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的日子比以往過得更快。


    薑歲初自從從北城迴來,看過外婆送她的書後,她漸漸清楚了自己今後想要做什麽。


    在陸祉年的鼓勵下,薑歲初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大大小小的英語比賽,並且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學校裏的迎春花開了又落,幾場春雨一過,校園裏的槐樹開始冒出細白的花兒。


    又一年盛夏如期而至。


    五月份,薑歲初代表學校參加了省教育局組織的英文演講比賽。這個比賽是麵向全省的,所有初高中生都可以參加。


    賽製很殘酷,薑歲初也是經曆了兩輪選拔才走到了最終的決賽。


    決賽地點在省裏,需要提前一天過去。比賽這天剛好是周末,舒媛不放心薑歲初一個人就讓陸祉年和裴爍兩人陪著她一起去。


    車站裏,薑歲初看著唐蜜唐梓還有薑明浩覺得有些好笑。


    “我就是去比個賽,你們怎麽還特意跑來送我啊?”薑歲初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唐蜜抱著薑歲初的胳膊:“當然要來送你啦!你可是為我們學校爭光添彩去的。”


    帽子給她戴的太高了,薑歲初有些慚愧,忙笑著道:“別這樣說,我承受不起。”


    唐梓:“怎麽會承受不起呢?你現在可是我們學校的英語學習標兵。”


    薑歲初的英語在陸祉年的幫助下已經完全提了上去,加上她現在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學習起來更是動力滿滿。


    薑歲初被這兄妹倆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笑著視線無意中和薑明浩對上。她愣了下,總覺得薑明浩心裏有事,這段時間總是有些低沉。


    雖然他本來就是一個麵冷的人,開不開心都沒什麽太大的表情。但是薑歲初了解他,他心裏有事時,眼瞼會壓得很低,不喜歡看人。


    她皺了下眉,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薑明浩隻是淡淡地牽了下嘴角,衝她揚了揚眉示意自己沒事。


    薑歲初不信,但是大家都在她也不好直接問他。她打算等會兒上車了再給他發消息問問。


    車站廣播已經在提示檢票了。


    裴爍肩上挎著薑歲初的小藍書包,他看了眼三人的車票:“是我們的車。”


    陸祉年手裏推著一個小行李箱,對薑歲初說:“走吧,檢票了。”


    唐蜜又上前抱了抱她,鼓勵道:“歲歲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薑歲初迴抱了下:“嗯,我會加油的!”


    兩人鬆開手,薑歲初衝薑明浩和唐梓揮了下手:“那我們先走啦,拜拜。”


    薑明浩抬了抬下巴:“嗯。”


    有陸祉年和裴爍兩人在,他沒什麽好囑咐她的。


    唐梓向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fighting!”


    車站裏人很多,排隊檢票時薑歲初迴頭往後看。隔著人潮,她看見薑明浩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不知為何,她心間隱隱有些發酸。


    陸祉年看見她一直在往迴看,手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以防她被人擠到。


    “看什麽呢?”他迴頭時,唐蜜他們三人已經走了,隻看見三人的背影。


    薑歲初搖搖頭:“沒什麽。”


    車站外,唐梓看著兩人,深吸了口氣。


    薑明浩剛提出要帶唐蜜去玩。


    他看向唐蜜,有些無可奈何道:“別玩得太晚。”


    唐蜜自從知道唐梓已經知道她和薑明浩在一起的事後,在他麵前再也不躲躲藏藏了。


    她拉著薑明浩的手,衝唐梓笑得一臉無害:“謝謝哥哥。”


    唐梓抽了下嘴角,從小到大隻有有求於他的時候才會叫他一聲哥哥。


    他看向薑明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他相信薑明浩有分寸,他知道該怎麽做。


    他揮了下手:“快走吧你倆,我去網吧打會兒遊戲。要迴家了給我打電話。”


    兩人一起出來的,不一起迴去爸媽肯定要刨根問底。


    唐梓頭也不迴,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就走了。


    唐蜜仰頭看著薑明浩,問他:“薑明浩,我們去哪裏啊?”


    薑明浩垂眸看她,淡淡笑了下:“約會去。”


    “約會?”唐蜜眼眸裏滿是驚喜。兩人在一起單獨出去的機會很少,好像還沒有很鄭重的約會過。


    “嗯。”薑明浩點頭,問她,“你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嗎?”


    唐蜜望著他,笑著搖頭:“隻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去網吧待一天我也不覺得無聊。”


    薑明浩扯了下嘴角,和他在一起真的很無趣吧。他為了供自己上學,大多數時間除了兼職就是兼職。兩人在一起這麽久,從來就沒有帶她出去好好玩過。


    他眼眸晦澀地看著她:“今天不去網吧,我帶你出去玩。”


    “好呀!”唐蜜笑著點頭,也不問他要帶她去哪就跟著他走。


    薑明浩拉著她往馬路邊走,他抬起手準備打一輛出租車時,手被唐蜜拉住。


    他側首看向她:“怎麽了?”


    唐蜜:“薑明浩,我們坐公交車吧。”


    她看見薑明浩眉頭漸漸皺起,連忙說:“我看別人談戀愛都會一起坐在公交車的後排,我覺得還挺浪漫的。”


    薑明浩垂眸看了她許久,才開口道:“好。”


    ……….


    上了車,三人找到座位。他們的票是一起買的,三個位置挨在一起。


    裴爍:“歲歲,你坐最裏麵吧。”


    “嗯。”薑歲初點頭,坐到最裏麵靠窗的位置。


    陸祉年把行李箱放到上麵的行李架上,裴爍很自覺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了他,自己則坐在了靠過道的位置上。


    “阿年,你是不是過段時間也要去省裏比賽?”裴爍把書包背到前麵,從兜裏掏出手機,一邊往耳朵裏塞著耳機一邊問他。


    他知道陸祉年一直在研究ai技術方麵,這些年大大小小參加了很多比賽。而且他自己有一個小團隊,都是他比賽中結識的,他們一起開發了很多小程序。


    陸祉年坐到位置上:“嗯,一個小比賽。”


    裴爍看不懂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代碼,也就隨便問問。


    雲市到省裏高鐵要一個半小時,他登陸手遊準備打發時間。


    “阿年,來一把?”裴爍用胳膊懟了下陸祉年。


    陸祉年正在看薑歲初,她從坐下就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發消息。


    他沒有打擾她,隻是從裴爍腿上的書包側兜裏抽出她的保溫杯放到小桌板上,提醒她:“杯子裏有水。”


    “哦,好。”薑歲初聽見他的聲音,迅速抬眸看了眼他後又低下頭看手機去了。


    裴爍又捅了捅他:“阿年快點,唐梓也在剛好三排。”


    “嗯。”陸祉年有些不情願的掏出手機,登錄遊戲賬號。


    薑歲初一直看著手機,消息發出去好幾分鍾了,薑明浩還沒有迴她。就在她準備給他打電話時,聊天界麵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薑明浩:【沒事,別多想。你好好比賽。】


    薑歲初不信他這話,要是真沒事他壓根兒就不會跟她說‘別多想’這話。


    薑歲初:【你肯定有事!】


    薑歲初:【薑明浩,我們不是說過不管發什麽事情都要一起麵對的嗎?】


    薑明浩:【真沒什麽事。】


    他越是這麽說,薑歲初越著急。


    她打字的速度都快了起來:【哥,我不是你的妹妹嗎?】


    公交車後排,薑明浩看著手機的眼眶有些發澀。他指尖點在屏幕上,停滯了許久才緩緩打出幾個字。


    薑明浩:【薑歲初,我要去當兵了。】


    薑歲初:【當兵?】


    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事。


    薑明浩:【嗯。】


    薑歲初:【什麽時候?】


    薑明浩:【下個月八號就入伍了。】


    八號?現在已經是月底了,也就是說不到十來天薑明浩就要走了。


    薑歲初眉間微蹙,打字問他:【糖糖知道嗎?】


    薑明浩餘光看了眼邊上的唐蜜,她頭正靠在他的肩上,閉著眼睛麵向車窗吹著風。


    他收迴視線:【我會跟她說的。】


    薑歲初隻覺得心裏有點哽塞,她想問他是不是要和唐蜜分手。但她問不出口,她也不想那樣去問。


    她知道薑明浩比她更難受。


    她想了很久,才迴他:【你好好和糖糖說,她會明白的。】


    薑明浩:【嗯。】


    放下手機,薑歲初望向車窗外。


    雖然薑明浩沒有說他為什麽突然要去當兵,但是薑歲初明白。像他們這種生活在底層的窮苦人家,除了讀書沒有多少路可以選擇。


    讀書這條路早就被薑國棟給毀了,他別無選擇。唐蜜的家世,不是他一個職高生可以匹配得上的。他要做的不僅是要努力提升自己,還得要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


    對於一個沒錢沒背景的窮苦人來說,當兵是他目前唯一可以走的路了。


    至少,他得靠自己掙一份體麵!


    “嗚唿~耶斯!”一局遊戲打完,裴爍站起身把書包放到椅子上,“我去上個廁所。”


    “嗯。”陸祉年退出遊戲。


    陸祉年將手機放在小桌板上,看見薑歲初一直望著車窗外,情緒有些低落。


    他湊近過去一些去看她的眼睛,柔聲道:“怎麽了?”


    薑歲初側眸看向他,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睛不自覺得酸澀起來。她很輕地叫了他一聲,聲音有些微抖,“…..陸祉年。”


    陸祉年愣了下,拉起她放在腿上的手捏在心裏:“嗯,怎麽了?”


    她頭偏靠在椅背上,眼眶紅紅的看著他:“薑明浩說他要去當兵了。”


    陸祉年目光頓了下,捏緊她的手,“嗯。”


    他的眼眸中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她坐起身,看著他:“你知道?”


    陸祉年看著她點了下頭,“嗯,薑明浩跟我說過。”


    薑歲初眉間蹙起:“什麽時候?你為什麽沒有跟我說?”


    陸祉年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她的手背,安撫她的情緒,“剛才在車站的時候。”


    薑歲初愣了下,想到在車站候車的時候,陸祉年去開水間給自己接熱水。那時薑明浩好像也跟著去了,說是上廁所。


    她抓緊他的手:“他有跟你他為什麽突然去當兵嗎?”


    陸祉年搖了下頭,但他大概知道原因是什麽。唐梓唐蜜要出國這事,高一的時候兩人就在計劃了。這半年唐梓一直在準備各種留學材料,但是唐蜜卻沒什麽動靜。


    他那個時候就猜到,唐蜜應該是為了薑明浩要放棄出國留學。


    他想了下,還是對薑歲初說:“唐蜜原本是要出國留學的。”


    薑歲初眼睫顫了下,張了張嘴:“糖糖不是說要考……”


    話說到一半她停住了。


    她無力地靠迴椅背上,喉嚨裏有咽不下的苦澀。唐蜜為了薑明浩放棄去留學,薑明浩為了讓唐蜜不要放棄自己的前途而去當兵。


    好傻的兩個人。


    但又好勇敢的兩人。


    陸祉年捏了捏她的手,說:“我們要相信他們。”


    他雖然不知道薑明浩會怎麽和唐蜜解決這件事,但是他看得出來薑明浩不是一個輕易說放棄的人。


    他應該能處理好。


    薑歲初側首看向他,喉間哽塞:“陸祉年,如果….我們也麵臨這樣的問題,你….會怎麽選擇?”


    如果我們不是從小就認識;如果陸叔和爸爸不是同事;如果媛姨不喜歡她,那他們麵臨的問題其實和薑明浩是一樣的。


    巨大的差距猶如一條深不可測的鴻溝盤踞在兩人之間。


    他們又能跨得過去嗎?


    陸祉年伸手將她垂到眼瞼上的碎發別到耳後,深邃的眼眸看著她,認真道:“薑歲初,沒有如果。”


    “嗯?”


    她看見他輕笑了下,語氣散漫又有些囂張道:“薑歲初命定就是要和陸祉年在一起的!”


    所以,不存在什麽如果。


    就算他們真的麵臨同樣的問題,他也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她。


    其實一開始知道唐蜜喜歡薑明浩,陸祉年就為她捏了把汗。唐蜜也算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的性格他多少也算是了解。


    真誠、熱烈、直接。


    這樣的性格會攻略薑明浩是遲早的事,但是她沒有往深了想過兩人之間的問題。


    薑歲初問他,如果他們兩人也麵臨這樣的問題,他會怎麽選?


    他想說,他和唐蜜不一樣。


    他愛一個人,不會強求誰一定要到誰的路上去。感情中,最忌諱的就是一方自我感動性的犧牲。


    因為犧牲感這個東西往往就伴隨著需要別人的迴報做對應。人性都是不穩定的,現在看似不計後果的自我犧牲,在今後的瑣碎日常中一定會爆發出來。


    最好的愛情一定是彼此成就的。


    就如他之前所說,他的感情觀一直都是:彼此滋養,相互成長。


    他不會在兩人還沒有站到同一條起跑線上時,就一股腦地把自己的滿腔熱血潑給對方。


    他會帶著對方,慢慢成長,等到彼此都成長為更好的自己時,他相信——相愛可迎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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