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玩得熱鬧,男生特有的氣盛透過一道門彰顯出來。


    諶姚站得筆直,耳朵裏是男生在嘲笑林凡與,連玩三把都是輸。


    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服務員,拿點冰塊。”裏麵的人扯著嗓子道。


    諶姚提著小桶冰塊匆匆進了包間,男生們正嬉鬧著扯著林凡與的褲帶。


    看見她進來,林凡與立即背過身去勒緊腰帶。


    冰塊放在桌上,冒著冷霧,連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幾分。


    林凡陰沉著臉,細長的手指勾過旁邊的透明玻璃杯。冰塊丟進去,發出幾聲“當當”的脆響,暗色的酒液緩緩地倒進去,迅速與冰塊融為一體,冰塊浮上來,有少許的融化。


    “怎麽?玩不起,改喝酒啊?”男生掃了眼杯子裏的酒,一起起哄。


    諶姚垂著眼,彎了彎腰,轉身出去。


    “等一下。”


    林凡與端起酒杯晃了晃,杯壁上的水珠慢慢地滑下去,隱沒在林凡與的肌膚,他叫住她,嗓音裏的冷比這桶裏的冰塊還要蟄人:“喝下這杯酒,我們既往不咎。”


    “認識?讓女生喝酒還不簡單。”男生側身掏出錢包,抽出一疊擺在桌上,神情老套。


    諶姚轉過身去,看向杯子,裏麵的冰塊已經融化,徹底的融入到酒裏。她不會相信,他們之間能夠真的由這杯酒作數。


    “不喝?”林凡與歪頭睨著她,目光自動略過她臉上的遲疑,視線落在麵前的一疊,“還是,錢不夠?”


    “再來!”另外一個男生開始加碼,又是一疊拍了上來,他們的目光變的有趣起來。


    諶姚探究的目光看向林凡與,其實他應該知道,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不會喝下這杯酒。但他還是做了,無非就是在賭,無論是既往不咎還是為了錢,他都認。


    隻要她喝。


    但很遺憾,她也有她的執念,況且她的身體已經不允許。


    “都到這份上了,多少喝一點吧。”男生視線飄向她,見她沒有要動的意思,端起酒杯,添了幾個冰塊。


    隨著他的步子,冰塊搖晃 ,很快沒了下去。


    諶姚眼前遞過來酒杯,杯子裏的涼意從她的下巴籠上,暗色的液體中看不清她的臉。


    “來吧,美女。”男生身子向前湊了湊,她聞到他身上熏人的煙味。


    諶姚腳下沒有動,身子向後移了移:“我....”


    “媽的!”


    諶姚兩腮被陡然按住,逼迫著她抬起頭來,腥辣冰冷的液體灌入她的喉嚨,嗆得她咳嗽聲卡在了喉嚨。


    她奮力掰著男生的手,指甲死命地掐住男生裸露的肌膚,借著他手上的力,她抬起腳發狠的胡亂踹過去。


    “不識好歹!”男生身體往後一縮,擰著她的下巴甩了過去。


    諶姚踉蹌著倒向桌沿,手快速地穩住撞到的餐具,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 ”


    林凡與眼神掃過去,眼底的某種情緒一閃而過。他垂下眼,視線落在麵前的枝條,抬手輕輕一掃,枝條滑了出去,落到地麵。


    “沒意思。”他嗤笑一聲,自顧自地站了起來,手插進褲袋,快速地走出了包間。


    ...........


    “好些了嗎?”雪兒再次遞過來溫水給諶姚漱口,手掌輕輕拍打在她的後背。


    諶姚順著氣,幹咳了兩聲吐出水在垃圾桶裏。


    領班將事情反饋給經理,從此將林凡與拉入黑名單,隻要來便享有經理的特殊服務。


    諶姚在淩亂的包間裏打掃,地麵上細碎的臘梅花,幽幽地泛著香氣,修剪掉殘缺的枝丫,重新插進淡青色的花瓶。


    “真是見識到什麽叫沒素質了!”雪兒擺好桌椅,拿起筷子從花盆裏挑出幾根煙頭。


    諶姚掃著地,散落的枝條在她腳邊聚集。


    她蹲下撿起,吹了吹上麵的灰,握在手裏,手臂微微抬高,再鬆開。


    枝條成一個圓散開來,自然地距離拉遠,相對的容易許多。況且並非非要握著散開,你灑著散開也不是不行。


    “阿姨有沒有打電話說什麽時候迴來?”雪兒走過來擦桌子,提了一嘴。眼神瞄了眼諶姚,怕她不高興。


    “應該就這幾天。”諶姚扔掉手裏的枝條,繼續掃地。


    “真的啊!?”雪兒比她還高興,轉著手裏的抹布過來,“我媽還問過我,說趁著過年見一見,她年後開始保守治療,”雪兒說著,神色暗淡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沒了,見一麵總歸是好的。”


    諶姚心裏發酸,靠過去,摸了摸她的臉:“能見到的,不止一麵,以後都能見到。”


    晚上,諶姚在後廚幫忙。


    院子裏,漆黑的夜色中,沒有點半星光,像是一塊膏藥對準蓋了下來。


    紅色的盆擺在排列成圓的椅子中間,諶姚雙臂展開過去還有餘量,盆裏滿滿當當的餐具,酒具,茶具。


    她戴著手套,穿著軍大衣,彎腰在滿是泡沫的盆裏撈碗。


    “諶姚姐姐。”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身後飄了過來。


    諶姚以為出現了幻聽,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遲疑地迴過頭,看向聲音出處。


    是新來的女生,年歲比她小。


    女生見她迴頭,慢慢地走了過去,聲音羞澀:“青竹間的客人吵著要見你,她說見不到你就想著法讓經理開除我,我....”


    “我現在過去。”諶姚知道張妍會過來,她特意要求調到後廚,沒想到...


    .............


    女生歉意地看了眼諶姚,頭垂得低低的。


    雪兒從雅月間出來,詢問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沒事,去忙吧。”


    說完,她隻身靠近包間,耳朵貼了過去。


    “喲喂,終於出來了,搞得自己是什麽大人物,三請四邀的。”張妍陰陽怪氣。


    諶姚掃了眼張妍旁邊的叔叔阿姨,淡淡地笑了笑:“工作安排沒辦法,叔叔阿姨點菜了嗎?”


    “沒有沒有,聽張妍說你在這,過來看看,順便嚐嚐這家菜。”張爸爸笑眯眯地道。


    “張妍要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做夢都能笑醒。”張妍媽看了眼自家女兒,話裏有話。


    “先點菜吧。”諶姚遞上菜單,挨個沏茶。


    “上次我說的事你們考慮了嗎?”諶姚身邊的男人低著頭說了一句,背對著諶姚,在找著什麽。


    諶姚替他沏好茶,轉身去到下一個。


    “這什麽茶?”


    背後傳來男人詢問的聲音。


    諶姚轉身過去,男人手指著茶杯,眉頭緊蹙。


    男人中年模樣,身上一件藏藍夾克,裏麵淡藍色襯衫,頭發梳的板正,露出光潔的額頭。


    “二叔,這裏隻有這個茶。”張妍瞪了眼諶姚,加重了“隻有”兩個字。


    “不好意思,這是茉....”


    “拿下去!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男人打斷諶姚,從身後拿出一個保溫杯。


    保溫杯整身是銀,杯身是手工雕刻的百福,擰開杯蓋,男人眯著眼湊近聞了聞。


    香氣馥鬱,隱約飄散著蘭花香,香氣高而持久。


    諶姚嗅了嗅香氣,她不懂,但這茶肯定價值不菲。


    男人對著杯裏輕吹了口氣,仰頭抿上一口。


    “二弟,你說的房.....”


    “別亂說!”男人打斷張爸爸的話著急開口,舌頭被茶水燙了一下,不由得吸了口冷氣。


    張爸爸瞬間領會,抬眼掃了眼在座的人,其中有三位是他二弟自己的人,但也不得不小心才是。


    “在考慮了,我迴去給你電話,現在吃飯,吃飯,”說著,手裏的菜單遞給諶姚,“有什麽特色菜都上,你看著辦,叔叔相信你。”


    諶姚點頭應下,端著那杯被嫌棄的茶水退了出去,隨手帶上門。


    “那丫頭誰啊?”聲音來自張妍二叔。


    她身形微頓,關門的手在門縫間抵了一下,裏麵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


    ..............


    “租客,鄉下來的孩子,在我那住了好多年了。”張爸爸道。


    “他們一家倒是可憐,靠著老人賣菜過日子。平時,我們也接濟一點,不吃不用的送過去,也算是行善了。”聲音來自張媽媽。


    行善?平時菜拿少了?逢年過節的時候一拿就是一大包,到底誰在接濟誰。


    “送什麽送!你送了人家還不要呢,自持清高的賤胚子!”張妍搭腔辱罵。


    “說什麽呢?小點聲。”張爸爸顧忌顏麵,冷聲訓斥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張妍二叔做著最後的點評,畢竟都是一家人,自然要意見統一。


    諶姚聽著這一家人對她的評頭論足,不禁好笑,還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有兩樣。


    身後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諶姚扭頭看去,雪兒眸色通紅的看著她。


    諶姚輕聲鬆開門把手拉著雪兒去別處:“你這是....”


    “我都聽到了,”雪兒說著眼淚掉了下來,“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人,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太偽善了!”說完,眼淚啪嗒啪嗒地掉,鼻尖哭得通紅。


    他們說的話諶姚從張妍那經常得到,聽著都習慣了,她知道雪兒替她委屈。


    “沒事,不哭了,眼睛腫了就不漂亮了。”諶姚擦掉她臉上的淚珠,對著她揚起了大大的笑臉,真誠欣慰的。


    包間裏酒過三巡,諶姚進去送上酒店特色--老鴨煲。


    白色橢圓形砂鍋冒著白煙,陣陣鴨香撲鼻而來,裏麵的食材都是滋補佳品,在寒冷的冬日驅寒取暖。


    “裝滿。”諶姚剛放下鍋,張妍的碗遞了過來。


    諶姚接過碗放在桌上,拿起大勺撈起湯汁,輕輕一夾,骨肉分離,滿滿的一碗老鴨湯放在了張妍麵前。


    “裝這麽滿,油也不知道撇開,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當的服務員。”張妍嘴裏挑著刺,手拿著筷子夾起了一塊鴨肉送到嘴裏。


    諶姚分好湯,收拾好餐桌準備出去。


    張妍喝著湯,吐出來一塊鴨皮,她拿紙卷著扔在諶姚的手裏:“居然有鴨毛,拿出去給你們經理看看,酒店還要不要開了?”她抱著手臂,對著諶姚吐了好幾次口水。


    諶姚睨著手裏的紙巾,身體微微退後。


    “呸!”


    吃的幹淨的鴨骨頭被猝不及防地吐在了諶姚的手心--那張紙巾上。


    張妍二叔歪著身子,掃了眼自己吐出的骨頭:“鴨肉也不太對,問問你們經理,是不是把雞當成鴨了。”


    諶姚垂下眼,瞄了一眼幹淨的骨頭,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手臂微微顫抖。


    她在心裏默念:有事找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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