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向來是十分想得開的,遇到自己已經算是楊青山的機緣了,後麵選擇什麽路,又能走到什麽高度,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她隻是為他的身形變化之大驚訝了一會兒,便也不再糾結,轉而問起了冷原和林子楓這兩年的經曆。


    知道這兩人迴了宗門之後就一直按部就班的修煉,林子楓這次閉關是要衝擊築基後期,而冷原自散功重修之後,也進境迅速,劍法也是長進了不少,十分替他們開心。


    隻不過,她這兩年在外遊曆,好寶貝沒遇見多少,好吃的倒是搜羅了一堆。


    隻是此時也不好拿些吃的作為嘉許,隻能先按下不提。


    楊青山見了如意就格外的激動,隻不過他性子依舊沒變,還是溫溫軟軟不愛出聲,所以能很好地掩飾自己激動的情緒。


    他上前跟鑄月真君和如意見禮時,如意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雙手。


    他修習鍛體功法,把渾身的皮膚、血肉、筋骨都淬煉的十分粗壯,卻獨獨保留了那雙手,依舊如在凡俗界時那般纖細修長,看著就十分靈活輕巧。


    如意不禁好奇:“你的雙手是已經修直至大成了嗎?”


    照理說短短的三年,能將鍛體功法修習至入門境界,楊青山已經算是十分刻苦了。


    體修修到極致,是可以做到身體即是利器的。


    煉皮、煉肉、煉筋、煉骨、煉神,這些階段提升之後,返璞歸真,通身氣度看上去和法修無異,照樣能做一個翩翩少年郎。


    但也不是短短三年就能夠做到的,雖然隻是一雙手,即便楊青山是個天才,也絕對不可能,所以如意見了他的身形,再看見這雙手時,難免十分疑惑。


    這一問之下,站著的楊青山卻是一下子漲紅了臉,半晌才聲如蚊蚋的低低迴道:“迴小姐,我的手並沒修煉”。


    掙紮幾息,他還是道出了實情:“我想著,想著小姐或許還需要我梳頭。”


    如意是個什麽性子,他也是摸得透透的,從來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多花心思。


    想讓她自己想明白自己那點癡念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已經點的如此明白,她也不一定能夠聽懂。


    如意也確實沒能聽懂,所以她的迴答簡單直白:“不需你再做這些事情的,二師姐的撥雲簪很好用,我已經拿迴來了。”


    楊青山抬眼看看如意頭上狐狸銜尾的發簪,目光黯然的低下了頭。


    如意沒有聽明白的話,小月月卻是聽懂了一半的。


    她可是知道青山哥哥梳頭的手藝很好,平日裏她去小院子裏玩,青山哥哥沒少給她梳頭。


    見他一副落寞的樣子,小月月心下不忍,連忙開口:“青山哥哥,月月沒有發簪,以後還要青山哥哥給我梳頭。”


    這位青山哥哥雖然看著一副糙漢的樣子,但其實十分的細心體貼,比自家七師父可強出太多了,她很喜歡的。


    楊青山聽了小月月的話,多少得到了一絲安慰,他朝小月月笑笑點點頭。


    其實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配,他隻是想留在她身邊,能看著她的背影,能對她有絲毫用處,他已經十分滿足了。


    他一直都很明白,是自己太貪心了。


    這幾人間的暗潮湧動,神經比如意細不了多少的鑄月真君絲毫沒有察覺。


    她隻是有些不太滿意的看著如意頭上的發簪,覺得這件作品煉製出來的時候自己還很滿意,隻是現在再看已經有些像是小兒之作了。


    穆巧心沒忍住,抬手就拔了下來,拿在手裏就是一陣端詳,想著再加些什麽好東西煉製一番……


    一直在旁邊旁觀的劉錦棠看到此處,有些無語,心下不由對楊青山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這也是吊死在了同款缺心眼身上的可憐人啊!


    他沒多猶豫,就開口點了一點:“修煉不是兒戲,青山你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是不進則退,沒有餘地。雜念太多不是正道,早些了斷的好。”


    自己這也算是幫晏老弟清除了雜草,早晚得找他還人情去。


    楊青山當然聽得出這位玉堂真人的弦外之音,更加明白他是在點醒自己。


    當下轉身對著玉堂真人深施一禮,誠誠懇懇的道謝。


    其實他自己哪裏又不清楚妄念隻能讓他步入歧途呢?今晚迴去就開始鍛體,這迴手得先煉起來,體修的手就該如刀如劍,劈山斷流不在話下。


    幾人在小院裏熱熱鬧鬧的敘完舊,見天色已經不早,就紛紛告辭而去。


    二師姐走的時候直接帶走了如意的發簪,還抱上了寶貝小月月。


    這小丫頭留在如意峰,晏無憂又抽不開身照顧,隻能受委屈。自己也好久沒見了,帶迴去好好親近親近。


    於是如意峰熱鬧了半下午,在天色擦黑的時候又恢複了平靜。


    清音循例上峰頂送了一趟東西之後,也離開了。


    晏無憂宗務纏身沒有迴來,這峰頭隻剩下了如意一人。


    她有些百無聊賴的坐在秋千上,任它慢慢晃悠。


    這是如意躲過了死劫之後,第一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獨處。


    過往的二十二年裏,她是真的不想修煉,不想進階,不想探寶,不想曆練。因為修為對她而言毫無意義,甚至太早進階金丹,隻會讓她感到恐懼。


    知道自己的死期,就更加不願意把時間像上輩子那樣,浪費在無休無止的打坐、修煉、閉關、廝殺裏。


    她隻想在活著的每一天裏,吃吃喝喝,開開心心,做些想做的事,陪著想陪的人。


    若注定了死期,掙紮毫無意義,那何不在死前瀟瀟灑灑的看看話本兒,聽聽小曲兒,活著也不過是享受當下而已。


    現在一切陰霾總算過去,她輕鬆、卻也茫然。


    自己的未來在哪裏?


    長生又是什麽?


    自幼生在宗門,長在宗門,她和每位師兄師姐一樣一步步修煉,好像修煉就是她的目標。


    可現在迴想起來,真的如此嗎?


    幾千年來青雲大陸上都沒有飛升的傳聞了,煉氣、築基、金丹、元嬰之後呢?


    那些元嬰後期的人都去了哪裏?


    化神是否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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