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喜桃就抱著賬簿跑來了。


    “少夫人,給您!”


    “讓我瞧瞧。”紀舒抱在懷中翻開了。


    李氏眼前發花,搖搖晃晃往後跌進丫鬟懷裏。


    “上月初十,李媽媽房裏打碎了一套碗碟,支取十兩銀子采買;上月十五,李媽媽不慎崴傷腳踝,支取二十兩銀子看病;上月十八,李媽媽犯心絞痛,支取紋銀五十兩買藥;上月二十,犯了頭痛,又是五十兩藥錢……”


    紀舒笑眯眯的停下,往李媽媽看去,“隻上個月,您病了五六次,陸續從我這裏支取了近三百兩紋銀。不知京中哪家藥鋪,抓藥竟然動輒要五十兩,哪個大夫看診要的比禦醫還貴?”


    四下安靜須臾,一陣唾罵聲。


    “好啊!這不是貪了銀子都不可能!沒想到看著人模狗樣的,手段這樣黑!”


    “咱們都叫她騙了!她這樣的,還罵人家二少夫人拋頭露麵,這不典型的摔碗罵娘嗎!”


    “真是畜生!不得好死啊!”


    “喜桃!”


    “少夫人!”


    “去大理寺報官去,就說武定侯府上有個倚老賣老的偷子,叫官府捉了去好好查查!”


    護院得令,直接去架起了李媽媽,李媽媽雙腿在空中倒騰,嗷嗷叫喚。


    “少夫人饒命啊!少夫人!求您了別送老奴去坐牢!老奴知錯了!夫人!二爺!救我啊!”


    李氏腿都軟了,她哪裏敢救李媽媽,鬧大了不就被查出來,李媽媽支取的銀子都給她了嗎!


    該死啊,該死的紀舒!


    平日裏不聲張,要多少給多少,就是為了今日吧!


    祁承序已經三觀崩裂,他印象中溫和慈祥的奶嬤,竟然是這樣的人!


    他滿眼複雜的看著紀舒,心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她、竟真的在侯府被李媽媽罵了那麽多次嗎?


    紀舒一心為他,操持府上,這些年竟受了這麽多委屈,她便真的如此愛自己嗎?


    他雖然愛的是芙兒,但也不是不能給紀舒一些念想。


    祁承序有些感動,他站起身,走上前,正想施舍紀舒一個擁抱。


    再說一句:這些年委屈你了。


    紀舒抬頭看著他道:“二爺要跪下認錯了嗎?”


    祁承序呆住了,表情寸寸崩裂,扭曲,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麽?”


    “怎麽,二爺親口答應的,這會兒就不承認了?”


    百姓就愛看熱鬧,一人一句喊了起來:


    “跪下!跪下!”


    “男人要敢說敢當!說好了跪下認錯!祁二爺跪啊!”


    “跪啊!不跪的是孫子!”


    李氏氣急了,揮舞著雙手怒罵:“你們跟著湊什麽熱鬧!滾啊!”


    “嘿!剛才你們叫我們罵二少夫人的時候,怎麽沒說讓我們滾啊!”


    李氏罵不過這麽多人,訕訕退後,憤怒的看向紀舒。


    男兒膝下有黃金!夫為妻綱!她怎麽敢叫丈夫給她跪下認錯!


    李氏憋得老臉通紅,可不管她怎麽看,紀舒就是不鬆口。


    祁承序騎虎難下,心下怒極了,方才的感動一掃而空。


    “跪就跪!你可不要後悔!”


    紀舒無動於衷。


    祁承序一點點彎下膝蓋,心中狠狠給紀舒記了一筆。


    等他休妻之日,就算紀舒跪著求他磕破了頭,也別想再留在侯府!


    祁承序一點點蹭到地上。


    “磕頭!二爺別忘了磕頭!”


    百姓實時提醒下一個流程,祁承序忍著怒火,前額貼在了冰涼地磚上。


    嗄聲道:“我、我錯了,我不該叫你、毒婦,你是清白的……”


    紀舒居高臨下的欣賞著他的僵硬姿態。


    笑盈盈說:“起來吧,我原諒二爺了。”


    “二少夫人大氣!”


    祁承序氣得心絞痛,李氏早已看不下去,逃迴侯府了。


    迴到長樂院,喜桃捧腹大笑,根本停不下來。


    “夫人沒看見大夫人的臉色——那叫一個青紫!誒呦不行了,我肚子疼……”


    紀舒蘸了蘸墨,笑著說道:“當心笑壞了肚子。”


    喜桃抹掉笑出的眼淚,走到紀舒身側幫她磨墨。


    “夫人寫什麽呢?”


    “今日采買的軍需數量。”


    畢竟送擁軍的糧草事不宜遲,紀舒把每一筆數目都記下,算了算,至多五日這些東西就能全部拿到。


    屆時隻要問大哥要個靠譜的鏢局押鏢,再將東西送走,便高枕無憂了。


    翌日


    喜桃激動的闖進裏間,紀舒正在看賬本,抬頭便聽她說:


    “夫人!大少爺來看您了!”


    “哥哥!”


    紀舒眼睛一亮,趕緊穿了繡鞋下地,迎了出去。


    “歲歲——”


    正房內院裏,一身形高大,容貌英俊的男子快步走上前來,用力給了紀舒一個擁抱。


    紀舒熱淚盈眶,再次被大哥擁在懷中,恍如隔世一般。


    她拉開身子,眼前的大哥精神煥發,還沒有變成前世瘦如枯柴,整日在戒斷中備受折磨,叫阿芙蓉毀了全部的癮君子。


    誰能想到屠龍者被害成了惡龍,好在一切還未開始。


    紀舒終是沒忍住眼淚,紀乘風替她抹著淚水,暴跳如雷。


    “歲歲別哭!剛我進門時聽說祁承序那孫子,到京營領差去了,等他迴來我再好好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紀乘風一雙拳頭攥的咯吱響,別看他官任禦史,生的文人身材,可武功是一點不差,一拳三個渣男!


    他昨日便憋著這火了,孫子六年前負他妹妹,六年後還腆著臉讓他妹妹給養孩子。


    不打歪了祁承序的鼻子,他這個哥哥白當了!


    紀舒牽著哥哥的手往裏間走,“先不提那個壞心情的家夥,哥哥先跟我進屋坐。”


    “歲歲,你老實告訴哥哥,你想不想和離!”


    紀乘風剛坐下,便拋下一個炸彈。


    紀舒倒水的動作頓了一下。


    “歲歲,你不必擔心京城的閑言碎語,哥哥是做禦史的,大不了參遍全朝!爹娘祖母那邊,你也不用操心,你嫂子和我替你去說,咱們不在這癟犢子的府上受氣了!叫他們自己養那兩個野種去!”


    紀乘風拍著桌子,用力磨牙。


    紀舒抹了下眼角,有哥哥這句話,她還怕什麽!


    不過她現在不能和離,這二少夫人的身份雖然叫她作嘔,但特別好用。


    “哥哥,眼下不是和離的時候,等時機到了,我一定迴去。”


    紀乘風眼神複雜,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麽,他以為妹妹還是心有顧忌。


    捏了捏拳道:“好吧,歲歲想留便留,等那祁承序迴來,我好好跟他‘說說’!”


    紀舒趕緊換了話題,“不說這個了,大哥,我有件事想問你。大哥之前做巡漕禦史時,接觸了京內多家鏢局,不知哪家鏢局運送的時效和護貨的能力好一些?”


    紀乘風疑惑,“京北的龍道鏢局,鏢頭在江湖上吃得開,鏢局內的高手也不少,很少被劫鏢。怎麽,歲歲想往哪裏運東西?”


    “不瞞大哥,我想給威海關運些軍需。”


    紀乘風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他往門口看了看,確認無人,才低聲說:


    “歲歲,誰告訴你的?”


    紀舒心一咯噔,“大哥這麽問,難不成威海關已經遞了軍需不足的消息迴來了?”


    “這消息今日才送到,皇帝早朝閉口不提,朝臣心中都有猜測。”


    紀乘風眼神微妙,紀舒說道:


    “我也不知內情,隻是聽祁承序說了一嘴,威海關暴雪,瓦剌幾次攻打,有越戰越勇之相。鎮國將軍雖神勇,但大雪導致災情,不可兼顧,十分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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