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歸。”葉亭曈深吸了口氣,“幫我點一支引魂香。”


    鶴歸卻站著沒動。


    他看著仿佛死灰複燃的葉亭曈,歎了口氣:“你頭上的白發,不打算和我解釋一下嗎?”


    葉亭曈有些心虛地把鬢角的頭發往耳後掖了掖,“沒有關係,真的,隻是白幾根頭發而已。”


    “啊——你不信的話,可以把顧淵叫來,顧淵最清楚我的情況,他都說沒事的。”


    鶴歸狐疑地盯著葉亭曈無辜眨巴的大眼,喊道:“蠻姨,去水華淵請顧淵過來。”


    “至於入夢,等他來了再說。”


    葉亭曈頗有些搬石砸腳的後悔,覥著臉笑道:“去水華淵一來一迴怎麽都得兩三日腳程,仙門比武大會三日後就開始,黃花菜都涼透啦!”


    見鶴歸不搭理她,葉亭曈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不小心扯動手臂的傷口,登時疼得齜牙咧嘴。


    鶴歸無奈地閉了閉眼,又見她精神的確上佳,隻得歎息道:“行行行了!君離都沒你這麽煩!”


    “如果出現任何異常,我會立即打斷你的夢境。”


    鶴歸看著葉亭曈歡天喜地的跑迴小木屋。


    葉亭曈轉過身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顧淵說,滿頭白發的時候就是她壽數終結的時候,屆時她的魂魄會被徹底困在星霜幻境裏。


    她的時間和機會不多了。


    *


    從塵雪山莊出來,葉亭曈就一直惴惴不安。


    再加上方才赤鴞軍首領甘陸死在了渡厄宮的秘洞裏,躺在床上的她就更加睡不著了。


    她在仙界金纓子的琴音中看到預示,畫麵中一個長相酷似君離的小男孩坐在黑咕隆咚的酒窖裏,似乎是喝醉了,他的身上掛滿珠寶,旁邊有一個被打開的暗格。


    葉亭曈本不知這地方在何處,直到她聽見竿兒臨死前喊出的那句聽似含糊不清的話。


    “救叫下”,不是他瀕死的無望求助。


    他想說的,是“酒窖下”。


    預示中的地方一定與竿兒調查的邊關雁有關,說不定邊關雁院子裏,有什麽地方是被他們忽略掉的。


    她有些按捺不住地想去邊關雁家查探,但又怕打擾君離休息。


    他這些日子已經夠殫精竭慮了,在仙界又受了傷,迴人界後幾乎就沒有合過眼。


    等他睡熟了就去。葉亭曈想。


    “睡不著嗎?”床榻下,君離的聲音輕柔地傳來。


    葉亭曈翻了個身,對上君離的眼睛,她悶悶地“嗯”了一聲。


    “別多想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君離的手輕輕地覆在她的額發上。


    也許是他掌心的暖意太過舒適,葉亭曈竟然有了一絲困意。


    不能睡!


    葉亭曈強打起精神,這時她忽然意識到,君離覆在她頭上的手心有一縷非常微弱的靈力波動。


    她隻得裝作睡著,一邊暗暗將那股催眠的靈力化解。


    許是見她唿吸均勻,君離的手終於鬆開了。


    窸窣聲中,葉亭曈聽見君離起了身,似乎在桌前停了停,又折返迴來,動了動她的枕頭。


    接著,腳步聲遠了,推門聲響起。


    她悄悄眯開眼,隻見君離站在屋外,正在和一個人說話,聽聲音是阿團。


    君離道:“我出去辦點事,你朝霞姐姐要巳時才會醒,記得把早膳給她留著,她起來若是尋我,就帶她到城南花圃來。”


    葉亭曈微微皺眉——君離像是故意避開她似的。


    待他關上門走遠了,葉亭曈才摸了摸自己的枕下。


    是君離留下的一張紙條:“睡飽之後去找阿團,他會帶你來尋我。”


    葉亭曈將紙條團成一團,置氣地扔在地上。


    她躡手躡腳地扒著門縫,見門外君離和阿團都不在了,卻有四名監視的赤鴞。


    這些赤鴞本來有八人,另四個應該是跟著君離走了。


    她略微思索了下,覺得不大可能從四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索性大大方方地推開門:“我出去一下。”


    四名赤鴞緊緊跟在她身後,葉亭曈大搖大擺地擠進夜市裏,隨手買下夜攤上的一件披風裹住原本的服飾,又在人流的掩護中換下朝霞的臉。


    她變迴了葉亭曈,在赤鴞迷茫尋找的目光下明目張膽地離去。


    順著記憶找到邊關雁的家,葉亭曈還沒進門,就聽到院子裏有人打鬥的聲音。


    是君離和京儒!


    君離居然也來了這裏!


    京儒見到葉亭曈,“呦”了一聲,笑道:“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小朝霞。”


    君離見到葉亭曈,也是一怔,一個不留神,手中的東西就被京儒搶了過去。


    “哈哈哈,這東西害我好找,既然你有心送我,我就收下了。”京儒揚了揚手中一本巴掌大的冊子。


    他避過君離爭奪的手,腳尖一點,輕盈地飛上了屋頂。


    眼見東西是拿不迴來了,君離衝他喊道:“喂!送禮好歹有來有往,你告訴我連環殺人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京儒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道:“作為迴報,我可以告訴你除了邊關雁,其他人都不是我殺的。”


    “為什麽要以這種方式殺邊關雁?”君離追問。


    “我隻是受命殺人。你那麽聰明,自己猜嘍。”京儒說罷,長笑一聲,從屋簷上乘風而去,不與他糾纏了。


    葉亭曈有些不悅地走到君離身邊。


    君離覷見她不太友善的表情,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試圖將話題轉移到案情上:


    “我看京儒的話還是可信的,以他的性子,若想瞞我,索性都說不是他殺的就好了。”


    “為什麽瞞著我一個人跑過來?”葉亭曈問。


    君離抬頭望向屋簷,“嗯……我看連環殺人案沒有那麽簡單,京儒大費周章模仿作案,應該有一定的目的……”


    葉亭曈一把揪住了君離的耳朵,在他耳邊吼道:“我問你為什麽給我催眠!”


    他哎喲哎喲地捂著耳朵,連忙求饒道:“我是看你太辛苦了,想讓你多睡會來著。”


    “鬼信!說好的什麽都不瞞我呢?”葉亭曈還記得他在仙界給自己的承諾,這還沒幾天呢,謊話就漏成了篩子。


    君離吐了吐舌頭:“不敢了不敢了!你怎麽會來這裏?聽懂竿兒的遺言了?”


    她點頭,問:“酒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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