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送紀舒走的那位老先生此刻也在,他年歲最長,是這群人的領頭。


    “多虧縣主,最苦的日子挺過去了,如今全都好過了。那趙家倒了,米行麵行的東西我們都買得起了,大家夥兒都很感激縣主。當初送縣主離開時,我們沒能送縣主什麽東西,這迴大家湊了些銀子,請縣主笑納……”


    衛重光遞上一個荷包,紀舒連忙擺手:“這就免了!我不缺這些。”


    老先生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溫和的說道:“縣主若不自留,就請捐給其他再受苦難的百姓們吧,錢銀不多,卻是我們一府百姓的心意。”


    紀舒想了想說:“正巧前幾日龍虎軍的將士們捐了不少米粟,我也是打算充進糧倉裏,你們若同意,那這筆銀錢我也一樣辦,如何?”


    “好啊!這是好事啊!”眾人七嘴八舌的說,紛紛誇讚紀舒心善純良。


    說了半晌後,老先生一行人就主動起身告辭了,紀舒將人送出門,才折返迴去。


    衛重光給她沏了杯茶,紀舒沒有動,笑著說:“你給我的賬簿我看了,這幾月營生很好,當初我並未看錯你。”


    “承蒙縣主大恩,必得盡力相報!”衛重光紅了眼睛。


    紀舒猶豫道:“隻是你應當聽說了,同濟藥鋪是武定伯府的產業,我已經和武定伯府的祁承序和離,這鋪子的營生和賬簿,你還是送去伯府吧,省得若他們發現追究到你頭上,白白沾惹一身腥。”


    “我視縣主為恩人,武定伯府對您不義,我也不想再同濟藥鋪待下去。縣主若不嫌棄,我想去您其他鋪子打雜工!”


    “你對草藥的精通,讓你去打雜工豈不是埋沒了。”


    紀舒笑了笑,問道:“你能留在京師麽?”


    “我家中還有長兄長嫂照顧母親,我想在京師多掙些銀子補貼家用。”


    “那就好了,我外祖家有許多藥鋪,等我舉薦你過去,你可以慢慢幹,隻是還能不能做掌櫃,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衛重光跪下哐哐給紀舒磕了兩個響頭。


    這小子是真的很實誠,紀舒叫了他起來,衛重光平複了一下心緒,又說: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縣主!”


    “嗯?”


    “這事我是聽說的,卻覺得蹊蹺。我們離府前不久,有人正在沿安府四處打探您和祁將軍的私隱。”


    紀舒彎起的嘴角漸漸拉下,抿成了一條線,“你聽誰說的?可準確麽?”


    “是沿安府裏的混混,沿安府裏三教九流的人很多,我之前……和他們混過些日子。”衛重光撓了撓腦袋,“和我說的那個人與我關係不差,也是聽說我在您鋪子裏做事,才跟我講起。”


    “是誰和他們打聽的?”


    “是一群穿著很嚴實的漢子,聽口音就不是沿安府的。”


    紀舒已經信了八分,衛重光那頭也在推測,百思不得其解,“您和祁將軍,雖說都是沿安府的大恩人,卻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人。我聽說那群人明裏暗裏打聽,您和祁將軍是不是……是不是有私情呢……”


    “……荒唐。”


    紀舒喉頭滾了滾,吐出兩個字,表情冷漠。


    衛重光:“我也覺得荒唐。沿安府上下都對您和祁將軍很尊重,這些人打聽這些事兒還被打了呢。不過那群人也很厲害,大家夥兒打了沒兩下就跑沒影了。”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紀舒若有所思,沒和衛重光說上兩句便走了。


    迴府的馬車上,喜桃看她一直在發呆,便問了一嘴。


    得知前因後果,喜桃問道:“小姐是怕流言麽?這些日將軍給小姐送了好些東西,起初也有嚼碎嘴的,後來就聽不見了。將軍應當一直盯著呢,這次小姐也別怕。”


    “我不是怕流言,我是在想,打聽這事兒的人是誰。”


    紀舒心裏總覺得,這件事絕不是隻這麽簡單,這幕後之人打探她和祁野有沒有私情,總要有個緣由。


    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誰知道他們曾可能有過接觸呢。


    紀舒已有了猜定之人,她鎮定的吩咐喜桃:“你明日給衛重光遞個信,就說沿安府的大家來一趟京師不易,讓他們多待一陣子,這些日裏驛館的銀子由我來出,讓他們放心的住著。”


    “奴婢知道了。”


    紀舒迴到府上,本以為會撞上爹娘來問罪,誰知看到的卻是紀乘風。


    他笑著走上前說:“怎的,以為是爹爹呢?”


    紀舒:“我立了女戶,他若知道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哥哥幫我打發過去了麽?”


    “不是我,是祖母。”


    紀舒愣了一下,兄妹倆亦步亦趨走在廊下,紀乘風說:“下午爹去找你,你不在,他折騰著府上的護院要滿城尋你,祖母那兒不知怎麽就聽說了。祖母把他叫過去,這會兒還沒出來呢。聽說挨了罵了。”


    紀舒有些驚訝,哂笑說:“祖母會站我這邊,我倒是真沒想到。”


    紀父和紀母這性子跟誰學的,那自然是紀老夫人和已經去世的紀老太爺,紀舒是有印象的,聽說紀老太爺還活著的時候,甚至為了家門清譽逼死了他的親女兒。


    在紀舒心中,紀老夫人是最難說服的,可如今……


    廊下拐角處跑來一個人影,近前原是紀老夫人身邊的嚴媽媽。


    她衝二人行禮,對紀舒說:“大小姐,老夫人請您去呢。”


    紀舒看了眼紀乘風,兄妹倆一道跟去了紀老夫人的院子,碰巧撞見紀父扶著腰,灰頭土臉的走出來。


    他看見紀舒二人,馬上就站直了身子。


    紀父表情複雜,看著紀舒,麵色有一瞬的不自然,迴眸看了眼屋內,抿了下唇,道:


    “進去吧,你祖母在等你。”


    紀乘風:“爹,你沒事兒吧?祖母打你了?可要找府醫來看看。”


    “閉嘴!”


    紀父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出院子,到了沒人的地方才停下扶住了腰,一瘸一拐的走了。


    紀乘風在外間等著,紀舒一人走進裏間,還沒過屏風就聽紀老夫人問:“是舒兒吧?”


    紀舒繞過屏風,俯身行禮,“祖母。”


    “好孩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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