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久以前,淩逸塵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通過嗅覺就能察覺到人的情緒,隻是他不是對誰都能嗅出情緒。


    對此,他的母親十分平靜地向他講解,這種感官混亂的症狀,與基因有關,大約隻有百分之一的人會出現,根本原因是神經係統異常,通常被稱為“聯覺”,是一種不太會對生活造成負麵影響的“病”。


    不過,她還補充,這隻是現有的科學結論,而他,不是低級的神經異常,從他能對對象進行篩選就可以看出,他不是被動的接受身體異變,而是是更高級的進化雲雲,隻是他並不在乎這些事情。


    他抬眼,淡漠掃向興致高昂的淩逸風,又收迴目光,思緒仍舊走不出那晚。


    他依然想不明白,薛綿為什麽能信誓旦旦說他一定會拋棄她,選擇秦之柔,那種莫須有的前提假設,他沒有做過。


    理不出任何頭緒,或許,她隻是想丟掉他而已。


    麵對這種事實認知,淩逸塵很難表述此刻的心情,好像心髒被揉碎成了一片片,想讓她迴頭察覺,卻又害怕被她看見,比當初目睹她和顧淮在路燈下的場景,還要難以忍受。


    薛綿或許不會知道,她的氣味,她的情緒流露,往往比她的話語更加誠實,更加可信 。


    忽然之間,他想起自己離開臨南,卻追去阿斯卡利的事。


    他不同的行動,僅僅是因為薛綿麵對顧淮,麵對霍祈年時,散發的味道不一樣。


    那麽那晚呢?


    “說真的,你都答應和她分開,這個東西就沒有必要留吧?”淩逸風指指一旁粉色千紙鶴,仍舊是孤單的一隻。


    在那之後,淩逸塵沒有繼續疊,可也沒有讓人收拾走,一切都維持著那晚薛綿離開前的模樣。


    淩逸風瞧著他半死不活的樣子,作勢伸手去取。


    果不其然,他先一步抬手拿起旁邊的千紙鶴。


    淩逸風翻了個白眼,十分不理解這種委屈自己的行為:“既然這麽舍不得,別讓她離開不就行了?”


    指尖微微拂過千紙鶴的翅膀,淺淺的粉,似乎是房間內唯一的暖色,問題就在於,他無法不讓她離開。


    那時,薛綿說完後已經走到門口,卻不知為何正迴頭看著他,或者說看向他一旁的千紙鶴,神情複雜。


    他鼻尖翕動,她身上的味道又開始變化,除了曾經哭泣時澀柿子的味道,還有種似有若無的……枯敗的味道。


    如同鮮花開始枯死的味道。


    因為他不想讓她走,她便難受成這樣?


    耳邊淩逸風還在嘰嘰喳喳,淩逸塵掌心收攏,精細折疊的千紙鶴無處可逃,如身處囚籠,皺成一團。


    “你說的對,不需要的東西,不需要留。”


    而後,他不帶有一絲猶豫,皺皺巴巴的千紙鶴被扔進垃圾桶。


    “以後,我們也不必再見麵。”


    淩逸風瞬間收聲,眼神下移俯視待在垃圾桶的千紙鶴,才慢慢開口:“好可憐的千紙鶴。”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一灑,千紙鶴瞬間變成落湯雞,而後笑笑:“你都這麽說了,我可不想有個撿垃圾的弟弟。”


    “你要繼續待在這裏?金小姐不是說等她好了,就會離開嗎?”


    聽到這裏,淩逸風眼前一亮,不滿地抱怨:“啊,就是說啊,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我可比你想象中的貪心多了,”他對淩逸塵露出一個笑容,不同於之前的陽光璀璨,僅僅是扯動嘴角,優雅中帶點陰寒。


    “我和你不同,我可是有賭上一切,換她不離開的覺悟。”


    仿佛剛剛的微笑是假的,下一秒他又恢複成金小姐喜歡的笑容模式:“對了,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


    “我去拜托他帶走薛綿時,正好聽見最新的結果,那位指揮官是通過停在側門的花家的車逃離的,奇怪的是,那位司機完全不記得這件事,更準確地說,是最近大半年的事都不記得了。”


    “為了避免意外,他們不僅對那位身體毫無外傷的司機進行精密的腦部檢查,甚至提取了他的胃液做分析,結論都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淩逸塵眉頭越皺越深,耐心愈發不足:“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越是這樣想趕人,淩逸風就說得越加緩慢,畢竟逗他真的很有意思:“你不覺得這件事,如果繼續向下深挖,說不定會很有意思嗎?”


    “不覺得。”


    “可是對那位樂子人來說,應該是很有吸引力的吧,不過,他毫不糾結地選擇了前者,接受我的提議,去見了薛綿呢。”


    淩逸風這才慢悠悠起身,活動活動了肩膀,準備去見金小姐:“真是太好了呢,他應該比你更會照顧她。”


    然而他口中會照顧人的人,正讓薛綿三觀經曆一次全新的衝擊。


    雖然知道這個人腦子有病,但她沒想到腦子會這麽有病啊!比起她來說,淩疏墨才是更需要被金小姐重點照顧的對象吧?!


    立刻、馬上、毫不猶豫地轉身,薛綿想飛奔迴車內接受金小姐的複健療程:“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比較好。”


    毫不意外,淩疏墨攔住她的去路,小小的一隻輕而易舉被他翻個麵,朝向前方:“是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有句話你應該聽說過,非常好用。”


    他低頭湊近薛綿耳邊,一字一頓:“來都來了。”


    一貫動聽低沉的聲音,此時對薛綿來說,不亞於地獄傳音,這四個字是這樣用的嗎?


    麵對前方人來人往的入口,薛綿瘋狂後撤,全身心抗拒,身後的人卻像山一樣巋然不動,她連一厘米的逃跑機會都沒有。


    救個大命!哪有來滑雪場進行腿腳複健的先例,她不想後半輩子坐輪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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