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薅住媽媽的頭發從門口拖著進來,巴掌扇在媽媽的臉上頭上,衣衫扯爛,膝蓋處隱約滲出了血跡,媽媽奮力掙紮,哀嚎著撕扯著父親的手臂。


    眼前的場景讓諶姚瞬間愣住,下一秒,她從門口抄起木棍,直奔父親而去。


    她腦袋一片空白,顫抖的手掄起木棍揮向父親,狠狠地錘在父親的後背。


    父親錯愕迴頭,眼睛裏燃燒著怒火,他抬起腳踹向諶姚,諶姚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撞翻了旁邊的長椅。


    “咚--”


    長椅倒在一家三口麵前,像在嘲笑著告誡他們是多麽的可悲可笑。


    “諶孝忠,你在幹什麽?”


    一聲怒斥衝著父親而去,錢叔直接上手鉗住父親,迫使他鬆開手。


    金阿姨急忙攙扶起媽媽,諶姚攥著木棍慢慢地站了起來。


    “死丫頭!你對你老子動手,你是要遭天打雷霹的!”父親的咆哮直衝屋頂,他揚起手朝著諶姚過去,恨不得馬上掐死她。


    “住手!”媽媽著急地喊道,她蹣跚地過去摟住諶姚。


    “你快停手!”錢叔再次按住父親的手,強硬地拉著他往門口去,“先跟我走,工地上出事了,快跟我走!”錢叔說得十萬火急。


    父親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直到兩人走遠,諶姚仍然能夠感受到父親的盛怒。


    “快坐下。”金阿姨掀開媽媽的裙子,清晰可見的血跡斑斑。


    諶姚提來藥箱,小心翼翼地剪開媽媽的襪子,給她處理傷口。


    “你迴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也是聽到老錢跟澤棉打電話才知道你迴來了。”


    金阿姨整理著媽媽的衣服,梳理好淩亂的頭發。


    澤棉?是他讓錢叔趕過來的?諶姚聽到他的名字,心裏無比的酸澀。


    媽媽的目光始終落在諶姚的身上,她的舉動著實嚇了她一跳,她不敢想象要不是老錢及時趕到,她們娘倆會遭受些什麽。


    “我,我是想著多呆幾天,諶孝忠他....”媽媽留著淚,斷斷續續地說著。


    諶姚處理好媽媽的傷口,包上兩塊紗布,提上盒子迴到了屋裏。


    直到放下藥盒,身體坐在結實的床沿,諶姚的手心還留有冷汗,她仍然沉浸在拿起木棍打向父親的瞬間,心慌亂地跳著。


    外麵金阿姨和媽媽在輕聲說話,諶姚呆在屋裏拿著手機滑上滑下。


    手機的光亮明明滅滅,屏幕上是澤棉的未撥出去的號碼。


    ...............


    院子裏,夜空中,零星的光點閃爍,月亮,僅僅是一鉤白色。


    諶姚抱著橘貓安靜地坐著,屋裏爺爺奶奶和媽媽還有金阿姨說著話。


    “諶姚,過來,去我家吃飯。”金阿姨挽著媽媽,招手讓諶姚過去。


    鋪著白色棉麻材質的桌布上擺著幾樣熟菜,桌布上是一塊與桌形契合的玻璃,自然垂下的桌布四周勾著簡易的花色,簡單雅致。


    諶姚抬手撫平桌布邊緣的褶皺,分著桌上的筷子。


    媽媽在廚房裏盛湯,兩個人時不時小聲地搭上幾句話。


    “兩個老的雖然對你提出離婚沒有意見,但是畢竟是他們的兒子,還有諶姚,你要帶她還是.....”金阿姨說著話,伸出頭朝餐桌的方麵看了一眼。


    諶姚分完筷子將盤子與桌布的縫線對齊,指尖輕輕地描繪著桌布的花紋。


    “來,嚐嚐阿姨燉的烏雞湯,可是燉了好幾個小時呢。”一大碗加了雞腿的黑雞湯擺在諶姚麵前,媽媽遞給諶姚勺子。


    “謝謝,”諶姚舀起湯嚐了一口,“好喝。”她嘴角彎了彎給予肯定。


    金阿姨眯著眼笑起來,她跟媽媽左右相鄰,身上穿著花色類似的複古襯衫,她們有著相同的喜好,就連選擇的包款式都是差不多的。可命運截然不同。


    “你跟父親離婚,我誰都不跟。”諶姚目光停留在媽媽身上,輕聲說出她的決定。


    媽媽迴望著她,目光一滯,眨眼間,淚落了下來。


    “可別哭了,諶姚成年了,她有自己的想法。”金阿姨遞上紙巾,安慰著媽媽。


    媽媽抬起眼,憂傷地凝視著諶姚,嘴巴微微抽動,一開口喉嚨卻哽住,再次眼淚漣漣。


    ...............


    法院外,厚重的烏雲像是一層巨大的灰色棉被,無情地遮擋了陽光,將整個院牆包裹在一片陰沉的氛圍中。


    猶如此時諶姚和媽媽的心裏,胸口淤泥著一個被人咀嚼,終究沒能被消化,黏糊成一團的世界。


    “走吧。”諶姚牽著媽媽因為緊張而冰冷的手,鄭重地走進法院的大門,走向正前方的“司法為民,公正司法”。


    媽媽握著筆填寫著民事起訴狀,筆尖在紙上一筆一畫,寫得極其小心謹慎,手心沁出了汗,她放下筆,在袖子上蹭了蹭,抬起頭,紅著眼望著諶姚。


    諶姚輕輕地點了點頭,堅定的眼神讓她再次握住了筆快速地寫下。


    拉邊袋裏是諶姚事先準備好的東西,以及媽媽不知道的一些資料,諶姚拿著媽媽寫好的起訴狀,雙手捧著遞給工作人員。


    良久,諶姚和媽媽走出法院。


    外麵的天氣更加陰暗,冷風灌進諶姚的脖子,人打了個冷戰。高高掛起的廣告牌被吹得嗚嗚的想,不經意地望向遠處,晦暗的大樓瑟瑟的在寒風中抖動著。


    “走吧。”諶姚握住媽媽,眼神逐漸變得溫和,媽媽捏了捏她的手,咽下心底的難過,母女兩走在蕭瑟的街頭,慢慢地沒入人群。


    公園門口的照相館已經十年有餘,諶姚床頭的那張就是在這裏拍的。


    老板已有五十多歲,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圓框的老花鏡,說起話來不急不慢,背帶褲裏麵穿著格子襯衫,胸前的襯衫口袋露出紅色口袋巾的兩個角,如此洋氣時髦的打扮,確實是位優雅的老先生。


    諶姚在老先生的建議下換上了米色旗袍,畫上了相宜的妝容。


    走出更衣室,媽媽眼前一亮:“老先生的眼光當真是好,這衣服襯得人愈發標致了。”


    老先生一隻手抵下眼鏡,笑吟吟地看向諶姚:“衣服再好,也要選對人才是。”


    諶姚站在媽媽的身後,亦如小時候那般,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臉上的笑意不再勉強。她笑著,跟媽媽一樣燦爛。


    ..................


    爺爺和奶奶貼好春聯,諶姚抱著年貨收進屋裏。


    媽媽站在桌前,手握著刀柄,五指並攏捏在一起按攏芹菜,右手的刀輕輕地抬起落下。


    “哢嚓--哢嚓”


    纖長的芹菜被切碎,“咚咚-咚咚”由碎再剁成沫,與肉融合在一起,放上調料攪拌均勻,噴香的餃子餡就做好了。


    奶奶推過來小麵團,壓在短小的擀麵杖下來迴擀著,媽媽攤開餃皮,勺子舀出適量的餡,指腹按下去,捏出褶子。


    一個個花邊形的餃子排列在篦簾。


    諶姚在手機上記錄下這一幕....


    “叮鈴鈴----”


    手機屏幕亮起,顯示國外的號碼。諶姚走到院子裏,猶豫了一會才接聽。


    電話裏是廖辰和徐老師的新年祝福,徐老師說國外沒有春節,她吃口餃子還是買的速凍,口味難吃到咽不下去,她恨不得立馬飛迴來。


    諶姚禮貌地迴應幾句便掛了電話。


    爺爺提著吊燈從屋裏出來,踩在凳子上,伸長手臂掛上。


    隨著燈光按下,鞭炮聲“劈裏啪啦”響起,黝黑的夜空中亮起一片絢爛,無數的煙花“嗖嗖”地竄上天際,綻放成美麗的花朵,再紛紛地墜落。


    小白和橘貓昂著腦袋,夜空中扶搖直上的煙火倒映在它們的瞳孔,不知在它們眼裏,這曼妙的煙火會是什麽樣的顏色。


    “叮鈴鈴----”


    諶姚接起雪兒的電話,炮仗的轟炸聲讓她聽不清雪兒在說什麽。


    “新年快樂!”她衝著手機吼出一句,廢話不多說的掛了電話。


    “諶姚,進來吃餃子了!”爺爺拿著一掛鞭炮去到院子裏攤開。


    在這一串“劈裏啪啦”的炮仗聲中,諶姚咬下一口媽媽包的餃子,慢慢地,細細地咀嚼著.......


    雨棚下,諶姚第三次拿出手機滑上滑下,連橘貓聽著都有些煩了,它從諶姚的懷裏支棱著站起來,尾巴“啪啪”抽在諶姚的臉上,“嗖”地一下竄了出去。


    諶姚的臉被刷得生疼,她站起來就攆上去。


    臭貓,等逮到你非要把你尾巴上的毛薅光,諶姚摸著臉,在心裏嘀咕。


    坡上,停著一輛車,車牌在路燈下格外的紮眼。


    澤棉靠在車身,黑色大衣敞開,慵懶矜貴。看見她來,眯著眼摁滅煙蒂。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間不見了所有的情緒,隻有自己的心,在胸膛亂跳著。


    “上車。”他嗓音清潤愉悅,伸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諶姚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她抬腳走過去,靠近他的身邊,她聞到了獨有的木質煙草香。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彎腰坐了進去。


    車快速駛出,在黑得不見五指的地方停下。


    關上車燈,澤棉先行下了車,黑暗中,打火機的幽藍色火焰照亮他英俊的臉,指尖亮起來猩紅的紅光,諶姚聞到了清淡的煙草味。


    諶姚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下一秒,一大顆煙花在上方炸開,接著“嘭--嘭--”幾聲巨響,無數的煙花騰空而起。黑夜被頃刻間照亮,猶如白晝。


    諶姚睜大了眼,下了車,連門都未來得及關。


    形態各異的的煙花在她的眼眸中綻放,聲音震耳欲聾。


    天空成了美麗的畫布,流星徘徊,仙女散花,流水瀑布,金色銀蛇,形成了生機盎然,玄幻美妙的仙境。


    “新年快樂!阿姚。”澤棉靠近她的身邊,聲音低迴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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