過。


    蘇穗禾看了眼薑歲初怔愣的樣子,嗤笑道:“當時在西藏,看見日照金山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樣一個驕傲的人,慢慢跪倒地上捂著臉哭到肩膀顫抖。”


    蘇穗禾現在想起那一幕都覺得心尖顫動。


    那天本來大家都以為看不到日照金山了,就在他們準備下山時雲層漸漸散去,金色的陽光照在雪山山頂。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歡唿。


    蘇穗禾也很激動,她笑著去尋找那個和她們一起拚車的少年。看見他拿著手機,安靜地望著對麵的雪山。


    她慢慢走過去,想要站到他身邊和他一起感受這一刻時。她看見陸祉年的肩膀漸漸顫抖起來,像是哭泣的頻率。


    然後,她看著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臉,撕心啜泣著慢慢矮身跪倒在雪地裏。


    那是一個極其卑微的姿態,雙膝跪在被踩成泥水的雪地裏,雙肩顫抖著。


    蘇穗禾紅著眼看著薑歲初:“我不知道那天你在電話裏跟他說了什麽。可是,既然你已經傷害了他,為什麽又要讓他等你一年呢?”


    薑歲初看著她,喉間艱澀地滾動。


    那個電話不是她打的,但是她大概知道陸祉年為什麽接到電話會哭。


    因為那天,她醒來了。


    蘇穗禾看著薑歲初眼裏的淚,嗤笑道:“過去一年裏,有多少比你優秀的女生喜歡他。可是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一直拿著有女朋友的借口拒絕一個又一個女生的告白。”


    “他一直等著你,可你呢。一年裏你有來看過他一次嗎?他過生日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呢?”


    說著蘇穗禾眼裏的淚落了下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他生日吧。”


    薑歲初看著她,沒說話。


    蘇穗禾看著她那雙看人總是無辜的眼睛,嘲諷般扯了下嘴角:“薑歲初,你真的愛他嗎?”


    薑歲初吸了口氣,抬手抹去臉上的淚,冷冷清清地看向她:“說完了?”


    蘇穗禾看著她平靜的眼睛,頓了下。


    她這淡漠的樣子和陸祉年太像了。


    薑歲初沒等她迴答,接著道:“你們不清楚我和陸祉年一起經曆過什麽,所以你們任何人都沒有立場到我麵前說這些。”


    “你…….”蘇穗禾咬了咬牙,覺得她有些不識好歹。


    薑歲初眯著眼打斷她:“你喜歡陸祉年。”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蘇穗禾從來就不有打算隱藏自己的心,她大方承認道:“是,我喜歡他。”


    薑歲初淡淡笑了下:“他很優秀,喜歡他的人很多。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像你這樣,打著為他著想的幌子來我麵前說這些讓我覺得對不起他的話。借此來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蘇穗禾怔了下,眼神閃躲著:“我沒有!”


    薑歲初看著她心虛的樣子嘲諷般扯了下嘴角:“學姐,你剛才說被偏愛的有恃無恐。我承認,在這段感情裏我確實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她仰了點下巴,懶懶掀起眼皮傲然地看著她:“但是,我所有的壞脾氣都是陸祉年千辛萬苦養出來的。”


    “所以…”薑歲初停頓了下,看著她笑地一臉無害,“…我才會這麽有恃無恐。”


    蘇穗禾看著薑歲初那一副得意地表情,暗暗咬緊了牙。


    薑歲初收起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在走到廁所門口時,她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蘇穗禾:“不過,還是謝謝學姐今天能跟我說這些。”


    不然,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陸祉年口中一句‘沒關係’到底帶過了多少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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