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裝著報告的牛皮紙袋丟在茶幾上,腳步沒停的直接走進她房裏。


    一樣沉睡著。


    “恩媺。”他在床沿坐下,輕聲的叫她,“恩媺,該起來了。”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恩媺?”她伸手搖搖她。“恩媺,起床了,想睡的話,吃個午餐再繼續。”


    依然沒有一絲絲動靜。


    他眉頭緊蹙,臉上閃地一絲不安。


    “恩媺!”他提高聲音,伸手將她攬進懷裏,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臉。“恩媺,醒醒,恩媺!”


    沒有迴應,她動也不動,連眼眸也沒顫抖一下。


    “恩媺?”他激動喊道,心裏的不安滿溢,他抱起她,衝了出去。


    劇烈的震動,將她在虛空中飄遊的靈魂給慢慢的拉了迴來。


    砰的一聲響,好像是關車門的聲音,李恩媺動了動沉重的眼眸,好一會之後,才費力的掀開。


    她在車上,躺在後座,而車子是靜止的。


    還沒想透是怎麽迴事,駕駛座的門被打開,她偏頭望去,是杜威德。


    “杜……”她才出聲,杜威德便猛地迴過頭來,一對上她睜開的眼,他像是不敢相信,立即又下了車。


    緊接著是後座的車門便被打開,他蹲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下一刻便將她緊緊擁進懷裏。


    察覺他的顫抖,埋在她頸側的臉,傳來了一股濕熱,她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抬起左手,一下一下拍撫著他輕顫的背。


    “乖乖,不哭。”她低低柔柔地說。


    感覺抱著她的厚實身軀一僵,接著他噗哧一聲,劇烈的顫抖起來。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她咕噥,萬分不能理解他是怎麽了。


    杜威德埋在她以頸側深吸了口氣,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有著淚痕,卻帶著淺淺的欣慰笑容。


    “發生什麽事了?”她蹙眉,抬手抓著袖子輕輕地替他拭去淚痕。


    “沒有,現在已經沒事了。”他笑。


    她微微歪著頭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慢慢地環顧四周。


    “奇怪?我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麽會在車上?你要帶我去哪裏?”李恩媺疑惑地問。


    “你睡太久,又叫不醒,所以……”他看著她理解後有些訝異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尷尬。“既然沒事,我們迴家。”


    他當作沒這迴事,扶著她下車,將車門關好鎖上。


    “我肚子餓了。”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眨著迷蒙的雙眼說。


    而他,哈哈大笑的一把抱住了她。


    坐在餐桌旁,李恩媺有些懷疑的瞪著剛從微波爐拿出來的一碗粥。


    “你說這是你煮的?”她疑問。


    “對。”杜威德將湯匙塞進她的左手。“快吃啊,不是肚子餓了?”


    “張姨呢?”她望望四周,沒有看見人。


    “我放她的假。”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指了指她的粥。“快吃。”


    很猶豫地舀了一湯匙,可是沒啥勇氣放進嘴裏,她可沒忘記他隻會炒飯。


    “為什麽放張姨假?”


    “因為我請假在家,張姨就可以放假了,你應該不需要兩個人照顧你。”杜威德朝那碗粥點了點下巴。“吃啊。”


    “喔,好。”嘴裏說著,可是手上卻沒勁。“為什麽你請假?”


    “因為張姨放假,所以我請假。”


    李恩媺愣了愣。這有迴答跟沒迴答不是一樣嗎?


    “快吃!”杜威德笑望著她,直接下命令。


    她低下頭疑惑地瞪著粥。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吃了會不會肚子痛?”她嘟嘟嘍嘍地自言自語。


    “李恩媺,你還真是不給麵子。”他無奈地歎。


    “吃就吃嘛。”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家裏好像沒胃藥……”


    視死如歸的吃了一口,表情一愣,訝然的抬頭望向他。


    “怎樣?毒不死你吧。”他調侃。


    “好好吃。”她開始一匙一匙往嘴裏送了。


    “嘿!吃慢一點。”見她吃得急,是很有成就感,可是空了太久的胃,還是要緩食比較妥當。


    “唔……”她點頭,稍稍放慢了速度。


    看著她,杜威德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心痛。


    從醒來到現在,她……沒有露出一絲絲的笑容。


    也不是變成了一座小冰山,就隻是沒有笑容。


    她當然可以不笑,可是為何她什麽都沒有問,什麽都沒有提,就好像那些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不希望她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再一次逃避壓抑。


    “杜。”


    聽見她的聲音,他抬眼望向她。


    “謝謝你。”李恩媺誠懇地望著他。


    “為什麽?”他問。


    “謝謝你對我說那些話,謝謝你的包容,還有謝謝你愛我。”她說:“雖然心裏的陰影還不能完全散去,雖然我可能還無法完全敞開心房,可是我會努力的,你……等我,好不好?”她輕聲的說。


    原來她沒有逃避。杜威德既感動又欣喜。


    “好,我不隻會等你,我還會陪著你,慢慢來,不用急,我會一直都在。”


    “嗯……”李恩媺點頭,然後把空碗遞到他麵前。“我還要吃。”


    “好。”他接過碗,突然想到。“你剛剛叫我什麽?”


    “杜。”她說。


    “為什麽叫我杜?”


    “因為你姓杜,一個字簡單。”李恩媺看著他手上的空碗,一臉好像他挾持人質勒索的表情。


    她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失笑,走進廚房把剩下的粥倒進碗裏,迴到餐桌放在她麵前。


    她又開始吃粥,好一會兒之後,像突然想到一樣,抬頭望向他。


    “杜,你吃了嗎?”


    杜威德這才想起,他連早餐都沒吃呢。


    “我出去買飯,你還想吃什麽嗎?”


    她搖搖對。


    “那我出去了,你沒問題吧?”


    “會有什麽問題?”她不解地問。


    杜威德一愣,笑了笑。


    “是啊,會有什麽問題?”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要太小心翼翼,她不會有問題的,他相信她。“我要順便到公司一趟,有什麽事等我迴來再做,像那個碗你就別洗了,知道嗎?”


    “喔!”她乖乖點頭。杜威德又看了她一眼,才進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牛皮紙袋和鑰匙出門去了。


    待鐵門一關上,李恩媺抬起頭來,看著鐵門好一會兒,慢慢地站起身,走進浴室。


    她看著鏡子裏的人,好一會兒慢慢地扯開嘴試著笑笑,但……好難看。


    收斂了一下,又扯了扯嘴角,好僵硬。


    嚐試了幾次之後,她終於抿緊了唇。糟糕,她好像……忘了怎麽笑了……


    門鈴響起,她呆了呆,慢慢走出浴室,打開大門,看著鐵門外的兩名訪客,當視線落在後麵那人的臉上時,她全身凍住。


    “李小姐,可以談談嗎?”外麵的人從門縫塞了一張名片進來。她的迴答是,輕輕的,無聲的將門關上。


    蹲下身,單手抱住了膝。


    門鈴響起,她抱著自己前後晃動著,將臉埋在膝蓋,不住的發抖。砰砰砰!拍打鐵門的聲音傳來。


    啾啾啾!鳥鳴的門鈴聲沒了往日的悅耳。


    她緩緩的,爬到沙發旁,拿起話筒,撥了杜威德的電話。


    杜威德拿著有關戴裏克案的報告,踏進公司大樓。


    “咦?杜經理?你不是休假嗎?”電梯前,遇到同是海外事業中心的同事,不過是亞洲部門的。


    “王主任。”他淡淡一笑,揚了揚手中的牛皮紙袋,“有點事處理一下。”


    “這樣喔!辛苦你了,都休假了還要專程跑一趟,杜經理就是太能幹了,缺了你還真是不行。”


    “哪裏,這世界上沒有什麽缺了誰就不行的。”杜威德淡淡地說。


    電梯門打開,兩人前後踏進電梯,王主任看見他按了頂樓,有些訝異。頂樓是總裁和四位副總裁的辦公室啊!


    杜威德沒有理會王主任好奇的表情,電梯抵達十六樓時,意思意思的點個頭當作道再見,目送王主任踏出電梯後,立即按下關門鍵。


    到達頂樓,他踏出電梯,直接走到大廳櫃台。


    “你好,我是海外事業中心歐洲部門經理杜威德,和李特助有約。”


    “是的,李特助交代,杜經理可以直接到他的辦公室。”


    “不了,請你通知李特助,我在會客室等他。”杜威德指了指櫃台左方那間會客室,便逕自走了過去。


    坐在會客室裏,他沒有喝剛剛小姐送進來的咖啡,偏頭望著雜誌架上的雜誌,看見封麵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物,他伸手將雜誌拿過來——封麵人物李宗慶。


    還真巧。


    修長的雙腿交疊,他先是看著封麵。李宗慶確實是個俊美的男人,今年已經五十三歲,可是除了增添一股成熟的男人的味道之外,依然是個“好看的男人”,和李特助一比……


    會客室門上傳來兩聲輕敲,他抬起頭來,看見推門而入的李耕佑。


    父子兩人七分相似,和李特助一比,確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杜威德將雜誌放迴架上,看見李耕佑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心裏了悟。李特助已經問過他父親了,而他父親的反應,肯定讓他更加懷疑才對。


    看來他沒有找錯人。


    “李特助,這是我對戴裏克案準備的資料報告,現在就交給你了。”杜威德拿起茶幾上的牛皮紙袋,站起身遞給他。


    “謝謝杜經理,不好意思還讓杜經理專程跑一趟。”李耕佑接過,俊美的臉上帶著淺笑,目光在他臉上梭巡著。


    “那我就告辭了,再見。”他裝作沒看到,朝他點了點頭,便要離開。


    “杜經理,請留步。”李耕佑開口。


    “還有事嗎?”杜威德緩緩的轉過身,明知故問。


    “可以坐下來談一談嗎?”他客氣的說。


    杜威德故意看了一眼手表。


    “不會耽誤杜經理太多時間的,我隻是想請教杜經理一些問題而已。”李耕佑立即說。


    “好吧。”杜威德重新坐下,雙腿優雅的交疊,一派閑適的看著他。“李特助想要談什麽?”


    “關於你電話中提到的那位張女士,我想多了解一下。”


    “喔!令尊認識張女士嗎?”


    “這個……家父說並不認識。”


    “既然令尊並非張女士那位同名同姓的故人,那李特助有什麽必要了解張女士呢?”他客氣的笑問。


    “杜經理,可以讓我與張女士見個麵嗎?”


    杜威德挑眉。“抱歉,這件事我辦不到。”


    “我並沒有不良企圖,我隻是想見見她而已。”


    “李特助,你誤會了,不是我懷疑你的企圖,而是我真的沒辦法,因為張女士在八年前就去世了。”


    李耕佑愕然,似也鬆了口氣。


    “嗬!”杜威德故意嘲弄一笑。


    他一凜,望向他。


    “李特助一定很疑惑,既然張女士都過世了,我尋找張女士的故人所為何事,是吧?”杜威德迴視他,似笑非笑,“其實很簡單,我也是受人之托,討債的。”


    “討債?”


    “我之前電話中有稍微提到張女士的際遇吧,其實這位李先生就是那個無恥的男人,我手上有很多過去這位李先生和張女士往來的資料,像是信件、轉帳收據等等,還真是一筆可怕的數字呢,嘖嘖,這種人真的丟盡男人的顏麵,讓他身敗名裂還真是太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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