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茗低著頭,盯著地板上的紋路出神,整個人要多懵有多懵。


    她仿佛第一次認識花知槿,還處於震驚之中,非常不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


    像是花傾穗和葉以晴互換身份,她還意識不到,這對她們兩人以後來說,將是多麽巨大和殘忍的變動,所以顯得反應慢半拍,遲鈍極了。


    但她姐半強迫半壓迫,讓三叔夫人以如此極端的方式喝酒,場麵之血腥怪異,她從心底實打實的恐懼,比看見薛綿向她遞槍,手上有濺射的血液時,還要害怕。


    她姐竟然是如此冷酷無情的人嗎?


    聽見她將要單獨留下她,花未茗忍不住身體發抖。


    她姐大她十二歲,從小不算多親密,更多的是她單方麵以她姐為榮,她姐也不會刻意為難她,甚至在她犯錯時,輕描淡寫揭過,讓她產生類似“我上麵有人”的撐腰感。


    可現在細細想來,那不過是沒將她放在心上,不想因她浪費自己的時間罷了。


    “怎麽不說話?”花知槿自然察覺到花未茗的沉默,瞧她安靜似鵪鶉的模樣,率先開口。


    花未茗搖搖頭,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搖頭,是不想說話的意思,還是不知道說什麽的意思。


    花知槿慢慢打量著她,聲音聽不出喜怒,淡淡宣布:“恭喜你,霍家那邊終於鬆口,願意將不正式的婚約,當做玩笑話處理。”


    “你終於自由了,花未茗,可喜可賀。”


    聞言,花未茗胸腔裏的心髒狠狠一震,抬頭對上她姐的目光,眼睛瞪得老大,這是真的嗎?


    還來不及高興,她注意到她眼中的嘲諷,神情一愣,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霍家那邊先鬆口,難道不好嗎?打破老一輩安排的人,又不是她們。


    “霍家那邊先鬆口,難道不好嗎?打破老一輩安排的人,又不是花家。”花知槿一字一句,複刻花未茗此時的心境,精準得可怕。


    從小她就明白,她妹妹是個自我感覺超級良好的蠢貨,她的言語中感受不到大腦的絲毫智慧,行動上也沒有一點理性可言,蠢,且不聽勸。


    不過,她自己能力足夠強,根本不需要所謂親生的兄弟姐妹扶持,便由得她去了。


    如果不是親妹妹,她連話都懶得同她好好說。


    花未茗咬咬唇,難道不是嗎?她自己有喜歡的人,為什麽非要嫁給霍祈年不可?


    “不願接受家族的命運安排,努力奔赴喜歡的人,沉浸在這樣的設定中,覺得自己敢愛敢恨,有勇氣極了?”


    她嘴上不留一點遮羞布給花未茗,直接戳破:“你的敢愛敢恨,就是去下藥?”


    “在那裏傷個腳,跑掉後找到韓管家去解決問題,又覺得自己如同身殘誌堅的救世主一樣,秦之柔葉以晴還要歌頌感謝你?”


    “這般沒事找事,不都是你自己惹得嗎?還牽連到別人,現在甩臉給我看?”花未茗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委屈起來,花知槿沒有半分同情。


    除了花未茗這個名字,她沒有一樣拿得出手。


    “當真喜歡淩逸塵?錯,你不過是看中他那副皮囊,和曾經自卑造成的,對優越感的執著追求,反射在他身上罷了。”


    她輕飄飄的斷言,徹底點燃花未茗那根名為不服的腦神經,立刻反駁:“才不是!你根本不懂,不要胡亂說!你就是對他有偏見!”


    “偏見?”花知槿語調古怪地重複這兩個詞。


    鳴金裏有地位的圈層,誰不知道淩家最小的輩分,取得是“疏”字,上一輩才是“逸”字,而淩逸塵戶口本上的父親,也是“逸”字。


    生出來的兒子和父親是一個輩分,當然會激起大部分人,原始的惡心感。


    更惡心的是,淩家也不藏著掖著,起的名字就表明了人家不在乎的態度。


    而這,不正是因為家族地位擺在那兒,沒有媒體或者是其他人,敢光明正大當著人家麵嚼舌根罷了。


    她眼底有些玩味,對花未茗的激動,頗為好笑地迴複:“看看,‘偏見’就是你的理解,我隻是認為,這是件事實而已。”


    “一個好看又強大的人,背靠淩家且具有天然的身世瑕疵,對於花家家主的親妹妹,最有資格稱一聲花家小姐的你來說,實力與‘我不嫌棄’兼具,才是最符合你優越感的選項。”


    “我……我沒有,才不是這樣的。”幹巴巴迴答,反駁的程度和態度,皆軟弱無力。


    從來沒有人,這麽下過她麵子的花未茗,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花知槿手支著腦袋,斜倚在沙發扶手上,歎氣一聲反問。


    “如果淩逸塵的性格、能力,以及對你的方式一成不變,隻是長成了獐頭鼠目的難看模樣,你還會堅持自己喜歡他,追著他到處跑嗎?”


    花未茗下意識皺緊眉頭:“我……”可以兩個字,甚至連當騙騙花知槿,都說不出口。


    “這種自以為是的拯救戲碼,我希望到此結束,何況人家根本不需要你的拯救,”花未茗話鋒一轉,說起另一個人,“敢愛敢恨的女俠,你又是怎麽對霍祈年的呢?”


    “同在阿斯卡利,人昏迷以後,連探望一下都不去,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又不喜歡他,不去看他,不是很正常嗎?”提及霍祈年,她的底氣仿佛又迴來了,恢複了嬌作大小姐的做派。


    聞言,花知槿嘴角的笑容更加嘲諷:“不,你不過是覺得,他已經是你的所有物,怎麽低賤對待,都是你趕不跑的,如同502膠水般的兜底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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