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內覆滿厚厚的灰塵,機關無法嚴絲合縫地關上,看樣子很久之前就被人暴力撬開了。


    那人的目的卻不是搜刮金銀珠寶,不知從中拿走了什麽。


    賬本中記錄的是邊關雁與人做的各種各樣的買賣。


    從中可以看出他涉獵很廣,木械、機關、玉雕、兵器、甲胄……果真沒有他做不出來的東西。


    還有一些是機關設計圖紙,葉亭曈胡亂翻了翻,最後本著萬一有用的想法,一把摟出來扔給了錢萬兩。


    在剩下的這堆東西裏,葉亭曈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


    看來京儒殺死邊關雁後翻箱倒櫃,為的就是銷毀賬本或者塵雪山莊和地下暗牢的設計圖紙。


    葉亭曈歎口氣,扒下阿音身上的珠寶首飾,囫圇地扔迴暗格裏,又用靈力點了點他的眉心,阿音便乖巧地化成銀鐲,縮去她袖中睡大覺了。


    *


    酉時。


    葉亭曈躺在花車底下的隔層裏,由椿老一路吱吱呀呀地往渡厄宮推去。


    隔間裏空間狹小,葉亭曈蜷縮得手腳都麻了,才聽見隔板上傳來“篤篤”兩聲響。


    那是她與椿老約定的暗號——她們已經到達宮門口了。


    她聽見外麵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喊道:“你不是昨天才送過一次花嗎?怎麽今天又來了?”


    應該是守門的四個赤鴞當中的一人。


    隻聽椿老道:“爺,這花是極品的‘朱顏辭’,五百年隻開一晚,今夜正是它的花期,錯過了可得再等五百年,老身特意送來請城主大人品鑒的。”


    腳步聲圍著花車走了一圈。


    好死不死,葉亭曈的鼻子忽然有些發癢,她連忙用手捂住了口鼻,卻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腳步聲驀地停了下來。


    外麵的人用什麽東西敲了敲花車下厚厚的層板,道:“我剛好像聽到什麽動靜……你這車底下放的是什麽?”


    葉亭曈悄悄地將手挪到了胸前的劍柄上。


    “哎喲,一定是酒壇子倒了。”


    葉亭曈聽見腳底的隔板被打開,椿老不慌不忙地從裏麵抱出兩壇酒並幾個酒碗。


    “幾位爺對老身多有照顧,這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唉……你們也知道,在幽都城賺個小錢不容易……”


    片刻後,葉亭曈聽那人笑道:“嗬,這酒不錯!都是老熟人了,客氣什麽,你把花搬進來吧,一會我差人送去城主書房。”


    “謝嘞!”車軲轆再度緩緩地轉起來,吱吱呀呀地滾過了宮門。


    葉亭曈握著劍柄的手終於鬆開,手心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車在進了宮門不遠的地方停住了。


    她聽椿老招唿不遠處巡邏經過的另幾名赤鴞:“幾位爺剛好也過來嚐嚐,這是老身收藏了幾十年的春風釀呢。”


    待聽到幾位赤鴞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倒酒,葉亭曈才悄悄地推開車尾的隔板。


    椿老停車的位置極好,讓她的身形恰好被一叢灌木擋住。


    灌木叢連著通往內院的走廊,她身子輕靈地一閃,便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好不容易四處躲藏挨到了深夜,阿音卻一直沒動靜,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他了。


    葉亭曈正準備從藏身的小屋出去,恰聽見走廊上一隊巡邏的赤鴞在打哈欠:“再過半炷香時間就換班了,終於可以迴去休息嘍。”


    換班之前應該是守衛精神最鬆懈的時候,等到下一班人上來,可能就沒那麽好闖了。


    她得趁這半炷香時間找機會潛入城主的臥室。


    渡厄宮她仿佛來過無數次,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城主臥室所在。


    從隱蔽處望去,臥室外的守衛果真如椿老所說,比別的地方森嚴許多。


    葉亭曈摸著懷裏一包迷藥,正發愁怎麽做才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又不會鬧出大動靜,卻聽見臥室外的赤鴞忽然喊道:“什麽人?!”


    她心裏一驚,首先反應是自己被人發現了。


    剛想拔腿跑路,卻聽見刀兵聲響起,原來是有個黑衣人與臥室外的守衛打了起來。


    黑衣人蒙著麵,葉亭曈隻看出他身手極好,不一會就撂倒了兩個人。


    但這群守衛顯然是精英,又訓練有素,一驚之後竟也纏住了他,沒讓他輕易闖入房裏去。


    有腳步聲從四麵傳來,葉亭曈暗道不好,附近的赤鴞都會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倒害她無處躲藏了。


    城主肯定也會被吵醒,遑論從他身上偷走三足金樽。


    她此行算是泡了湯。


    葉亭曈思忖一會,既然這位不知名的兄台和自己一樣是找城主的麻煩,倒算得上半個盟友,她順手送個人情,也不枉來此一趟。


    用黑紗蒙上臉,她隨即離開當地,從趕到附近的一隊赤鴞麵前明目張膽地掠過。


    “在這裏!”


    葉亭曈跑得腳下生風,迴頭一看,他們果然追了過來。


    待覺得距離差不多了,葉亭曈在拐角處隱入黑暗。


    “去!”袖中的人偶落地,同樣一身黑衣的君離帶著赤鴞們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夜色正美,你們不如陪我家小離離跑個長跑。”葉亭曈嘿嘿一笑。


    四下一顧,留在宮裏的守衛稀疏了許多。


    “我對城主的底細知之甚少,不知方才那位兄台有無線索?”葉亭曈暗暗想著,便打消了出宮的念頭,決定迴去看個熱鬧。


    不料迴到城主的臥房外,竟是一片靜寂。


    方才還守衛森嚴的臥房,現在居然一個赤鴞也不見,房間木門緊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要不是地上仍然留著些許打鬥痕跡,葉亭曈都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怎麽迴事?黑衣人跑了?


    但方才她明明看見他殺了兩個人,如果剩下的赤鴞忙著追擊,怎麽可能有閑心處理屍體?


    發出這麽大的動靜,城主一定醒了,但方才一路過來,除了被她騙走的那幾隊赤鴞,宮中並沒有大肆搜捕的跡象。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黑衣人已經被抓。


    赤鴞不在臥室外,城主或許也不在裏麵了。


    深吸了口氣,葉亭曈大著膽子將雙手貼在木門上,微微一用力,木門發出“吱”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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