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廉這會兒腿還忍不住的發抖,顫聲說:


    “外祖,是……是他,是祁野……”


    “他發現是我們了!”


    趙首輔緘默不言,他實際上也有些惱怒,自以為萬全沒有破綻的計劃,卻被祁野這麽快揪出了人。


    還給了個如此駭人的下馬威。


    一個年紀尚輕的小子,平日裏倒沒看出他手段這樣毒辣,不愧是領兵多年的悍將。


    是他小瞧祁野了。


    “外祖,如今該怎麽辦!”


    “莫慌,他既然不是公然來問罪的,此事就不必放到明麵上。咱們這裏,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好了。”


    趙首輔是三人之中受驚最輕的,到底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了,承受和抗壓的能力不是趙蠡和謝廉能比的。


    謝廉是最窩囊的一個,他還記得自己暈倒前,被嚇的失禁。


    他麵上青紅交加,咬牙切齒道:“我定要給他些顏色瞧瞧!!”


    ……


    謝廉迴到皇子府,才想起今日自己缺了早朝,他本想借早朝的時機偷偷去看一眼趙貴妃。


    “來人。”


    近侍推門而入,“殿下請吩咐。”


    “去打聽打聽母妃如何?再看看可有機會,讓本殿去看她一眼。”


    “殿下,怕是不成。”


    近侍眉頭緊鎖,“今日宮內傳話,貴妃娘娘昨夜夢魘,吵的闔宮不寧。今日醒來一直說胡話,說床上有死人頭,床下有死屍雲雲。皇上嫌娘娘瘋癲,特意指派太醫去診治,還封了宮,說娘娘不好……便不準出來。”


    “死人頭?!”


    謝廉第一反應就是祁野!


    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了!還有誰能如此囂張,大內也可以來去自如!


    他拿六個做成人蠟的內奸,震懾了外祖、舅舅和他,怎會放過一個害他的罪魁禍首趙貴妃!


    近侍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小聲說道:


    “還有今日早朝上,僉都禦史紀乘風上折子,參殿下近日出入兵部次數過多,與兵部大臣私交甚密,而皇上又不曾準允殿下入兵部,不合規矩,請皇上嚴懲您……”


    “什麽?!”


    謝廉失聲大吼,衝上前拎起他的前襟,“然後呢?!”


    “方、方才曹公公來傳旨,皇上讓您,這些日子都在府上閉門思過,檢討言行,不必、不必去上值了……”


    謝廉震驚不已,他愣愣鬆手,連連後退跌坐迴椅子上,雙拳緊攥,一時間憤怒和無力感翻湧上心頭。


    他牙咬的咯吱作響。


    惡狠狠低喃:“好啊,一個個都衝本殿來,我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別以為本殿就拿捏不住你們的弱處——”


    謝廉大吼:“來人!去在京中再‘放把火’,把祁野和紀舒的私情鬧得越大越好!再給朝中那幾個老臣遞信,讓他們務必抓死了紀乘風!不管大事小事都參他!讓他滾迴紀府去!”


    “殿下?”


    “還不快去——”


    近侍連連作揖,連滾帶爬的出了書房。


    與謝廉和趙家的處境不同,紀舒在家中待的還算舒心,紀乘風下朝迴府,揚眉吐氣的姿態,直奔鹿鳴閣。


    “今日早朝上,我狠狠參了趙家和三皇子一筆!如今謝廉閉門思過,趙家的人也都被皇帝當廷訓斥了一番,個個都像被拔了毛的雞一樣,近些時日裏是再別想翻出什麽風波了!”


    “哥哥真厲害。”


    紀舒笑眯著眼睛,甜甜的吹捧著紀乘風。


    喜桃給紀舒整理著衣襟,紀乘風坐在一旁,拖著下顎看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要出門?”


    “嗯,我去街上走走。”


    “……雖說你和祁野的事在皇上那兒已經清了,可坊間不乏碎嘴的,還得過些時日才能封住他們的嘴。要不然你等些日子再出去吧。”


    紀乘風試探勸道。


    紀舒:“可我就想現在去。”


    “……”


    紀乘風掙紮了一下,“那讓你嫂子陪你?或者我陪你去吧。”


    “我要去鋪裏看看,是辦正事去的,哥哥就別添亂了。放心,我不在意那些昏話。”


    紀舒挑了個白玉手柄繡雙麵金絲雀鳥圖的團扇,搭配一身白絲清透的圓領大襟,裙擺上大片大片的芙蓉花繡樣清麗又溫婉,鬢角垂下的青絲溫順的貼在肩前,紀舒笑著衝紀乘風揮了揮手。


    “我走了哥哥。”


    紀乘風麵色溫柔的目送紀舒離開,等人消失在門廊下,才猛地想起。


    紀舒那身圓領大襟是不是太透了,頸上的朱砂都能看清。


    正欲去追,紀乘風想到什麽,收了腿,迴房尋溫娉婷去了。


    馬車早已候在東角門,紀舒乘上一路往市井大街去。


    街坊上下熱鬧依舊,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了,自昨日黃昏宮內便已經傳出消息,澄清了她和祁野的私情,但在坊間卻沒濺起半點水花。


    茶樓仍有說書先生在以她和祁野為原型,改頭換麵編了故事討好茶客。


    故事既背德,聽著叫人直道荒唐搖頭,卻也香豔的很。


    茶客和過往百姓幾乎都忍不住駐步,就算有掠過的,也是忍不住去而複返,連紀舒都叫停了馬車,認真聽了會兒。


    喜桃撇嘴,低聲道:“等小姐的事兒辦完了,就叫將軍把這信口胡編的說書先生關大牢裏去!這麽喜歡編故事,讓他給那些死囚犯編去!”


    紀舒扇著扇子,笑容不改。


    她刻意讓馬車停在一處巷子,這裏一條街都是賣菜的,她耐心等了會兒,昨日在宮內出現的那個大娘,挑著擔子擺攤。


    很快有人朝她圍去。


    “尤媽,你昨日怎麽沒來呢?錯過好些消息啊!”


    “聽說皇上審了溫裕縣主和冠軍侯,說二人並無私情,今天大家夥私底下都議論這件事呢!”


    “你不是說你有親戚親眼看見了麽,大家都說你是編造傳言,汙蔑縣主,昨兒被抓進大牢裏去了!”


    圍觀的人們哈哈大笑。


    尤媽氣衝衝的把菜摔在地上。


    她四下看看,沒有官兵,便憤憤道:


    “我昨日進宮去了!什麽沒有私情,是溫裕縣主嘴巴太利索!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把皇上都唬過去了!也就你們相信她清白!反正我是死也不信!”


    尤媽這會兒是恨極了紀舒。


    她本就瞧不上紀舒不守婦德,一朝和離鬧得天下皆知。


    前幾日她還發現她家兒媳婦兒,也學紀舒,起了這不安分的心思。


    尤媽提醒了兒子將人狠狠打了一頓,才叫她老實。


    她因此對紀舒是滿腹怨恨,碰巧和她家沾親的花娘進京辦事,在她家暫住。


    尤媽無意聽到花娘念叨紀舒和祁野的事,才對此深信不疑,即便昨日在宮內看見了紀舒的守宮砂,尤媽也是不肯信。


    那天高皇帝遠的,她在這裏罵上一嘴,紀舒還敢拿她如何麽?


    法不責眾的道理,她這等小民玩的最好了。


    “她和冠軍侯必有私情,我便把話撂在這裏,你們愛信不信。”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之時,不遠處的馬車上走下來一人。


    蓮步款款,風姿綽約,行走間暗香浮動,如仙子一般,和這小破巷弄可是格格不入,一下子就吸住了眾人的目光。


    有人看見了她下來的馬車上掛著的牌子,驚唿道——


    “溫、溫裕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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