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亭曈發了狠,一隻手將“鴻蒙”卡入冰刃之間的縫隙,另一隻手徒手握住了冰刃。


    她開始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哪怕是拖著一副殘軀,她也要爬上去!


    明願心抱著她的脖子趴在背上,低低地哭了起來:“不要爬了!不要爬了!!你會死的!!!”


    死?


    死有何懼?


    她早就死過一次了。


    她不怕死,她也不會死。


    她要活!


    要和君離一起痛痛快快地活下去!


    她一定、一定會從星霜幻境中瞞天過海地帶走君離。


    總有一些東西是星霜幻境的規則度量不出來的。


    除了人心的善變,還有愛恨的深淺。


    葉亭曈雙臂使力,把自己沉重的身體拖了上去!


    隻有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最後一丈!


    葉亭曈用手肘推著自己的身體滾上了蓮花台。


    她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四肢暢快地張開。


    看著頭頂的寒冰牢籠,她無聲地大笑。


    阿音沉默地離開了她的手腕。


    明願心哆哆嗦嗦地取出引魂香,坐在鳳羽琴前,道:“我、我開始了!”


    “你一定要記得在一炷香之內醒來!”


    *


    ——如果注定死亡是最終歸宿,你會怎麽做?


    葉亭曈問自己。


    ——至少把有限的一生過得不留遺憾。


    ——如果注定要有遺憾呢?


    ——那就做到無愧於心。


    認識君離的幾個月以來,在了解鳳羽琴音可以窺見未來後,葉亭曈再沒有看見任何預示。


    不再沉湎過去。


    不再執著未來。


    她清楚細致、一成不變地經曆曾經那些痛苦。


    所有有偏差的曆史都不叫曆史。


    所有有缺失的真相都不叫真相。


    她想完成的,是揭露一段真實而完整的罪惡,是對這段曆史中所有死去之人的交代。


    直到幽都城對戰允成。


    在她最後一次有能力做出改變的時候,葉亭曈才讓夢裏的自己看到她精心謀劃準備的東西。


    正如她所預料的,夢裏的葉亭曈瞞住了君離。


    從妖界返迴時,她得以在君離不告而別後跟蹤上他。


    君離果然是往昆侖派方向去的。


    但是,就在昆侖山麓的小樹林裏,他忽然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葉亭曈驚慌失措地從藏身處出來,隻見君離臉上一片死灰,一隻手正死死地摳著胸口。


    拉開衣襟一看,他心髒處原本那道金色閃電狀的傷疤竟往皮肉裏又延伸了幾分。


    霜月的聲音急吼吼地從君離胸口的白玉墜子裏傳出來:“快用靈力衝刷他的神門、心俞、至陽三處穴位!”


    葉亭曈連忙照做。


    誰料剛剛打入靈力,霜月就叫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行!找個修為更高的人來!快快快!他心脈將斷,我要撐不住了!”


    可是,不說這裏是昆侖派的地盤,就這山麓樹林人跡罕至,她到哪裏去找修為更高的人?


    葉亭曈急得發慌,一籌莫展之際,她忽然記起君離與錢萬兩在幽都城郊分別的時候,她偷聽到的他們的談話。


    君離托錢萬兩調查紀柔兒,二人約定如要會麵,地點就在昆侖山麓小樹林的木屋裏。


    葉亭曈匆匆叫醒君離手腕上的阿音:“這小樹林裏有間木屋,你去找錢萬兩,盡快把他帶過來!”


    在她靈力幾乎要耗盡的時候,錢萬兩終於跟在阿音身後跑了過來。


    “朝霞姑娘?你怎麽也來了?”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君離,大吃一驚:“他怎麽了?!”


    “他舊疾發作,心脈將斷。”葉亭曈飛快地問道,“需要找一個修為高深的人,但最好不是昆侖派的。”


    君離與昆侖派尚算盟友,倒不是避諱他的行蹤被發現,而是因為君離的傷牽扯到他白霓裳之子的身份,葉亭曈不敢大意。


    錢萬兩有些為難,“這附近哪裏有這樣的人?要不叫我師父來吧,他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心很好的,不會出去亂說話。”


    她的靈力已然不濟,權衡利弊,保命自然比保密重要,葉亭曈隻好同意,二人把君離抬迴了木屋。


    三炷香後,看著君離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呂弘道緩緩收了功。


    “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我這麽做隻能暫時緩解他心脈的壓力,但不是長久之法。”呂弘道說。


    葉亭曈著急道:“他……他還能堅持多久?”


    “長則十餘日,短則……”呂弘道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葉亭曈隻覺整顆心沒有止境地往深淵跌落。


    呂弘道麵色沉沉地看著君離的衣襟,不知想到了什麽,卻隻說:“等他醒來,你們就趕緊離開這裏吧。”


    “謝過師父!”錢萬兩送他出門。


    呂弘道深深地看了徒兒一眼,終是沒說什麽,走出了木屋。


    君離沒有多久就醒了。


    他看到麵前的葉亭曈,驚詫之餘尷尬地把目光瞥向了別處:“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重點不是我什麽時候知道,是我知道了什麽。”葉亭曈的表情冷冷淡淡的,眼底似乎還帶著幾縷哭過後的血絲。


    君離心裏一沉。


    他啞然張了張嘴,似乎她的話切斷了喉嚨裏的所有聲音。


    卻隻聽葉亭曈說道:“紀柔兒是紫釵的主人,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君離微微鬆了口氣——還好她沒發現他命不久矣。


    但葉亭曈又是怎麽知道紫釵的事?


    “預示又出現了?”他恍然想起了什麽,“你從幽都城出來後,就變得心事重重。”


    葉亭曈沒有否認,隻是以牙還牙,她接下來要去昆侖派做的事,也不打算告訴他。


    “樂遊派滅門案的疑點還有很多,我不想你太早涉入。”君離歎了口氣,“但是我必須來。”


    他的手虛虛地蓋在心口的位置,那裏隱約還在作痛。


    君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怕找不出這件事的真相,會死不瞑目。”


    葉亭曈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她呸了一聲:“誰說你會死的?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她有意把話題從死亡的沉重上拉開,問錢萬兩道:“你通知君離過來,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錢萬兩忙道:“別的倒沒什麽特別的,不過近幾日藏寶閣不是修複完成了嘛,紀師姐有好幾次偷偷摸摸地跟在紀長老身後進去,也不知道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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