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後,天氣愈來愈冷。


    諶姚推出自行車,停在門口檢查鏈條,沒一會,手指凍得冰冷。


    澤棉在諶姚捂著手哈氣的時候款款而來。


    他穿著薄襖,係著墨色的圍巾,棱角分明的麵容看上去紅潤了許多。


    澤棉看著她蹲在那裏來迴轉著踏板,他俯下身來,柔聲道:“在做什麽?”


    諶姚抬眸,看見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棉哥。”她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看你手都凍紅了,”澤棉拿出粉色的羊絨手套,拉開手套的口子給她套上,他的動作細致輕柔,嘴角掛著好看的弧。


    “謝謝棉哥。”諶姚欣喜地來迴轉著戴著的手套,一雙桃花形的眼彎成了月牙。


    澤棉揉了揉她的發頂:“快去學校吧,路上小心。”


    “棉哥再見。”諶姚推車要走,話音落間,一條圍巾搭在了她的胸前。


    是棉哥圍的那條墨色圍巾。


    諶姚不敢迴頭,垂下眼瞼跨上自行車,快速地蹬著腳踏板揚長而去。


    脖子上的圍巾似乎還有著澤棉的餘溫,可諶姚卻覺得燙的灼人,隱約能嗅到好聞的木質煙草味。


    雪兒在巷口衝著她招手,諶姚沒注意,直接騎了過去。


    “喂喂!你看不到我的嗎?!”雪兒在後麵大聲地喊她。


    諶姚被雪兒追上,車頭撞了一下她的車尾:“你這樣騎車簡直是個馬路殺手!”


    諶姚暗自一驚,反應過來立即放慢了速度。


    快到圓盤轉彎的時候,一輛炫酷的黑銀色公路賽車直衝而來,嚇得諶姚急速刹車。


    雪兒驚得轉頭就罵:“你眼睛瞎啊!”


    車主扯下麵罩,雪兒定睛一看,沒好氣地說:“林凡與,你騎車不看人的嗎?”


    林凡與睡眼惺忪,眉毛輕挑,擺著吊兒郎當的姿態。


    諶姚重新上車,與他側身而過。


    三人前後進了教室,早自習開始後,諶姚不是記筆記就是做習題。


    雪兒跟她說話,她也隻是草草迴應幾句,仿佛整個人變了隻鴕鳥。


    林凡與靠著椅背,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圓珠筆,時不時地過來一兩個別班女生跟他搭話,他都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不時地轉頭瞥著諶姚。


    晚自習結束,雪兒先走了,說是去接車長弟弟。


    諶姚等她走了一會緊跟其後,她看著她進了綠葉。


    雪兒弟弟上的是外地寄宿學校,平時隻有周末放假才會迴來。


    今日才周二。


    ...........


    諶姚迴家的時候路過張妍家,張妍媽媽在裏屋忙進忙出。透著窗,她看見他們一家其樂融融圍坐在一起吃著火鍋。


    諶姚記得小時候,每次張妍家做火鍋的時候都會叫上她和澤棉。


    三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完全不顧菜有多燙,肉有多辣。一瓶雪碧分著喝,一根辣條撕著吃,一部遊戲機輪流打。


    張妍和澤棉還總為了誰先打遊戲而斤斤計較,每次她都在旁邊漁翁得利,等她玩了一輪,兩人也沒個先後,最後總是嘻嘻哈哈的收場。


    想到澤棉和張妍吵架,諶姚總會輕笑出聲。


    仿佛隻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美好迴憶成了沒影的泡沫。消散的徹底。


    諶姚自嘲一笑,轉彎下坡。


    兩隻小橘貓“喵喵”地跑出來,在她腳邊磨蹭撒嬌。


    院子裏的燈開得亮堂,諶姚將小魚幹擺在槐花樹下的小石凳上,兩隻貓咪歡喜地躍上去。


    諶姚聽到對麵屋裏爺爺奶奶在對話。


    “姚姚媽到底怎麽想的,一直不迴來也不是辦法。”爺爺歎了口氣。


    奶奶語氣不大好:“你兒子什麽樣你不知道嗎?迴來天天挨揍嗎?”


    “姚姚都高三了,她媽迴來能督促一下啊!”


    “你孫女學習從來沒讓我們問過,不能九十也能八十,你瞎操什麽心!”奶奶話語裏對爺爺相當的生氣,說話很衝。


    爺爺語氣放軟:“我就是說說,不是怕他們離婚,姚姚難過嗎?”


    離婚?


    諶姚正在擼貓的手一抖,橘貓一溜煙跑了出去。


    她想再聽聽奶奶和爺爺說了什麽,屋裏已經沒了聲音。


    此時,錢叔載著金阿姨從坡上下來,金阿姨從後座跳下,看到諶姚,直接走了過去:“諶姚,還沒睡啊?”她從包裏拿出牛奶塞到諶姚的手裏,“熱的,睡前喝。”


    “謝謝阿姨。”諶姚垂眸看著手上,是一瓶滾燙的旺仔。


    “早點迴去睡覺,天氣涼,別總在外麵呆著。”金阿姨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挎著小包迴了家。


    在某些打扮上金阿姨跟媽媽很像,喜歡顏色鮮豔的襯衫,複古洋氣的卷發,走起路來總有別樣的氣質,說起話來溫溫柔柔。


    諶姚垂下眼,視線停留在手上。


    同樣的,她們都喜歡給她牛奶,旺仔牛奶。


    ..........


    翌日,綿綿細雨。


    細密的雨絲織起了灰蒙蒙的幔帳,讓本是濕冷的天均提前進入了冬季。


    諶姚裏麵穿上了秋衣褲,寬大的校服穿在了棉衣的外麵。


    到了學校,諶姚沒有看到雪兒,反而撞上了林凡與懶懶散散的目光,她照常拿出習題安安靜靜地在座位上打著草稿。


    直到快要上課了才見雪兒火急火燎地趕到。身上已經半濕,頭發還滴答著雨水:“阿姚,還好你沒等我,我起遲了。”


    諶姚沒有說話,抽出一包紙巾給她擦身上的雨水。


    晚上沒有自習,諶姚要去圖書館,並沒有跟雪兒一起同行。


    諶姚坐著公交,路過火車站的時候提前下車。


    一個韻味十足的英式建築映入眼簾,伸出直通月台的單柱傘形長廊和連接輪渡碼頭的拱形雨廊,連接著一座三層米黃色的主樓。曾經,這裏不斷響起的汽笛聲,來往的客流在這裏聚集,日夜不息。


    彼時,那時的火車站盛旺至極。


    小時候,她和媽媽在這裏坐車去成都,去姑姑家,還有在這裏被趕來的父親逮著迴家。在長廊的門口拿著凝在小棍的糖稀蹲著,邊舔著邊看來往商客旅人。


    在廣場對麵有一排米黃和米紅相間的小矮樓,諶姚記得她來過,那裏是林凡與的家。


    她走到對麵,沿著小樓一路向前,迎麵來了一位漂亮的女生。


    “你是諶姚嗎?”


    她聞聲抬首,記憶力並沒有眼前這位叫她的女生。


    “我是凡與姐姐,叫林舒舒。”女生畫著淡粉色眼影的眸子亮晶晶地看著她。


    “不記得了。”諶姚如實道。


    “畢竟很多年了,當時下著大雨,你和另外一個同學來給林凡與送畢業證書,我們在門口碰見,當時我著急出門,都沒來及打招唿。”女生抹著唇彩的櫻桃小嘴一口氣說了許多。


    諶姚不知該迴什麽。


    她點點頭,那時的雨特別大,下了兩天,她跟那個同學還是卷著褲腳來的,送了好幾個畢業證,迴了家還被父親訓斥了一頓。


    女生拿出手機,想要個聯係方式,出於禮貌,諶姚還是給了號碼。


    ...........


    前方是兩條鐵軌,擋板已經拉了下來,運煤炭的火車緩慢駛過。


    騎車的人挨著欄杆,墊著腳尖等著,諶姚跟隨步行的人群上了右邊的梯橋,走到中間不經意的一瞥,就看到了在鐵軌邊的林凡與。


    軌道兩邊是肆意生長的藤曼,四五個人圍攏在其間,氣氛壓抑。


    林凡與書包斜搭在肩膀,雙手插在兜裏,墨黑色的眸子泛著狠厲,眼神戒備。


    幾個人雖赤手空拳地圍著他,但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已是寒冷侵襲竟然隻穿著單薄的襯衣,襯衣袖子卷到臂彎處,隱約可見的青色紋路。


    諶姚心裏咯噔一下,這是社會人士啊。


    其中瘦高的男人,不知說了什麽,林凡與輕蔑地抬首懟了迴去,另外一個人上前一步,怒目圓瞪,抬手指著他,似乎在辱罵或是警告,林凡與囂張痞笑,向著他們豎起中指,赤裸裸地挑釁。


    指著林凡與的那位瞬間被激怒,掄起拳頭發狠地揮了過去,朝著林凡與那張囂張的臉。林凡與速度很快,居然敏捷地躲開,迴頭不忘譏諷一笑。


    那人一個轉身,抬腿橫掃過去,林凡與在他之前直接一個側踢,正中大腿內側,那人吃痛地彎腰,盛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瘦高的男人見狀居然掏出了小刀,鋒利的刀刃閃著寒光。


    諶姚並不想多管閑事,抬步就走,走的急速,在快下梯橋時又折了迴去。


    她找到鐵軌的保安處。


    很快,兩個保安拿上手電筒和電棍朝著林凡與那邊跑去。


    軌道邊的路燈已陸續打開,燈影中,綿密的細雨又開始淅淅瀝瀝,雨勢不大卻冷的徹骨。


    天已經黑沉,連一絲星光都不曾出現。她站在梯橋尾,朝林凡與的方向睨了眼,很快便離開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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