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動中心四樓。


    小型會議室,校辯論隊練習場所。


    李信、王賁與燕丹、趙嘉在這裏遇上了。這個時候他們誰都不知道,校辯論隊隊員的選拔將四個人的大學生活悄悄地連在了一起。


    李信這個人說的好聽點叫理想主義,說的直白點就是空想主義。而王賁則是個比較務實的人。兩人時常吵嘴,吵的那叫一個旁征博引,從天文扯到人文、從教科書扯到二次元……引的一層樓的人都跑過來圍觀。結果兩人吵著吵著,就把自己吵成了信息學院辯論隊的王牌。


    見到燕丹的第一眼,李信是很鄙夷的。他很不喜歡燕丹這種陰柔的樣貌,在他的印象裏,男人就該像體育部的廉頗老師那樣,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濃鬱的糙漢子氣息。


    幸好燕丹沒有留意到這麽個丟人群裏找不著的人,這才沒在剛見麵的時候就引發一張火星撞地球的唇槍舌戰。


    王賁坐在椅子上,心情異常的糾結,因為他昨天剛得知下學期一門叫《微機原理》的專業課改由王翦老師負責。


    這個王翦老師,不是別人,正是他家老頭子。


    王賁對自家老爸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一聽到別人跟他說“王翦”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就忍不住要皺一皺眉頭。


    從小,他就被街坊領居親切地代稱為“王翦的兒子”,有些人還一臉無辜的當著他麵說“誰知道王賁是誰,你直接說王翦他兒子不得了嗎”,雖然他會笑著說沒事他不介意,可其實他心裏一直想著總有那麽一天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王賁就是王賁,他取得的成績跟他老爸王翦沒半毛錢關係。為此,他特意挑了個離老爸千山萬水的高校,可錄取通知書到手的時候,他滿腔的熱血豪情登時被冰冷無情的現實給擊潰了……王賁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把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看了不下百遍,這才意識到自己遠走高飛的誌願被老爸偷偷摸摸給改了。


    他當時很氣憤,滿腦子都是要離家出走,覺得這日子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王賁這個人一向是心動就要行動,所以他很快收拾好行李,拎著大包小包的還沒離開房間門,就對上老媽一雙楚楚可憐的淚眼。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王賁覺得自己要做個英雄,所以不能惹哭女人,何況老媽對老爸異常矜持的態度他也看在眼裏,心一軟,就沒走成。


    後來他才知道,打定主意要篡改他誌願書的其實是他媽。


    這之後,王賁在自己心頭默默掛上了一句話: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他媽的會騙人。


    說迴《微機原理》這門課。


    這門課之前一直是由信息學院的院長、威名赫赫的“殺神”白起來教,所以這個消息出現在學院網站上時,除他王賁之外,幾乎所有的同學都留言表達了對學院這一人性化安排的高度讚賞。


    白起之所以被曆屆學長、學姐恭敬地奉為“殺神”,起因也正是這門課。信息學院的學生都知道,這門必修課每年期末的通過率都不到四分之一。據說白起第一年任教時,校長鬼穀子一見到期末成績報告書心肌就差點梗塞了,他立刻拿起電話替學生們說情,讓白起這位初出茅廬的年輕教師多多體諒學生們的難處。而白起體諒的結果就是,把通過率從最初的三分之一降到了現在的四分之一。


    曆代師兄師姐都會拍著師弟師妹的肩語重心長地告誡一句:“記好了,殺神給你劃的考試範圍不要信,不然你打開試卷的時候會發現你一個知識點都沒有複習到,平時不要試圖翹他的課,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給你來個小考,考試前不要迷信自己的運氣,你會發現期末考卷上是問答題。”


    所以一般的學生為這個安排喜大普奔也是很自然的。


    另一個和王賁一樣對這個消息表現出冷漠的是他的室友蒙恬,不過蒙恬對此很無動於衷是因為他真的很無所謂,殺神來教也好、王翦來教也罷,反正,他肯定會拿滿分。


    李信昨晚曾一臉惆悵地說道:“學霸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好比旺旺牛奶與感冒藥,小時候,撒潑打滾說打死不喝藥的時候,無比溫柔的老媽會拿來一盒旺旺牛奶,說好的咱們不喝藥喝牛奶,你傻不隆冬的信了,趴過去喝的津津有味,以為自己喝的是旺旺牛奶,結果某一天,你喝到了真正的旺旺牛奶,忽然的,你會覺得,世界被顛覆了。”


    王賁笑了聲,翻了個大白眼:“你就不會好好說人話是吧。”


    贏騰及時插了一句:“老四那意思我聽明白了,你是想說,不識老三、不知學霸?”


    李信得意地吸了吸手中包裝十年如一日的旺旺牛奶,說:“不管怎麽說,咱們呐,運氣是真的好。”


    如果換上的老師不是王翦,王賁很可能會有史以來頭一次想給李信點個讚以示讚同。


    他想給學院上一封意見書提一提傳統應該得到保留,但他這件事他萬萬不敢付諸行動,否則他王賁是能出名,他的名字很可能會就此與殺神的傳說連在一起。比如從他們這一屆開始,向後人們普及殺神威名的時候帶上一句:本來嘛,這門課已經決定要請王翦老師來教,王翦老師你要知道,是個特別溫和的人,隻要你乖乖的,就一定不會掛科,特別的和善,但是,有個挨千刀的叫王賁的家夥橫插了一杠子,學院接受了他的提議,這門課現在還是殺神親自給上。這樓梯上刻的字你看看,“王賁”,這代表我們的怨氣你知道不?每個人上樓的時候都要踩上他一腳!


    王賁想著想著後背就開始發涼,他可不想要這種名聲。


    唉,他在心裏頭默默地歎了聲,覺得自己運氣是真差。本來嘛,他成績也挺出類拔萃的,但偏偏叫他遇上蒙恬這種非人的存在。積極參加運動會,拿下一千米、兩千米的冠軍,結果最後又被萬米長跑的所謂體育精神給搶光了風頭……


    王賁覺得自己說不定該抽個時間迴老家拜一拜,看看祖墳需不需要修繕一下。


    說來也是巧,趙嘉就正好坐在了王賁身邊的空座上。


    他瞄了幾眼,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你就是信息學院辯論隊大名鼎鼎的王賁吧?”趙嘉的話很及時地把王賁從悲天憫人的情緒中拉了迴來。


    “你是?”王賁有一點受寵若驚。


    “我是金融學院辯論隊的趙嘉,你的比賽我看過,很是佩服。”


    校辯論賽一向是文法學院大殺四方的舞台,信息學院和金融學院也隻能是爭一爭第二。上一學年的比賽兩隊沒正麵遭遇,而是接連做了韓非領銜的文法學院奪冠的墊腳石。


    韓非和李斯也是一戰成名,尤其是韓非,直接被選入校辯論隊一隊,憑借去年在校際辯論賽場上的出色表現,韓非毫無爭議地當選了最佳辯手,一夜之間就成了高校間的大名人。


    “原來你就是趙嘉!久仰大名!”趙嘉這個人王賁有點印象,記得他是一個學識很淵博的人,講起話來頗有水平。


    趙嘉笑著伸出手:“以後咱們就是隊友了,一會內部切磋的時候,王兄你請手下留情啊。”


    “趙兄你也太謙虛了。”王賁也笑握住了他的手。


    “這就勾搭上了?”燕丹下巴抵在趙嘉肩膀上,笑的有一點點壞。


    “這是燕丹,我室友,也是我發小。”趙嘉大大方方地作了介紹,“王賁,信息學院的最佳辯手。”


    燕丹衝王賁點了點頭,朝韓非的背影努了努嘴,說:“可惜啊,在校隊,咱們誰都拿不到最佳辯手。”


    “你這人講話真沒誌氣。”李信哼笑兩聲,“事情不試一試,怎麽知道結果?”


    燕丹不是很屑於同這個看上去有點土了吧唧的男生說話,所以他隻送了對方一個冷眼。


    而王賁這次很認真地想給李信點個讚。


    初雪的時節,校辯論隊輕鬆拿下第一場勝利,而王賁則憑借自己過人的氣勢和出色的發揮獲得了場最佳。“王賁”這個名字在校內也稍微地有了那麽一點痕跡,稷大bbs上甚至出現了好幾個和他相關的帖子。


    這場熱身賽韓非並沒有上場。


    十二月初,韓非和李斯分別領著校辯論一隊和二隊外出參賽,也是這時,王賁才覺得燕丹那話說的沒錯。趙嘉雖然擅長引經據典,把自己的道理說的讓人無可辯駁,但韓非認真起來的時候,不但能把自己的邏輯說的天衣無縫,還總能尖銳地點出對方的瑕疵,把對方說的毫無招架之力,聽他分析事情是一種高級的享受,他的話直接錄下來完就是一篇篇精彩的文章!


    可俗話說“既生瑜、何生亮”,有韓非在,李斯隻能是二隊的隊長。


    他倆是文法學院的王牌,是稷下大學辯論隊的招牌,兩個頂尖的苗子同生在這個世代,稷大校辯論隊的特別指導衛鞅覺得自己看到了法律界的未來。


    所以這一年的比賽和去年一樣,能打敗稷大辯論二隊的隻有一隊,最終韓非帶領的辯論一隊再次奪下冠軍。


    這個時候,李斯的心情總是很複雜的。


    辯論二隊的蒙毅很懂李斯的感受。韓非這副淡然的模樣其實最讓別人難受,他沒法體會別人對勝利的渴求,因為他不明白輸給別人是種什麽樣的滋味。對他而言,勝利已經熟悉到了近乎麻木。


    這樣的人,蒙毅還認識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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