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綿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剛剛有人過來。


    壞消息,那人是韓管家。


    “熊熊,鳴金的冬天真冷呢,”感覺萬事休矣的薛綿,已經開始抱著小熊自言自語,說話也有氣無力,“真希望能葬在一個溫暖的地方,周圍如果能開滿鮮花就好了。”


    她蹲在一棵雪鬆下,像是一顆剛冒頭就要被人采走的黃色蘑菇,完全沉浸在感傷的世界裏無法自拔,為自己縹緲暗淡的前途默默哀悼。


    幾步之外,正眺望林間雪景的男人,聞言也隻是向後一掃,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什麽也沒說,鬆鬆垮垮墜在地麵的銀鏈,隨著他身體各處關節的活動,發出不甚明顯的聲響。


    緊張兮兮的小蘑菇背後像是裝有雷達,無時無刻不關注著男人的動靜,聽聽,大魔王已經摩拳擦掌了,等韓管家這個幫兇再次迴來,估計就是下鍋煮她的時候了……


    “家主,我迴來了。”


    說人人到,韓管家依然把薛綿當空氣,將東西遞給淩疏墨,畢恭畢敬:“我在停車場等您。”


    片刻後,又隻剩下薛綿和淩疏墨兩人,輕柔的雪,透過林間枝椏,終於簌簌落下。


    “過來。”


    薛綿手一抖,像個被拿捏住短處的小媳婦,不高興地翹著嘴,不情不願走過來,視線就是不看他。


    淩疏墨盯著她鬧別扭側過頭的臉龐,忽然問道:“不開心,就因為這個?”


    隨之而來,是銀鏈輕晃的聲音。


    薛綿沒迴答,嘴翹得老高,什麽叫“就因為這個”?敢情綁著的不是他,所以覺得沒什麽是吧,這樣一想,心裏更加哀怨。


    “好了,最後的五分鍾,記得笑出來。”


    淩疏墨慢條斯理轉著手腕,解開纏繞的鏈條,銀色流動,偶爾借著雪麵的光,反射在他的眉骨處,映照出鮮明輪廓,眼眸深邃,他姿態閑散恣意地睨了眼薛綿,麵無表情的模樣,顯得不近人情,麵容冷峻,偏生動作又優雅至極,難以移開視線。


    薛綿本來隻是偷瞟,被抓包後立刻看向別處,並不買賬:“哼,就算你現在放開我,我也不會有多高興的。”


    更別想讓她笑出來。


    聽薛綿這樣說,他眼裏也沒有多不愉快,表情從容又放鬆,漫不經心地向她踱兩步,就把女孩籠罩在身前的陰影下,無一遺漏,像是堅不可破的牢籠,不動聲色地收緊絲線,隻為了圈住那隻調皮警覺的小鳥。


    對嬌小的薛綿來說,淩疏墨的體型,根本不是用高挑頎長就足以概括的,那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山峰,哪怕他沒有刻意釋放任何威壓,過於靠近的距離,近乎實質般的壓迫感便傾瀉而出,難以唿吸,她下意識想後退。


    可腳步還沒來得及邁,手腕就被他迅速攥住,她掙了一下,男人並沒有放開,反而將銀色的鏈條握進她手心。


    動作熟稔得如同過去曾無數次向薛綿低下頭一般,做得自然又親近,他在等待,等待薛綿將鏈條束縛在他脖頸上。


    手中的鏈條漸漸升溫,薛綿心神巨震,直直瞧著淩疏墨,明明散發著像巨型猛獸一樣危險兇猛,絕不臣服於人的氣息,此刻卻又如此聽話無害,乖乖等自己套上鎖鏈,甚至是他自己主動握著她的五指,將鏈條纏繞在自己沒有任何防護的脖子上,沒有絲毫抗拒。


    他偏頭衝自己笑了笑,指尖輕撥銀鏈,低沉的聲音性感得無可救藥:“現在,我們就一樣了。”


    薛綿視線下移,那根緊緊聯係著她和淩疏墨的鏈條,正懸在兩人胸前,更因為他剛剛的撥弄,微微搖晃,男人的表情沒有一點不適和扭捏,唇邊的笑容甚至都顯得真實了幾分。


    頭莫名有些眩暈,薛綿因為淩疏墨的操作,有點搞不清狀況,這是鏈條對吧?


    不是大冬天裏小情侶們撒狗糧時,戴的同一條長圍巾對吧?


    那他為什麽露出這種滿足的表情和反應?


    嗯,沒錯,變態,肯定因為淩疏墨是個變態,一定不是她不正常。


    “那麽,該進行下一步,微笑計劃。”


    內心正在天人交戰,薛綿沒察覺到,淩疏墨此刻已經穿好單板,和她在視頻裏看見的,是一模一樣的金色,十分顯眼。


    等等,他讓韓管家帶上來的東西,就是這個嗎?


    不對,應該問滑雪場在這座山的背麵,為什麽現在要換上單板?


    也不是啊,太多的問題一下湧來,薛綿都不知道先思考哪件事情,但最要緊的——


    他們的脖子剛剛是不是被綁在一起了???這是他自己找死,還要拉她墊背的嗎!!!


    身體驟然一輕,薛綿被淩疏墨打橫抱起,窩在他寬闊的胸膛前,薛綿差點宕機的大腦,終於不堪重負地停工了。


    單板,原來是像這樣得抱個人才能滑的運動嗎?


    “好了,先對唯一一位觀眾,保持微笑,說聲茄子。”淩疏墨身形一轉,背對著坡下的雪鬆林,身體因為興奮,已經蓄勢待發。


    薛綿還在想觀眾是誰,被淩疏墨帶著這樣一轉,遠處,一道青色身影映入眼簾。


    霍祈年身姿挺拔清雋,做工考究的青色外衫,淡雅素致,如清瘦的一支竹,翩然遺世,即便肩頭壓了雪,也不會埋了風骨般,溫潤端方,氣度自然。


    這般出塵的氣質,薛綿根本不可認錯人,隻是,為什麽他的表情,像是看見了什麽驚懼駭人的場景,那麽擔心焦急?


    還沒有想明白,她的視線開始向上偏移,從霍祈年的臉,到飄灑雪花的天空,最後又被急速掠過的雪鬆枝遮擋,伴隨著一種古怪的失重感,四周光線也變得昏昏沉沉。


    停止運轉的大腦終於開始工作,緊張的情緒瞬間傳遍全身,淩疏墨是抱著她在凹凸不平的雪鬆林裏滑單板?還是背對著前方滑行?!!


    薛綿慌亂地抓緊淩疏墨的衣襟,即便有他的身體擋風,她也能聽見耳邊刮過的寒風獵獵作響,連她的牙齒都跟著打顫:“淩、淩、淩疏墨!轉迴去看路啊!!!”


    速度超過100km\/h了嗎?這要是撞上哪棵樹了,兩個人破碎的屍體,都分不清誰是誰的了吧?


    他低頭看著驚慌的女孩,輕笑一聲:“怕什麽?路線的話,都規劃好了,大概。”


    大概?


    薛綿心髒罷工一秒,一種吾命已亡的絕望感陡然生起,她就知道,和這個人在一起,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或者,你現在笑一個。”


    笑?他是說這樣嗎?薛綿在他懷裏,露出一個哭笑難辨的神情。


    “嗬,能照下來,裝裱在書房就好了,一定很解壓。”不知道是誇獎還是打趣的話,但他確實滿意了。


    淩疏墨瞧不出半點慌亂,即便抱著薛綿,無法利用雙手輔助平衡,他也在下一個土堆來臨時,自信壓板尾,高高躍起,在空中旋轉身體靈活反擰180,這一刻,幾乎與雪麵平行。


    而奇妙的滯空感來臨時,薛綿神奇地感覺四周流逝的速度好像在變慢,明明隻距離天空更近了一小步,她卻明顯聽見來自自己心髒鼓噪的雀躍。


    甚至那一瞬間,深褐的雪鬆枝上,晶瑩的白雪,與剔透的水珠,在極近極近的眼前,無限放大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鐫刻進記憶裏,冷冷的空氣不斷隨著唿吸灌進她的體內,可一點也不冰涼,反而在四肢百骸裏焦熱躁動,湧入每一個麻木的細胞,直到輕盈了整個靈魂,連沉重的身體也變得空靈。


    隨後幹脆落地,接反腳滑行,繼續穿梭林間,淩疏墨的單板像是比世間任何一種交通工具都更靈活自在,他沒有用言語打擾,靜靜讓她感受唿嘯而過的林間風,那是自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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