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該不會又有傷者了吧?上一個瘟神還沒走啊!何況經過這次,她開始考慮學師父,幫忙念幾句阿彌陀佛後就地挖坑埋了了事!會大老遠跑到國境邊緣的,八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顯然,小奇隻是肚子餓了,它正站在院子那株銀杏樹最矮的枝幹上,觀察男人有沒有可能分它一杯羹。


    「還有什麽是你養的?一次說清楚。」


    「沒了,咩咩和綿綿,還有春桃、夏荷、秋香、冬梅……」


    「嗄!」


    「以及小奇。」孟蝶覺得她有義務提醒這男人,小奇是他的救命恩人,「希望你打獵時不要不小心傷到它。」


    男人終於抬眼,看向趾高氣昂的小奇,接著露出一個輕蔑且不屑的表情。


    她當他打獵都不挑獵物的?「這隻醜鳥連塞我牙縫都不夠。」


    孟蝶有點緊張,小奇最討厭有人對它不禮貌了!她抬頭看向站在樹梢的小奇,不可思議地發現,這隻不可一世的扁毛畜牲,在接收到男人傲慢不屑的鄙視後,竟然顫抖著,躲進葉子裏,垂頭喪氣地把尾巴對著他們。


    小奇的自尊心受創了。


    難道小奇是母的?孟蝶突然思考起這個可能性,咕嚕嚕的聲響卻喚迴她的注意力。


    男人也看向她。


    孟蝶臉一紅。「我去吃飯了。」她轉身就走,希望他千萬別以為她很想很想吃烤雁腿!


    在來到這鬼地方以前,孟蝶其實是標準的肉食主義者,每餐一定要有肉,最好紅肉白肉都要有,但來到這裏以後,她最多隻能吃自己釣的魚。


    早知道剛剛就去釣幾條魚迴來。孟蝶食不知味地啃著地瓜,聞著烤肉香,越覺得地瓜和水煮蛋好像怎麽吃都吃不飽。


    就在她不知道第幾次歎氣時,男人走進廚房。


    孟蝶差點心虛地想把地瓜藏起來,一方麵覺得他在外麵吃野雁大餐,她躲在這裏啃地瓜有夠糗——不知道是誰賭氣不做對方的午餐——另一方麵又覺得她真的沒準備他的午餐,似乎有點小心眼。


    男人對她的舉動視若無睹,隻把盛了碟的烤雁肉放到她桌上就離開了。


    他還把肉切成一口一小塊。


    「……」


    孟蝶覺得別扭極了,她隻能不停提醒自己,這男人是強奸犯!他對她做的事,有再多理由都不可原諒。


    但,對他而言,她是他的結發妻。


    他也說了,她犯下的罪,早該被吊死。孟蝶根本不知道司徒凝到底做錯了什麽,她既然無從得知他們夫妻間的糾葛,又怎麽去評斷誰對誰錯?她以她原來世界的價值觀來衡量他的行為,到底對或不對?


    她也可以說,使用暴力就是不對,這是她所生長的文明世界的鐵則;但對不屬於她的世界的人來說,對那個男人來說、對司徒凝來說,她所謂的鐵則也許根本就沒有意義。


    師父曾經對她說過,這裏是個以暴製暴的世界,要她必要時不能心軟。


    但她明明就不是這裏的人啊!


    噯,她又頭痛了。


    【第三章】


    孟蝶又找到一個絕不替臭男人煮晚餐的理由——他昨天一定是想偷摘她的西紅柿!


    她氣虎虎地看著一地爛西紅柿,有的沒掉到地上,但也都受傷了。


    早知道他昨天鬼鬼祟祟地在她的菜園出沒,肯定不安好心眼!


    對了,她現在決定,臭男人沒有名字,隻要叫他臭男人就好,而且還可以依她的心情看是要改喊他死男人或爛男人都行。


    她生氣地清理她的菜園,對不知道在忙什麽的臭男人不理不睬。


    讓她更生氣的是,臭男人對她的怒氣與忽略彷佛無所覺,一整個下午忙著扛一堆東西走過來晃過去,還在她的地盤上敲敲打打地吵死人,她覺得被當成空氣的人好像是她了!


    到底誰才是主人啊?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哦?


    孟蝶抱著一大桶爛西紅柿,氣虎虎地當他的麵用力放下,「糟蹋食物的人真該被雷劈!」


    男人隻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她昨晚立的「羊肉塚」。


    不知道是誰比較浪費?


    後知後覺的孟蝶一臉尷尬。


    「騰格爾不會怪你,放心吧。」他還安慰她哩!


    孟蝶覺得自己的戰鬥力瞬間降到零,她有必要出招挽迴劣勢。


    「不知道是哪個浪費食物的,把我一園子西紅柿都砸爛了。」她昨晚就在西紅柿園裏逮到偷雞摸狗的他,這下他總賴不掉了吧?


    男人依然淡淡地瞥了她手上的籃子一眼,「我有叫你住手。」他扛起劈好的木材,決定閑話家常時間已經結束,該幹活兒了。


    什麽住手?他叫她住手幹嘛?


    昨夜的一切因為他的話,默默地在孟蝶腦海裏重演一遍——


    住手。


    你叫我住手?我叫你住手時你怎麽不住手?綿綿跟咩咩叫你住手時你有沒有住手?去死吧!


    啪啪啪!砰砰砰!誰知道黑暗中,石頭砸到哪兒去了?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西紅柿兇手原來是她自己。孟蝶挫敗地想抱頭呻吟。


    原本走開的男人突然想到什麽,轉過頭問道,「圍欄那樣可以嗎?」


    「什麽?」什麽圍欄?


    男人沉默了半晌,「不,沒什麽。」他又走開了。


    孟蝶呆了好半晌,突然跑迴菜園。


    她終於發現,菜園的圍欄翻修過。之前破了個大洞,咩咩和綿綿沒事就跑進來玩,踩壞好多作物,偏偏她又舍不得罵它們,而且罵了也沒用。


    現在她可以把菜園圍起來,保護作物了。


    所以,原來他昨天是在幫她修圍欄?


    孟蝶瞪著卡在圍欄上的石頭,多虧他修了它,否則西紅柿的損失會更慘重。


    她悶悶地往草地上一坐,這下子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她應該原諒他嗎?看來這是症結所在,感情上多少有點同情他大老遠地跑來找老婆,結果老婆已經變了個人;理智上又覺得這種管不住自己老二的原始人有必要再教育。


    然而,他本來就是原始人啊!人類所有的道德感與正義感,全都是隨文明演進慢慢發展出來的,發展出全人類都能接受的最大公約數,並且一定程度地保障弱者。


    封建時期,私刑往往也能張著正義的旗幟,要到許久許久之後,才有了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概念,在他的概念裏,他隻是在解決他的「家務事」……


    也許她該先想辦法突破跟男人之間的藩籬,弄清楚他和妻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然後讓他明白她真的不是司徒凝。


    孟蝶打定主意,決定不再煩惱這個問題了。


    她找到正在修羊圈的男人,忍不住站遠遠地,看著他在大太陽下工作的樣子。


    明明她什麽也沒有說,他就是去做了。才一個下午,不但羊圈恢複了七七八八,而且他似乎也為新誕生的小羊做了新的規畫。


    她錯怪他那麽多次,他都沒生氣了,那麽司徒凝到底做了什麽讓他這麽生氣?她突然好想知道。


    為付出勞力的人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不為過吧?


    羊圈快完工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孟蝶想他今天應該沒空出去打獵,便默默來到羊圈前。


    「那個……」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叫啥名字,而他顯然不認為有必要提醒自己結發多年的妻子他究竟姓啥名誰。


    男人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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