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菜是糖醋裏脊,接著是鐵板魷魚,油燜大蝦和清炒芥藍。


    一桌菜,諶姚每樣隻是淺嚐作罷。


    “看樣子你不太喜歡這家的菜,”廖辰對她的觀察細致入微,“下次你來選吧。”


    諶姚並未搭話,眼瞼垂著,嘴角下意識地上揚,抿了抿嘴唇。


    飯後結賬,老板娘告知已經提前付過。


    諶姚迴頭,廖辰明亮如水的眸子含著笑意,怔怔地望著她。


    終於結束這頓飯,廖辰先走一步,諶姚去了對麵的報亭。


    報亭正播放著《第一次愛的人》,諶姚找了本雜誌隨意地翻著,王心淩好聽的聲音飄了過來:


    我的眼淚濕了臉


    失去第一次愛的人竟然是這種感覺


    ........


    “凡與哥,王心淩的歌哎,我要買。”諶姚突然聽到甄小柔的聲音。


    她翻著雜誌的手微微一抖,並未抬頭。


    甄小柔顯然是看到了諶姚,拉著林凡與就要走:“凡與哥,我們走吧,不買了。”


    林凡與斜晲了眼諶姚,目光暗淡不明。


    待兩人離開,諶姚抬眸。


    甄小柔淺藍的大衣與林凡與的白色棉衣十分相配,英俊的少年和嬌俏的少女,就連陽光都多了份偏愛,將他們的背影賦予層層光暈。


    傍晚時分,光線變淡。


    諶姚穿過馬路,到了公園枇杷林,她要去看看媽媽摘過的枇杷,哪怕隻是看看樹也好。


    沿雨花石路而下,枝丫上掛著的三兩隻鳥籠,籠子裏漂亮的鳥兒呱喳叫喚。


    她停下,瞅著一隻滿身花綠的鳥兒細看,小小的眼珠子跟珍珠似的耀人。


    透過暗格色的鳥籠,不遠處,有一男一女正坐在長椅上卿卿我我。


    諶姚隻是一瞥,便移開了目光。


    那長椅上的男女便是廖辰和張妍。


    張妍坐在廖辰的腿上,攀附著他的脖子,桃紅色的唇在他耳邊私語,廖辰曖昧的笑容直達眼底,覆在張妍胳膊上的手漸漸地摟上了腰,兩人的舉動真是惹人遐想。


    .......


    諶姚剛進家門,便看見奶奶在父親的房裏翻找著什麽,表情焦急凝重。而父親卻如攤泥,在床上昏睡著。


    她兩句話還未說上,坡上就來了兩個一胖一瘦的男人。


    諶姚心上一驚,趕緊去叫奶奶。


    奶奶神色慌張的出來,上前問道:“你們有什麽事嗎?”


    胖男人正色道:“諶孝忠在家嗎?”他環顧四周,“他偷了我們店裏的東西。”


    諶姚頓時懵了,父親怎麽會偷東西!?


    奶奶連忙擺手道:“肯定是搞錯了,怎麽可能呢?”


    “老太太,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找到東西我們就走,”瘦男人不顧奶奶的阻攔,進了屋,敲了父親的門,“裏麵的人開門!”


    奶奶不安的來迴搓著手,諶姚視線飄過去,心底暗自一沉。


    門從裏麵打開,男人立即進去。


    “誰啊?”父親昨晚喝的多,眼睛還未清明。


    他迷糊的被胖男人按坐在了床上。


    瘦男人在屋裏並未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隨即,父親張嘴正要說話,還未來得及就被兩個男人架著帶走:“跟我們走一趟吧!”


    “不是沒找到東西嗎?為什麽還要把人帶走?你們可以去報警,不能帶人走啊!”


    奶奶焦急地喊道,眼角的皺紋更是深了又深。


    “老太太,報警的話就有案底了哦!”胖胖的男人似乎在提醒著奶奶,不等奶奶在說話,兩人立刻帶著父親上了坡上的車。


    從頭到尾兩個男人倒是客氣,既沒動手,也並未有過分的言語,相對的,奶奶的慌張卻是有跡可循。


    諶姚端了熱水放在奶奶手心悟著:“等等看,晚上父親要是不迴來的話我去報警。”


    在兩個男人不注意的時候她已經用手機拍下他們的長相,就連坡上的車也一起拍了。


    奶奶若有所思地喝口水,聲音聽得出有些啞:“你爺爺進貨明天才能迴來,眼下也隻能這樣,但願你父親不會吃虧吧。”


    天色黑透,奶奶依舊等在門口,翹首期盼兒子的歸來。


    諶姚煮了粥,奶奶也隻是喝了半碗。


    在奶奶實在疲憊的時候,父親迴來了。


    他左臉明顯被揍了拳,滿眼的晦暗和怒氣,他進屋換了衣服,隻穿了秋衣褲便到鍋裏“霹靂哐當”地找吃的。


    奶奶見父親平安迴來,累的說不出什麽話了,便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屋休息。


    諶姚理好被褥,給奶奶掖好被角才帶上門。


    父親獨自坐在矮桌前,連鍋一並端了起來,仰頭喝下幾口粥後,怒氣衝衝地喊了起來:“死丫頭,給老子過來!”


    諶姚知道他氣的正甚,便快速走了過去。


    父親正舀著鍋裏的白粥,忽然抬手將勺子砸向諶姚。


    她麵前的衣裳頓時布滿狼藉,但她不敢動。


    “天天喝粥,是想餓死老子嗎?”父親渾濁戾氣的聲音再次衝著諶姚喊著。


    諶姚不作聲,垂著頭。


    父親拎著鍋向諶姚走去:“老子問你話,你啞巴了嗎?”


    諶姚低低開口:“粥是給奶奶吃的。”


    “你奶奶吃的?”父親霎時火冒三丈,手上的不鏽鋼鍋直直地砸向諶姚的頭頂。


    諶姚當即眼冒金星,疼痛感自上而下。


    “你奶奶吃的我不能吃?”父親起開的手又是重重一下,對著肩膀。


    諶姚的汗毛立起,咬著牙站穩。


    “養你這麽大有什麽用!”父親火氣攀升,手上的鍋再一次揚起對著諶姚的後背猛地砸下去。


    諶姚突然抱著頭蹲下,躲過了背後的一擊。


    父親顯然沒料到她居然敢躲開,氣得眼通紅,他攥緊手上的鍋狠狠地對著諶姚的後背就是一下,嘴裏開始罵罵咧咧:“死丫頭,還敢躲!”


    身上的痛感到達四肢百骸,諶姚閉上眼。


    打吧,盡情的打吧,打死她最好,打死她,都解脫了。


    驀地,一雙修長如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身後的人環抱住了她,她整個人陷入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裏。


    一道極輕極柔的聲音在她顱頂響起。


    “諶姚,別怕!”


    最後一擊被澤棉擋下,他的肩上硬生生的挨了一下。


    父親瞬間愣住,當即丟了鍋,進了屋落鎖。


    諶姚轉身,看向他,模糊的視線逐漸具像。


    眼底的淚奪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抱住他,頭深深地埋在他的側頸,兩隻手死死地攥著他的後衣領。


    雙肩顫動,她發出低沉隱忍的嗚咽聲。


    他膝蓋朝地跪著,環上她的腰,輕輕地安撫著。


    她肩膀抖的更甚,由於太過用力,半天才喘了口氣。


    澤棉一直由著她哭,直到哭累了睡著,他才抱起她進了屋,給她蓋好被褥。


    臨走時他帶走了那口熬粥的兇器,他將它踩爛在腳下,琉璃般的眸底更是猩紅一片,他掏出煙,大口的吸著,直至深夜才離去。


    ..............


    天亮了,菜市場門口恢複了熙攘,來往的菜販身影匆匆,忙碌的早晨拉開了了帷幕。


    諶姚站在路邊,哭過的眸子越發通紅,渙散的眼神盯著腳麵。


    晨風帶著淩冽吹過,諶姚不覺渾身一抖,寒顫不已。


    “上車吧。”澤棉買來滾熱的豆漿置於她的手心,順手撥開她臉頰邊的幾縷頭發。


    她聽話的點頭,捧著豆漿的手開始暖意橫生,從指尖蔓延到整個身體。


    醫院停車場,澤棉撕開麵包,遞給諶姚,又將豆漿打開擱在離合器旁。


    “先吃早飯,吃完我們再上去做檢查。”熟悉的,輕柔至極的聲音,讓她有無限的安全感。


    她抬眸,對上他關切的視線:“謝謝你,棉哥。”


    說完,便垂下了眼臉,小口地吃著麵包。


    澤棉看向她頸間的紅腫,眼神寂靜,顯出幾分強裝的平靜,但悲傷還是從他的眉眼,嘴角,一絲一縷地流露出來。


    檢查之後,諶姚坐在走廊等報告,散落的頭發垂至耳畔,遮住了脖頸。


    澤棉在裏麵跟醫生談話,聲音斷斷續續,她聽不真切。


    “還真巧,來個醫院都能碰到。”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突然在走廊盡頭響起。


    張妍站在那兒,手裏拿著單子,朝著諶姚抿唇一笑。


    她專程過去對著諶姚譏諷一番,擺著手上的單子在她麵前虛晃:“喲,啞巴了!”


    澤棉正巧從診室出來,聽到張妍的話,臉色陰沉。


    “走吧,去樓下拿藥。”澤棉拉住諶姚要走。


    張妍上前一步攔了上去:“聽說昨天你爸被帶走了啊,”張妍勾勾嘴角,上下打量低著頭的諶姚,“看來是被你爸打了,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閉嘴!”澤棉出聲打斷,眸子裏噴射著怒意。


    張妍鼻子哼哼,揚起的唇角更彎了:“怎麽?不能說啊?我說呢,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就是個小偷,小的也不例外。”


    “讓你閉嘴沒聽見嗎!?”澤棉低吼,隱忍的怒火即將爆發。


    諶姚拉了拉他的衣袖,澤棉冰冷的目光睨了眼張妍,便帶著諶姚離去。


    身後的張妍仍是不放過,怔怔地甩了一句:活該被打!


    澤棉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他手指向內彎曲,緊握成拳。餘光掃了眼諶姚,她就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繼續走著。


    上了車,澤棉取出藥水給諶姚擦脖子。


    “我自己來吧。”她按住他的手。


    “你看得見後麵嗎?”他駁迴,繼續手上的動作。


    諶姚目光集中在前方的紙巾盒上,眼神飄忽,甚至迷茫,大腦在這一刻像是死機,什麽都想不了,感受不到。


    出神間,澤棉溫潤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想不想離開這裏?”


    處於迷茫渙散的諶姚瞳孔立即放大聚焦,她側眸看向他,有驚訝,有愕然,還有一刹那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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