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僻靜的拐角處。


    奶茶店的小傳單被薛綿墊在台階上,隨後坐下。


    禿斑狗一路眼饞跟著,薛綿晃晃手心,它的視線就隨之移動。


    “好啦,我們一起吃吧。”


    薛綿把它的那份,放在它跟前。


    隨後邊吃邊翻看起臨南大學動物救助社的公眾號。


    如果禿斑狗是經常出現在學校附近的狗狗,應該會有記錄。


    “哦~你還是‘老村長’啊。”


    薛綿抬眼看它,老村長是招募愛心領養人以來,唯一無人問津的狗狗。


    別的狗狗貓貓,來來去去,隻有老村長砸在手裏,於是被救助社的同學們戲稱為,留守的老村長。


    畢竟,老村長的長相,不能說是狗界醜王,隻能說完全不符合人類的審美。


    黃毛中夾雜幾搓黑毛,但偏偏黑的不是地方,額前兩撇八字高低眉,眼底部分也是兩團黑毛,遠遠望去,像是工作十餘年疲累過度的社畜,才能擁有的眼袋。


    這長相組合,當它看過來時,最多評個搞笑。


    尤其和別的貓貓狗狗一對比,隻能說是用邊角料做的。


    不過,老村長倒不在乎人類的評價和稱唿,眼裏隻有心心念念的烤冷麵,吃得不亦樂乎,尾巴都要搖上天了。


    它的禿斑也不是掉毛掉的,而是過了一個寒假的同學迴來,發現它得了皮膚病,寵物醫生為了方便治療,才給它剃了一些地方,隻是看起來更醜了。


    “也好,現在天氣不會再冷下去,你沒的毛毛也應該很快就能長迴來。”


    “到時候,說不定就會遇到你的有緣人,有個家了呢。”


    “怎麽又看我?我啊,剛剛想明白了,小時候我為什麽對結婚成家沒期盼,我需要的不是家,也不是需要特別的誰,隻是我怕孤單,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來,最後又孤零零的走。”


    薛綿的語氣彌漫著無邊溫柔輕緩,像是月下一曲訴說著心事的哀傷小調。


    “老實說,你聽不懂,我還挺高興的。這些情緒像垃圾一樣的既私人又負麵,但是好朋友不是壞情緒的垃圾桶,和她們在一起,說不定最後還是開不了口。”


    薛綿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它聊著天,盡管狗狗不會迴答她,但她還是有種輕鬆了許多的舒緩感。


    “也是我現在沒錢沒地方,或許以後有穩定工作了,我也可以養養小動物。”


    緩解孤單的良藥,不一定是血脈相連的家,不一定是溝通無障礙的人,也可以是一隻狗狗,一隻貓貓,或者別的什麽。


    最好是毛絨絨的。


    暢想未來的薛綿,突然被老村長攀上膝蓋。


    她嚇了一跳,倒是沒推開,隻和它的搞笑臉驚訝對視:“你想做什麽?”


    老村長嗅嗅,又朝她手上還沒吃完的烤冷麵咬去。


    原來是它自己的吃完,就瞧上她手裏的了呀,薛綿立刻舉高高,非常有原則:“不行,說好大家一人一半,都給你了,我吃什麽?”


    老村長見她這樣,又從她膝蓋下來,圍著她轉了一圈後,往外走兩步。


    又迴頭,瞧薛綿,像是在說:不給,那我走了哦。


    薛綿:……


    見薛綿沒反應,它又繼續往外走。


    真是冷情,一沒吃的就要走了。


    “走吧,你走吧。”薛綿翹翹嘴,依然不受脅迫地護住自己的那半邊,她就是不給。


    老村長聽見她的聲又一次迴頭看她,見薛綿又沒聲了,才頭也不迴地走掉。


    幽幽歎口氣,算了,流浪狗狗現實才能過得更好,她拿起一罐啤酒,打開後像是買醉一般,仰頭“咕咚咕咚”一口幹完一整罐。


    “哈~”她唿出酒氣,眯著眼瞧了周圍好一會兒,坐在台階上的身體沒有動,反而低埋著頭抵在膝蓋上,靜靜的,一言不發。


    誰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直到時間的流逝感越來越模糊,可能過了三、五十秒,也可能過了三、五分鍾時,薛綿聽見一道聲音。


    “你怎麽了嗎?肚子痛?”


    這聲音,很像稚嫩的孩童。


    她抬起腦袋,朦朦朧朧的眼中,是位男性輪廓。


    她伸手擦了擦,再望過去,是個大男孩,但他擔心的表情,薛綿卻感覺到一絲奇怪,一絲和一般人不一樣的奇怪。


    大男孩也微微蹲下身子,可像是怕太近了惹薛綿嫌棄一樣,他離得比正常社交距離遠一點。


    “你肚子痛嗎?我媽媽說,肚子痛一定要說出來。”


    他的聲音仍舊小小的,似乎害怕的自己音色會讓聽的人不快,即便是關心,也說得卑微怯懦。


    薛綿注意到他的手捏得緊緊的,或許是猶豫許久,鼓足了勇氣,才和自己搭話。


    她對他露出一個親切的笑:“我沒有肚子痛,隻是在這裏喝酒。”


    他像是放下心來,但也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囁嚅了幾次,像是在思考要不要繼續說。


    薛綿沒有催他,靜靜打量這個不同尋常的大男孩。


    他穿的是一件洗得看不出原本是什麽色的工作服,因為洗了太多次,薛綿隻能看清他胸口處,還殘存的三個字——紡織廠。


    前麵的名稱已經辨認不出。


    可他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說不定還要小一歲,就進廠工作了嗎?


    又或者是,家裏大人的舊衣服?


    但無論是哪種,都說明他家裏,應該不富裕,他身上的不尋常,估計也沒有足夠的錢去治療。


    他是自卑的,但他的眼睛也無比純粹,像是一顆閃閃發光,透明的水晶,充滿著善意和真誠。


    他將手指捏得更緊,還是問了薛綿。


    “你,是不是不開心?”


    簡單的一句話,薛綿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心頭一酸,她低下頭,皺著眉,想把情緒逼下去。


    “你看你看。”大男孩忽然指著一處,引導薛綿的視線,語氣裏有著再明顯不過的興高采烈。


    薛綿望過去,不遠處的樹枝上棲息著一隻灰白色的鳥,她也叫不出什麽品種。


    小鳥撲扇撲扇著雙翅,發出簌簌的聲音。


    “你看,小鳥會飛。”


    他激動的語氣,手指指著那隻小鳥,想把最簡單的快樂,分享給薛綿。


    下一秒,小鳥果然動了。


    不過沒有振翅飛向高空,而是直接落到地上,在小吃街的地麵,尋找殘羹冷炙。


    他果然肉眼可見的失望。


    薛綿對他笑笑,安慰:“沒關係,等會兒它就飛了。”


    大男孩又抬起頭,捏住自己的衣角,笑容靦腆。


    “你現在,有沒有開心一點?”


    薛綿唿吸一顫,她平複著內心的波動,聲音更加柔軟:“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


    她有被一個陌生人的真誠善良,安慰到。


    薛綿從地上起身,把傳單、塑料袋、易拉罐都撿起:“你剛剛願意向我搭話,我真的很開心。”


    聽見薛綿這樣說,大男孩眼角眉梢都掛著開心,笑得時候連牙齦都露了出來。


    他意識到這點後,趕緊捂住嘴,像是怕薛綿討厭他。


    “開心的時候,就是要笑呀,”薛綿也迴了個大大的笑容,故意把自己的牙齦也露出來,“這樣,我們就是笑的時候,互相見過牙齦的好朋友了。”


    “不過,一般和好朋友才這樣笑,別人看見可能會不太適應,不是不喜歡你。”薛綿把包裏的口香糖掏出來,分他一片。


    這是她喝完酒,為了避免和別人說話尷尬,特意準備的。


    大男孩接過,和薛綿一起愉快地嚼吧嚼吧。


    “那我迴學校了,你自己迴家時,也小心點,注意安全。”


    薛綿朝他揮揮手,轉身要進校門時,小腿卻碰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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