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歲歲太過安靜的事情在秋收的時候被發現,秋收的時候隻要能動的都要下地,就連趙廣季也帶著媳婦兒迴來收糧食。


    土地革命後都是按人口分地,趙廣季雖說在鎮上的糧站上班,戶口還在村裏,富興村還有地。


    分家之後劉招娣就沒有什麽顧忌,鬧著四房不來參加秋收就不給他們分糧食。


    趙婆子那叫一個氣啊,她就說分家不好,兒媳婦一個兩個都不聽她的指揮。


    “娘,你可要想清楚了,立金他爹才好,走路都不利索,不能下地幹重活。”劉招娣早就不滿四房一直得婆婆的補貼,都分家了四房還想吸他們家的血,她第一個不幹。


    錢春芬和陳秀禾也跟著附和,以前都是一個灶台吃飯她們不得不忍,現在分家還要讓四房占便宜,說什麽都她們都不忍。


    “小叔要是不迴來,我讓廣仲也不迴來了,平時在廠子裏上班就挺累的,請假還在主任麵前留下印象,說不定影響升職。”錢春芬看到婆婆正準備打劉招娣,站出來跟著表明態度。


    陳秀禾沒有說話,畢竟自家丈夫不在家,不過要是四房的人不迴來,她也不會賣力幹活的,等明年開春就好,到時候自己家的地自己伺候,雖然會累一些,不過除了交公糧剩下的收成都是自己家的,想到這裏她對明年的收成就有盼頭,而且就算她不說弟弟也會過來幫忙。


    最後,在劉招娣和錢春芬的抗議下,趙廣季帶著媳婦餘佳佳迴來參加秋收。


    趙立武已經四歲,可以簡單的幹農活,他被安排在地裏撿麥穗豆子和遺留的小土豆之類的東西。


    陳秀禾原本想讓小兒子在家裏看小女兒,可惜架不住婆婆硬是要讓兩個兒子都下地,隻能把小女兒抱出來放在樹下睡。


    餘佳佳口渴來到樹下喝水,一連喝了兩碗才緩過勁來,看著瓦罐裏的水還夠喝有些失望,還想著沒水自己能趁著走迴去接水的空隙歇一歇。


    劉招娣看到餘佳佳休息,假裝自己口渴也要去喝水。


    餘佳佳喝完水也沒有立刻迴去幹活,因為背簍裏的趙歲歲醒了,“歲歲醒了,要不要粑粑?”


    趙歲歲沒有說話,就這麽睜著眼睛看前方。


    餘佳佳看著趙歲歲白白胖胖的小身板,心裏埋怨的看向在磨洋工的趙立金,看看三房把趙歲歲養得這樣好就知道三房有不少好東西,自從分家後婆婆每次去鎮上看丈夫帶的東西就直接下降了幾個檔次,以前必有的麥乳精已經小半年沒有出現,之前的麥乳精都是趙廣仲和趙廣叔帶迴來的。


    “一個賠錢貨還吃這麽精貴的奶粉,陳秀禾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劉招娣看到餘佳佳掏出趙歲歲背簍裏的奶瓶,心裏瘋狂的妒忌,這東西她當姑娘在地主家做短工的時候看到地主家的孩子用過,西洋玩意名字叫做奶瓶,泡奶粉給娃娃喝奶用的。


    餘佳佳沒有理會劉招娣刻薄的話,把奶瓶裏的奶都喂給趙歲歲後把人抱起來拍嗝,“嗯?歲歲怎麽不說話?”


    陳秀禾捆好一大把苞米杆就看到餘佳佳和劉招娣在樹下,餘佳佳還在喂小女兒喝奶,顧不上其它的放下鐮刀就往樹下走去,經過半年的時間,雖然已經接受小女兒真的和醫生說的一樣智力障礙,不過這事越晚知道越好。


    “怕不是個啞巴吧,晚上從來沒聽到這個丫頭片子哭鬧過。”劉招娣想到三房,說話有些幸災樂禍。


    “大嫂,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餘佳佳聽到趙歲歲的打嗝聲,把人放迴背簍裏,仔細看了看趙歲歲的模樣,雖然她帶著親媽濾鏡看自己的女兒,但是趙歲歲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瞧瞧趙歲歲的大眼睛和高鼻子,還有微笑唇,就這樣看著也讓人心生歡喜。


    不過,這個眼神似乎有些不對勁。


    餘佳佳重新把趙歲歲抱起來對視著對方的眼睛,長著濃密眼睫毛把原本就大的眼睛襯得更加大,不過眼神好像沒有聚焦。


    陳秀禾趕到大樹下就看到餘佳佳舉著小女兒和她對視,她知道隨著年齡的增長小女兒不正常的事情早晚會被發現,不過她沒有想著這麽快,“四弟妹,把歲歲給我吧,歲歲現在應該粑粑了。”


    餘佳佳沒有說話,把手裏的趙歲歲交到陳秀禾的手裏,正準備說什麽就被地裏的婆婆叫下地。


    “水罐子裏的水是會自己變多還是怎麽,一個兩個都想著偷懶,讓我一個老太婆在地裏忙活,你說說誰家的婆婆幹活兒媳婦休息的,還不快點迴來。”趙婆子叉著腰對著樹下的三個兒媳婦怒吼道。


    趙立文用粗布做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聽著趙婆子的話嘴角抽了抽,四十多不到五十歲應該不能叫做老太婆吧。


    趙立武把紅薯地裏的拇指大小的小紅薯倒在一個專門裝小紅薯的筐子裏,看到在一旁磨洋工的趙立金便往樹下走去。


    陳秀禾把小女兒的尿布換好,直接放在背簍裏不用哄也不用擔心小女兒掉出來,小女兒是個懶的,醒了也隻是睜著眼睛轉一轉。


    這邊餘佳佳還在想趙歲歲的眼睛,總覺得這種眼神在哪裏看到過,一不小心差點劃傷自己。


    趙廣季往自家媳婦的腳上抹了一把自己的口水,“沒事,就是破了點皮。”


    餘佳佳看著自己的腳想到趙歲歲的眼神和誰的一樣了,他們鎮上有一個被高燒燒壞腦子的黃家定,趙歲歲的眼神和黃家定是一樣的,“她爹,你說六丫頭是不是個傻的?迴來這麽幾天就沒有聽到過六丫頭哭,咱們家薇薇在幾個月大的時候鬧得咱們一家都沒有消停過。”


    趙廣季聽著自家媳婦兒的話有些疑惑,“你怎麽會這樣想?”


    餘佳佳把剛才抱趙歲歲的情況告訴自家丈夫,“三哥三嫂這麽恨大房的人,說不定不隻是死了一個五丫頭這麽簡單。”


    趙廣季還想說什麽就被自家老爹打斷。


    趙老頭路過聽到老四夫妻的話,開口道,“老四媳婦你說的是真的?”


    餘佳佳聽到公爹的話有些緊張,畢竟事情還沒有定論就說一個奶娃娃是傻子有些過分,“我就是覺得六丫頭有些安靜的過分。”


    趙老頭想到自己的懷疑和老三媳婦總是擋著自己的抱六孫女,想到之前的擔心立馬轉身往樹下走去。


    大樹下,陳秀禾幫小兒子倒了一碗水,抬頭就看到公爹沉著一張臉走過來,“爹,你要喝水?”


    趙老頭搖了搖頭,直接走到趙歲歲麵前把人給抱起來,六孫女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歲歲熱不熱?”


    陳秀禾看出公爹的目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無論趙老頭怎麽逗趙歲歲,趙歲歲偶爾轉動眼珠子就沒有其它動作,就連手腳都隻動過幾下。


    “老三家的,歲歲是怎麽迴事?”


    陳秀禾也沒有隱瞞,“歲歲在我肚子裏拖太久,腦子缺氧。”


    剩下的話陳秀禾沒有說完,腦子缺氧結合現在趙歲歲的情況,明眼人都知道什麽意思。


    趙老頭瞬間覺得喉嚨幹涸起來,就這樣舉著趙歲歲不說話。


    直到趙歲歲被雙手撐著有些難受才反抗的蹬起雙腳,嘴裏還哦哦的叫。


    陳秀禾接過小女兒抱在懷裏,察覺的小女兒手心出汗,著手給小女兒把外衣脫掉,“小武,往妹妹的奶瓶子裏灌水。”


    趙立武聽到後把妹妹的奶瓶翻出來,也不洗奶瓶擰開蓋子就往裏麵灌水,奶粉這麽金貴可不能浪費了。


    一直到趙歲歲抱著奶瓶吱吱吱的喝水,趙老頭才迴過神來。


    “今天日頭大,小武把歲歲帶迴家去吧。”


    說完,趙老頭逃似的離開。


    陳秀禾就這樣看到公爹離開,她心裏除了大房夫妻和趙立金之外也是恨公婆的,雖說富興村沒有女人生孩子去醫院生的事情,可是自己的當時情況特殊,要是公爹早一點發話送自己去醫院,說不定兩個孩子都能保住。


    事後,二嫂錢春芬也說當時公爹要準備送自己去醫院生就被趕迴來的丈夫打斷,那要是早一點送自己去醫院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不過再恨,陳秀禾也不能對公婆做什麽,因為“孝”字就把她壓住了。


    隻能把所有的怒氣放在大房那邊,畢竟趙立金才是罪魁禍首。


    趙立武看到妹妹喝完水就尿褲子,有些無奈,“才喝就尿了,歲歲這是直腸子。”


    趙立文剛過來就聽到弟弟的吐槽,上手對著弟弟的腦門就是一彈,“你小時候比歲歲拉的都多,還敢嫌棄歲歲。”


    趙立武捂著自己的腦門,嘟了嘟嘴,“我不記得了。”


    陳秀禾把小女兒的尿布換好,把小女兒交給小兒子,“帶歲歲迴去吧。”


    趙立文有些遲疑,“等會奶肯定生氣。”


    陳秀禾把趙老頭發現小女兒的問題告訴大兒子,“別怕,讓小武迴去是你爺爺說的。”


    趙立文抿了抿嘴巴,看向趙老頭的方向看到對方正在和趙婆子說話,沉默了一會,“早晚會知道。”


    趙婆子這邊聽到六孫女腦子有問題,第一時間想的是要把六孫女丟掉,“還不如兩個都死了,一個傻子這是要拖累一個家,不行,我要去和老三媳婦說道說道。”


    趙老頭攔著妻子不讓她去,“這事不能往外說,說不定等歲歲長大一些就好了,小文這麽機靈,歲歲說不定就智力低一些,你娘家的那個娃娃不是能聽懂一些麽,人傻一些也不耽誤幹活。”


    趙婆子還想嚷嚷就被捂住嘴巴,她娘家那邊的傻子是可以幹活,但也鬧出過不少笑話,她可不想被村子裏的人笑。


    趙老頭死死的盯著妻子的眼睛,嚴肅道,“先緩幾年,你要是再鬧,剛剛平靜的日子就能再亂起來,想想立金,再鬧老三媳婦說不定能把立金打死。”


    趙婆子聽到丈夫的話很快就冷靜下來,想到這半年大孫子挨老三媳婦的打,每一次都是鼻青臉腫的,隻能先按下心中的想法。


    秋收結束後,村長被請來丈量土地。


    除了原先的土地被按人頭劃分好,老趙家的三房添人口也把地給加上。


    “好了,就是這些。”村長把本子合上,沒有說鎮上有把農民手裏的地給合並在一起的苗頭,以後可能大家一起種地,不分你家我家的地。


    說完,村長就被人請走,秋收之後重新分地的人家可不少,除了人口增加之外也有部分因為分家而重新分地的。


    一大早,陳秀禾就帶著大兒子去鎮上打米。


    村裏舂米的石臼有些老舊,舂出來的米伴有石子和石子灰,聽說鎮上的糧站可以用機器打米,打出來的米還更加細,陳秀禾想著小女兒過段時間要開始喝粥,米還是精細一些的好。


    趙立文背著小背簍,囑咐弟弟不要忘記炕上還躺著妹妹,“小武,看好歲歲。”


    趙立武點點頭,“知道了,我會看好歲歲的。”


    一開始,趙立武還在逗妹妹玩,雖然隻得到一些小迴應,不過這樣也讓他高興好一會。


    趙歲歲醒來不到半個小時又繼續閉眼睡覺,趙立武拍著妹妹身上的被子也跟著一起睡。


    “立武,出來玩啊。”


    趙立武準備要睡著就聽到趙鐵蛋叫自己,本來不想答應,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玩,“馬上來。”


    因為妹妹一睡就能睡好幾個小時,把前後兩個門都鎖好後,趙立武跟著趙鐵蛋離開。


    趙婆子從廚房出來剛好看到四孫子鎖門離開,正準備迴堂屋就看到三房的窗戶沒鎖有條小縫縫,迴到堂屋想了想還是決定行動。


    趙歲歲還在唿唿大睡,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壞人抱走。


    趙婆子抱著懷裏的趙歲歲,想著這些都是靠兒子寄迴來的奶粉養大的,實在是可惜,“一個丫頭片子算你的命不好,重新投胎去吧。”


    趙立武正在和趙鐵蛋在嬉鬧,遠遠的看到趙婆子懷裏抱著什麽東西,心跳突然加快便和趙鐵蛋說一聲就離開。


    等趙立武走近一些,發現是妹妹的包被,連忙跟上趙婆子的步伐,叫了前麵鬼鬼祟祟的人好幾聲,不知道趙婆子沒有聽到還是怎麽的,一直沒有迴頭低著頭往前走,隻能繼續追上去。


    趙婆子是第一次丟孩子,心跳得特別快,一點也沒有聽到趙立武在後頭叫住自己。


    就這樣,趙婆子和趙立武一前一後的上山。


    在半山腰的時候,趙婆子望著深山還是沒敢太往裏麵,往上走了一小會,來到鬆樹林附近直接把趙歲歲放在枯草上又往對方身子上蓋一層枯樹葉便匆匆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趙立武遠遠的就看到趙婆子的動作,想到這段時間趙婆子時不時來到他們家屋子勸他娘把妹妹送走都被打出去,沒敢出聲隻能墜在趙婆子的身後,等對方把妹妹扔下就躲起來,發現趙婆子從另一個方向離開,連忙跑上前把妹妹從枯樹葉裏扒拉出來抱在懷裏。


    趙歲歲從被抱出門到現在一直都在睡覺,趙立武看著懷裏的妹妹害怕被他娘和大哥責怪,有些忐忑的抱著妹妹迴家。


    在他們家院門口,趙立武看到自家娘親和大哥匆匆的出門,準備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兩人就被他娘的話打斷。


    陳秀禾看到小兒子和小女兒迴來,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女兒的臉蛋,確認小女兒沒被冷著,“小武,晚上你去二伯娘家吃飯,娘和你大哥有事要去一趟大良公社。”


    說完,陳秀禾帶著大兒子急急離開。


    趙立武看著兩人的背影,到嘴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趙婆子等啊等,等到晚上都沒有聽到三房傳出找人的聲音,準備去三房看情況就看到四孫子抱著一個包被從二房的屋子裏出來,“小武,你懷裏抱著什麽?”


    趙立武迴頭看向趙婆子,嘴巴努動一臉憤恨,“當然是我妹妹了,還能是誰?”


    這時,天空突然閃過一大條閃電。


    趙立武抱著趙歲歲背對著閃電加上一人氣憤一人剛好睜眼,趙婆子突然對上死水一般的眸子,嚇得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上。


    “轟隆”的一聲驚雷,把堂屋裏的趙老頭招出來。


    “他娘你怎麽了?”趙老頭看到地上倒著的妻子,連忙上前去把人扶起來。


    趙老頭見叫不醒妻子,隻好上手掐對方的人中。


    趙婆子被弄醒後看向還在二房門口站著的趙立武和趙歲歲,這時天空再次閃過閃電,這一次的閃電離富興村很近,就在閃電亮後巨大的打雷聲跟著響起。


    趙立武緊了緊懷裏的妹妹,無聲的瞪著剛醒過來的趙婆子。


    趙歲歲因為被自家小哥背著抱的緣故,同樣也悠悠的盯著趙婆子看。


    趙婆子才醒來沒幾秒鍾又繼續兩眼一翻昏倒,這次任憑丈夫怎麽唿喊和掐人中都沒有醒過來。


    “老大,老大,快去請高大夫過來。”趙老頭叫不動妻子,擔心對方是秋收的時候累著了,讓大兒子去請村裏的大夫。


    大房的屋子裏,劉招娣開門出來,“爹你忘記廣伯去走親戚還沒有迴來麽?”


    趙老頭這才想到他一早就把大兒子打發去他姥姥家吃席,“老大媳婦,你去請高大夫。”


    劉招娣看到要準備下雨不想去,把叫大夫的任務交給大女兒,“大丫,你去請高大夫。”


    趙男弟聽到後,立刻頂著鬥笠出門。


    劉招娣看著大女兒的背影冷哼一聲,“也就這點用處了。”


    趙立武看到趙婆子被抱進堂屋,想了想抱著妹妹迴到自家屋子裏。


    “著火了,山裏著火了,是雷擊木!”


    趙立武正在自家屋子裏用搖浪鼓逗妹妹,聽到外麵的聲音想要出去看,又擔心妹妹不在自己的視線裏麵不安全,想了想走到二房去打聽。


    二房的屋子裏,趙芝芝正在縫補衣服。


    “小武有什麽事情麽?”


    趙立武看了看屋子裏,沒有發現錢春芬和趙立明的身影,“外麵的人說鹿鳴山上有雷擊木,我過來看看,二伯娘和立明哥呢?”


    趙芝芝以為趙立武擔心山上著火,笑道,“放心,下著雨呢,不會燒著村子裏的,我娘在堂屋,立明剛出去等會就迴來。”


    話音一落,趙立明從外麵迴來。


    “雷劈中大鬆樹林的樹,白正叔已經帶著人上去處理了。”趙立明一邊甩水一邊把剛才打聽到的話告訴在場的人。


    趙立武聽著趙立明說的地方,好像就是下午奶奶丟妹妹的地方,要是自己沒有發現,妹妹現在說不定就被雷給劈死了,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發抖。


    “小武,你怎麽了?害怕?”趙芝芝看到趙立武有些輕微的發抖,問道。


    “沒什麽,我迴去看著歲歲。”


    說完,趙立武便轉身離開,跨過門檻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小心些,要是害怕打雷就過來這邊睡。”趙芝芝看到趙立武有些毛躁,想到對方也隻是個四歲的孩子,怕他照顧不好小堂妹,吆喝道。


    “知道了。”趙立武路過二房的窗戶,對著裏麵迴答道。


    一進屋,趙立武就把妹妹抱在懷裏。


    堂屋這邊,趙婆子被高大夫的銀針紮醒,醒來就看向三房的方向。


    “老頭子,你去看看老三屋子裏都有誰。”


    趙老頭不明所以,看著妻子唿吸越來越急促還是起身去三房看看,畢竟這麽大的閃電和雷雨,三房隻有一個四歲的男娃和半歲的女娃。


    三房的屋子裏,趙立武抱著妹妹想著等會他娘和大哥迴來自己要怎麽說,一頓打應該是免不了的。


    趙老頭提著煤油燈來到三房,“小武,你娘和大哥迴來了麽?”


    趙立武不知道爺爺過來是為了什麽,搖了搖頭,“還沒有。”


    趙老頭看著這麽大的炕上隻有兩個娃娃,一時間有些憐愛,溫聲道,“怕打雷麽?”


    趙立武搖了搖頭,打雷什麽的他才不怕,他更加怕他娘和大哥生氣。


    趙老頭聽著外麵的閃電加雷聲,讓趙立武抱著趙歲歲去堂屋,“去堂屋,你們倆在屋子裏爺爺不放心。”


    趙立武想到堂屋裏的趙婆子,萬一他帶著妹妹過去對方又暈了怎麽辦,而且他娘不在家,萬一奶奶還要繼續扔妹妹怎麽辦,“不用了爺爺,我不害怕的。”


    趙老頭看到四孫子堅持也沒有繼續勸,男娃子不怕打雷才好,女娃被雷聲鬧起來也不錯,總比現在睜著眼睛沒有什麽動作的好,離開之前看了看四孫子懷裏的六孫女,搖了搖頭,按理說奶娃娃聽到這種聲音基本上都會哭鬧,六孫女還是一臉無動於衷,真真是越想越後悔。


    趙立武看到爺爺離開,跑過去把前門關上,迴到炕上抱著妹妹一起睡覺。


    堂屋這邊,趙婆子聽到丈夫說四孫子和六孫女都在屋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六丫頭真的在?”


    “當然,要是人不見小武早就著急起來了。”趙老頭遞給高大夫一撮煙,現在雨這麽大讓高大夫冒雨迴去不厚道,他讓高大夫在堂屋等雨停再迴去。


    趙婆子看到高大夫在也不好多問什麽,心裏在想自己下午是沒有出門還是誰把六孫女給送迴來的,要是六孫女是被人送迴來的,等老三媳婦迴來還有得鬧,她就這麽胡思亂想到雨變小,高大夫離開後把她下午做的事情告訴丈夫。


    “你確定?”趙老頭一直知道妻子想把六孫女給送走,每天都會嘮叨幾次。


    “我。。。應該吧。”趙婆子不是很確定,要是她丟的人,人是怎麽走迴來的。


    “我看你是癔症了,你說你丟了六丫頭她是怎麽迴來的,就算是被人送迴來也不會這樣安靜,早就鬧起來了。”趙老頭想著剛才在三房屋子裏看到的四孫子,對方臉上並沒有帶憤怒的情緒反而有些緊張和害怕,加上妻子老是在自己麵前說要送(丟)掉六孫女,他更偏向於妻子發癔症。


    趙婆子被丈夫這麽一說,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是我癔症了?”


    趙老頭想著丟孫女的事情要是真的,保不齊他們老趙家才穩定的日子又要一去不複返,“就是你發癔症了,我讓大丫把高大夫給你開的藥煎一煎,喝了好好睡覺明天就什麽都好了。”


    三房的屋子裏,趙立武正在做夢,夢中他把妹妹被奶奶抱上山扔掉的事情告訴他娘和大哥後就失去帶妹妹的機會,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事情,最後他爹娘和大哥帶著妹妹一起離開富興村卻把他留下來,他一路追著爹娘和大哥妹妹卻怎麽也追不上,“爹娘大哥等等我啊,歲歲等等小哥。”


    眼看著人離自己越來越遠,趙立武一緊張就立馬睜開眼睛,感覺衣服有些濕濕的,聽著外麵的瓢潑大雨看向屋頂沒有漏雨,那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妹妹弄的。


    低頭一看,果然是妹妹尿床了。


    趙歲歲睜著眼睛看著自家小哥不說話,隻是踢了踢自己的小胖腳示意她不舒服。


    趙立武給妹妹換上新尿布開始迴憶夢中的事情,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把下午的事情說出去比較好,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繼續進入夢鄉。


    深夜,陳秀禾和趙立文才迴到家。


    看到揉著眼睛給自己開門的小兒子,陳秀禾手牽著把人往炕上帶。


    趙立武迷迷糊糊重新迴到炕上,腦袋供著妹妹的包被繼續睡覺。


    第二天醒來,趙立武已經把昨天的事情忘掉。


    一家四口正在吃早飯,陳秀禾讓小兒子繼續在家裏看小女兒,午飯和晚飯都去二房吃。


    趙立武下意識的有些緊張,問道,“還去?”


    趙立文把弟弟掉在炕桌上的米粒撿進對方的碗裏,“還去一天,等太姥爺上山就迴來。”


    趙立武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還是想不起來,隻能答應道,“我會看好歲歲的。”


    “要是想去玩也可以,把歲歲放在二房屋裏就行了。”陳秀禾想著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貓冬,也不拘這小兒子在家裏看小女兒,剛才她問過二嫂,對方今天一天都在家裏,小女兒放在二房的屋子也行。


    “知道了。”趙立武點點頭,在大哥的眼神示意下把漏掉的米粒又撿起來吃掉。


    趙婆子這邊躲在廚房暗戳戳的看著三房屋子,裏麵並沒有傳出什麽動靜,“難道真的是我發癔症了?”


    趙老頭來廚房打熱水就聽到妻子在喃喃自語,“我都說你發癔症了,要是真的老三媳婦昨晚上就鬧起來了,還能等到現在?”


    就這樣,趙立武因為給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忘記昨天弄丟妹妹事情,趙婆子因為沒有人鬧起來而懷疑自己發癔症,老趙家的一場風暴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扼殺在萌芽狀態。


    趙立武也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學習一些心理學方麵的知識才調動起這段塵封已久的記憶,這都是後話。


    “立武,去彈珠子,去不去?”趙鐵蛋來到趙立武家院門口叫人。


    趙立武下意識的想要答應,看到在蠕動的妹妹還是婉拒,“先不去了,歲歲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可以把你妹妹交給你二伯娘啊。”趙鐵蛋知道趙立武家和趙立明家關係好,建議道。


    “不要,下次我再去。”趙立武還是搖頭拒絕,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想和妹妹待在一起。


    趙鐵蛋和趙立武玩在一起久了,知道對方說不去就不迴去,隻好帶著人離開。


    趙歲歲半歲的時候,一家人啟程去縣裏。


    一下車,陳秀禾就抱著小女兒帶著兩個兒子去縣醫院,接診的人還是給趙歲歲下診斷的孫醫生。


    孫醫生看到陳秀禾過來,發現對方懷裏的趙歲歲被養的白白胖胖對陳秀禾的好感又加一分,他還以為上次陳秀禾夫妻倆隻是一時不能接受才那麽傷心,現在看到趙歲歲肉乎乎的樣子就知道是有在好好的養。


    陳秀禾緊張的看著孫醫生擺弄小女兒的四肢和眼耳口鼻,直到對方停下來才開口道,“醫生,我家歲歲怎麽樣?”


    “身體機能發育得很好,就是反應不夠,你們盡量多和她說話,該爬的時候爬,該走路的時候讓她走路。”孫醫生沒有給趙歲歲開藥,畢竟沒有藥可以醫治腦子的損傷。


    陳秀禾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失落是孫醫生沒有給小女兒開藥,沒有開藥隻有兩個原因,一個就是身體沒有問題,另一個就是沒法開藥,“麻煩醫生了,我們開春了再來。”


    孫醫生沒有勸,既然陳秀禾想來那就來吧,時間一久對方自然會接受。


    陳秀禾帶著兩個兒子離開醫院,去飯館吃了一頓好的再買一些在鎮上買不到的東西便迴家。


    趙立文看著路邊擺的小攤,不知道什麽時候國營飯店才會成立,現在華國正在進行公私合營,以後這些的小攤估計就沒有辦法開下去,可惜了。


    又下了兩場鵝毛大雪,富興大隊開始貓冬。


    陳秀禾從鎮上把丈夫寄迴來的包裹背迴家,雪太大郵遞員隻能在送信的時候通知有包裹的人去取,要是不著急的話就等郵遞員有時間才能送到村子裏,“看看你爹寄什麽東西迴來了。”


    趙立武放下手裏的搖浪鼓,找出剪刀就開始拆。


    趙立文拿出一封信開始讀,在讀的過程中還特地念錯一些詞語,畢竟他上小學沒幾個月。


    陳秀禾聽到丈夫過年不迴來有些失望,不過人平安就好,有些可惜道,“這還是咱們分家之後的第一個春節,還指望著你爹能迴來和咱們團聚。”


    趙立文能體會他娘的失落,不過現在華國的邊境到處有人挑釁,軍人以保家衛國為己任,他們能安穩的在富興村生活離不開華國大軍的保護,經曆了百年的滄桑,現在正是百廢待興的事情,一開始都是艱難的,“說不定明年就能迴來了。”


    陳秀禾看著大兒子小大人似的安慰自己,笑了笑,“去看看包裹裏麵有沒有毛線,有的話就給你們兄弟倆織一件毛衣穿。”


    以前沒有分家的時候,趙廣叔寄迴來的東西都是趙婆子分,他們家分到的毛線隻夠給兩個兒子織兩件馬甲想要多接兩條袖子都不行。


    趙立武聽到自己要有新毛衣,立刻往裏麵翻,“有的,這個就是毛線,還有不少,比上次奶分給咱們家的多很多。”


    陳秀禾接過小兒子遞過來的毛線,這下不僅能織兩件毛衣還能織兩條毛褲,“這個可以,到時候給你們倆一人織一套,毛線不怕短了沒法穿,到時候把下擺和袖子加長就可以繼續穿。”


    “娘,你也要織,這幾團毛線夠咱們仨一人織一件毛衣,毛褲不用織,有棉褲呢。”趙立文開口讓他娘也自己織一件。


    這個年代的父母喜歡把好的東西留給孩子,不像是他在後世的時候,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


    陳秀禾沒有理會大兒子的話,“娘的衣服夠穿了,給你們倆織就行。”


    趙立文知道他娘沒有同意自己的話,還是物資少的問題,哪有人不喜歡吃好穿好,這種情況還要持續二十多年,在此之前他記得50年代末華國會遭遇三年的大饑荒,還是先想辦法把空間填滿糧食吧。


    分家之後他們家的生活水平直接上了一個台階,自己上學之後也有一個星期一毛錢的零花錢,可惜這點零花錢都不夠買多少糧食,還是要先賺錢才行,以趙立文現在的小身板,能想到的辦法隻有利用自己的筆杆子先賺一些,等自己長大一些再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偷偷的拿家裏的錢去買糧食,到時候他需要製造一場入室偷盜。


    日子就在養娃的時間裏度過,老趙家雖然已經分家,不過趙老頭宣布除夕的年夜飯還是要一起吃。


    陳秀禾猶豫著要不要帶小女兒去堂屋,現在大房和四房的人還不知道小女兒的事情,堂屋那麽吵小女兒都沒有鬧很容易被懷疑,她現在主打能拖就拖,想了想往定好的養老錢裏麵加多一塊錢,這一塊錢就是她不去廚房做飯的安撫,大過年的她也不想和婆婆吵架,“小文,帶著你弟弟把今年的年禮送到堂屋去。”


    趙婆子對趙立文還是有好臉色的,畢竟丈夫一直在自己麵前提趙立文聰明以後就是那筆杆子的料,農民想要實現階級跨越隻能是靠讀書,她一開始也想培養大孫子讀書,可惜大孫子二年級考試總是不及格,反而二孫子放假的時候帶迴來一張獎狀和滿分的試卷,要是大孫子能像二孫子一樣考滿分迴來就好了。


    趙立文趁著趙婆子在翻看年禮把他娘不去廚房做年夜飯的事情出說來。


    趙婆子有些嫌棄的看著籃子裏的東西,想到三兒子每個月雷打不動的包裹就在心裏罵陳秀禾摳門,聽到陳秀禾不去廚房做飯頓時火大,“怎麽,還想我一個做婆婆的伺候你們娘幾個,沒心。。。”


    “不來就不來,大過年的別說不吉利的話。”趙老頭用眼神安撫住妻子,他還擔心老大媳婦和老三媳婦能在廚房裏打起來,不去正好。


    趙婆子也想到前天老大媳婦和老三媳婦拿著鋤頭要幹架,擔心兩人見麵會繼續掐架便沒有再說什麽,“飯可以不做,吃完飯讓你娘把碗筷都洗幹淨。”


    趙立文點點頭,轉身迴到自家屋子。


    陳秀禾正在逗小女兒往前爬,雖然逗弄許久小女兒才往前爬兩步,那也是爬了。


    “奶同意了。”


    說完,趙立文拿起一旁的搖浪鼓轉動,“歲歲來,到大哥這裏來。”


    趙歲歲被“咚咚咚”的聲音吸引,原地停頓了許久,隻是看沒有行動,雖然是四腳著地,小奶肚也貼在炕上做支撐,有五個支撐點趴得很穩。


    趙立文也不催,繼續轉動著手裏的搖浪鼓,“歲歲乖,爬過來就有奶奶喝。”


    陳秀禾在一旁看著也不著急,她這大半年已經等習慣了。


    趙立武聽到自家大哥說喝奶,把炕邊溫著的奶瓶拿在手裏,誘惑道,“歲歲乖,爬過來奶瓶就是你的。”


    趙歲歲還是不動,就在大家準備結束的時候開始往奶瓶的方向前進。


    趙立文看到妹妹被奶瓶吸引,把手裏的搖浪鼓塞在弟弟的手裏,接著把奶瓶拿到自己的手裏挪到一邊,“歲歲來,奶瓶在這裏。”


    趙歲歲趴在自家小哥麵前不動,等了好一會才轉變方向跟著奶瓶爬。


    趙立文接住懟進自己懷裏的妹妹,把手裏的奶瓶舉高,“咱們家歲歲還是個好吃的,叫哥哥,叫了就有奶喝。”


    趙歲歲沒有說話,伸出小手要去夠自己的夥食。


    趙立文見怎麽逗妹妹對方都沒有發出聲音,還是把奶瓶遞到妹妹的嘴邊,“喝吧。”


    趙歲歲雙手抱著奶瓶往後倒去,被趙立文拖住後沒有絲毫影響繼續幹飯。


    因為趙歲歲在幹飯的時候最積極,導致家裏人給她喂奶喂吃的次數比較多,趙歲歲的幼年期就在胖子的道路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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