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薛綿答應,何有枝鬆開了手,轉身迴去和王三弘說了幾句。


    周圍的人調笑著說真是恩愛夫妻,何有枝難為情地掩唇而笑。


    薛綿瞧何有枝越發不對勁,如果不是她知道,不遠的將來,弘技科技會變成有枝科技,她也會認為這是一對蜜裏調油的夫妻。


    所以何有枝在幹什麽?


    故意塑造模範夫婦的形象?


    片刻後,何有枝和薛綿來到洗手間。


    薛綿緊盯何有枝,她低下頭似乎真想調整自己的泡泡袖。


    薛綿動動肩膀避開,想直接伸手將勾絲抽掉。


    “細節可是很重要的。”何有枝意有所指,擋住薛綿的手,低頭開始認真調整。


    “不直接潑個飲料嗎?更簡單一些。”


    何有枝微勾嘴角,沒有迴答,薛綿垂下視線,能輕易看見她不加掩飾的輕蔑。她手很巧,很快調整好。


    她路過所有隔間,來到窗邊,伸手將窗戶縫隙直接推成全開。


    這才卸下賢妻良母般內斂溫和的笑容,眼神充滿不屑:“你是覺得斯汀萊會將酒杯裝滿嗎?三分之一不到二分之一的量都能撲灑出來,真是沒品。”


    “或者你覺得這是立個笨蛋人設的好機會?”說出來何有枝自己都笑了,“抱歉,開個玩笑,不合時宜的笨蛋,隻會讓人厭惡。”


    何有枝將長發撥到耳後,金色耳環在黑夜裏閃耀,讓她多了幾分攻擊性:“盡量少吸引人注意的意外,不是更好嗎?我知道,你不想暴露。”


    薛綿很不適應這種聊天方式,一直不切入主題,主動權又要被何有枝掌控的感覺來了。


    她有些不耐:“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麽。”能合作就合作,不能拉倒。


    “小姑娘,”何有枝的聲音像是繃緊的弦線,從頭頂直接壓下,扼住薛綿情緒,不複調笑時的輕鬆,“注意你的態度,第一個問題最好是問對方如何稱唿。”


    “也許就不會受一些不必要的罪。”


    薛綿哪能聽不懂其中的威脅,心情越來越糟,為什麽和她溝通這麽麻煩?


    她不想和自己合作,直說不行,非得這樣磋磨自己?


    薛綿深吸一口氣,收起性子,想按要求發問,卻何有枝直接打斷。


    “我說過,我討厭不合時宜的笨蛋,不過,給你個提示,你認為我們之間是平等的嗎?”說完這句的何有枝,表情冷得能結冰,眼裏濃濃的不悅直刺心窩,明晃晃告訴薛綿,你冒犯了我。


    什麽意思?什麽平等?


    薛綿突然想起那句“受不必要的罪”。


    因為她冒犯了何有枝,所以受了罪?


    她開始沉思,聯想前後一長串事,好像被拎出了關鍵點,為什麽何有枝會在會場那樣對她,最後卻喊的向小魚的名字。


    可是她如何冒犯何有枝……


    不像是今天的話,時間再拉長一點。


    是她大膽直接,又耍心眼的寄給她信件,想讓她去對付向小魚和王三弘的不自量力嗎?


    換位思考,如果她身為年過三十的富家太太,在公司人人都要畢恭畢敬喊聲總監,卻被一個十八歲的女大學生頤指氣使。


    盡管薛綿本身沒有想頤指氣使,可妄圖平等對話,對何有枝的身份地位來說,本身就是冒犯。


    薛綿以和對待安可同樣的方式,去對待何有枝,自然是行不通,隻能換來對方所謂的“受罪”。


    何有枝像是在用一種感受最深刻的方式對她,隻有吃過虧才會長記性。


    她這次認真了許多:“請問如何稱唿?”


    “暫時稱唿我為何女士就好了。”


    何有枝沒有夾雜負麵情緒的一笑,單純替薛綿高興,真好啊,幸好不是個笨蛋,否則她得用b計劃了。


    她何有枝也不是天生就想當壞人的,好嗎?


    “至於需要你做什麽,等宴會結束後,會有人聯係你,”何有枝從窗邊移開,向外麵走去,“我承諾的,會完美送到你手中。”


    薛綿沒動,指指隔間,示意她真的想上廁所了。


    何有枝聳聳肩,凝視這個過分大膽的女孩,無論是敢直接露出所有底牌給她寄信,還是敢在被她嚇唬後還朝自己走來,她很想說一句話,也這樣說了。


    “你很大膽,可別膽大到把自己先玩死了。”


    等何有枝徹底離開,薛綿緊繃的身體才卸下力,進入最後一個隔間。


    剛剛何有枝從門邊走來開窗,就是想確認所有隔間有沒有人吧。


    老實說,今天何有枝所作所為,從現在來看,更像是在教自己?雖然這個字眼用在她倆之間,奇怪得很詭異。


    不然沒必要和自己廢話那麽多。


    可萬一中間被何有枝認為是笨蛋……不會真的被當成第二個向小魚一起處理了吧?


    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忽然薛綿的心跳極快。


    過於安靜的洗手間,自己又在最後一個隔間。


    許多恐怖故事發生的地點。


    可她隻是因為一般最後一個會比較幹淨點,所以習慣去最後一個罷了。


    雖然在斯汀萊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薛綿腦子裏不受控製冒出許多恐怖片,比如下方伸出慘白的手,或者隔間門板上麵有雙眼睛正盯著自己。


    斯汀萊廁所隔間下方是沒有留縫隙的,不用怕,可是上麵——


    薛綿極力控製自己不去往上看,可掙紮許久後,還是忍不住悄悄偏頭朝上看一眼。


    沒有。


    還好沒有。


    她走出了隔間,可這種有誰在感覺並沒有因此緩解。


    她視線停留在半開的窗戶,被何有枝推開後,大小正好能容納一個人進出。


    或許酒店是對美觀上有要求,或許又是對圍了一圈的電網加保安有信心,窗戶外沒有封窗。


    薛綿死死盯著窗外,一口大氣不敢喘。


    她捂住心髒,走進一步,當然,她不敢貼著窗戶站,更不敢探出頭在窗外張望。


    仔仔細細看過外麵的每一寸景物,在不算特別皎潔月光下,大樹,低矮的樓,無聲的小路,朦朦朧朧中也沒看出什麽問題,一切正常。


    應該是自己嚇自己吧。


    薛綿收迴目光,卻在窗台邊緣看見四個不太明顯的灰點。


    像是手指頭發力,從下往上攀登留下的痕跡。


    等到下一班清潔工打掃,必然不留。


    除了發散思維的薛綿,誰又會往這方麵去想呢?


    下麵可真的是通了電的電網加鋸齒狀的鐵絲網啊。


    薛綿又瞄到窗邊外牆的水管,有些剮蹭。


    這個人還在往上爬嗎?


    薛綿再靠近一步,站在有玻璃的半扇窗邊向下望,什麽都沒有。


    然後才小心翼翼伸了一點頭,從已經打開的半扇窗向上看去。


    從四層開始,是酒店房間,許多房間透出冷白燈光。


    再往上兩層左邊一間的窗戶,屋內黑黢黢的,一個男人的右腿正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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