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的壽命與修為息息相關,像這對老夫妻一樣修為低微的,活到五六百歲一生就算到頭了。


    穀毅這五百多年的人生裏,沒有別的成就,唯獨種花種出了點兒名堂,所有難伺候的花草,到了他手中,沒有種不活的。


    這位愛花成癡的老人,據說是因為百年前偷了哪家掌門心愛的仙草,才躲到幽都來的。


    他與幽都城主唯一的交集,就是時不時給渡厄宮送點奇花異草。


    曆任城主也沒幾個愛花的,他送過去的花,不過是給府上撐點門麵,養死了就扔了。


    這次的新城主上任後,穀毅照舊例給渡厄宮送了一迴花。


    他本好奇新城主是個啥人物,結果才把花搬進宮門就被赤鴞趕出來了,連新城主的影子都沒見著。


    這樣一個小人物,被兇手看上,也實在是倒了血黴。


    “穀老先生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特別的事?”君離問椿老道。


    椿老眯著眼睛想了半晌,搖了搖頭,“他在外頭的事,從不與我細說。”


    “您也沒發現他有什麽異常嗎?比如忽然情緒低落或是高興?”


    椿老經君離一提醒,微微張開了嘴:“啊!對!有一天他從外麵迴來,喝了很多酒,可我家老頭子平時不好酒的。”


    “那天他很高興,嘴裏一直念叨著‘知音’啊‘伯樂’什麽的,我問他,他隻說有個人看中了他的花,還想請他到莊子裏去當花匠。”


    “是什麽人?哪個莊子?”君離眼前一亮,連忙追問。


    椿老歎了口氣:“他不肯說,我還當他發酒瘋呢。不過,這事兒已經過去半年了,後來也沒再聽他提起。”


    半年無事,卻偏偏在城主更迭之後一個半月死了?


    連環殺人案當真是針對幽都城主?


    那麽這件事會與穀毅的死有關嗎?


    暫且撇開此事不論,君離繼續向椿老詢問穀毅死時的情況。


    “半個月前,我從外麵買菜迴來,發現他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裏,就是這間臥室。”椿老帶君離他們進了房。


    臥室很小,四四方方的,收拾得幹幹淨淨,全然看不出曾經死過人。


    臥室靠北擺放著一張小小的床,剩下的空間站四個人顯得有些擁擠。


    椿老許是想起老伴的死狀,一邊說一邊抹起了眼淚:“他就倒掛在上頭這根房梁上,滿屋子都是血喲,我打了四十幾桶水,才把房間衝洗幹淨……”


    “您還記得地上血跡的形狀嗎?”君離有些擔心。


    果然,椿老一頭霧水地問:“形狀?什麽形狀?”


    “就是……地上的血看上去像人為塗抹的,邊緣清晰,有些方塊、曲線或者三角之類的圖案。”君離將懷裏幾張畫紙拿出來給椿老看。


    “哦!你是說那道長長的血弧?”


    椿老用掃帚在緊貼著西麵牆的地上從上至下比劃出了一條圓弧,像一張弓的弓身,開口朝向牆麵,弓的下端落入牆角。


    “這條弧之外的地麵全是血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哪有別的什麽形狀?”椿老不解。


    君離沉思了一會兒,用筆在白紙上畫下了一個豎著的長方形。


    葉亭曈好奇地湊過去,見他在長方形內靠左下的位置畫了一道弧線。


    葉亭曈頓時明白了:“這間房很小,整個房間就是一個畫框,兇手隻不過把畫麵填滿了而已。”


    君離讚許地點點頭:“我倆越來越有默契了。”


    穀毅的死狀與其他幾人無有不同。


    君離看見床頭小櫃上擺放著一個花瓶,花瓶裏插滿了一種叫不出名字的紅色小花,他問:“穀老先生死的時候,房間裏也放著這種花嗎?”


    “是啊,這是老伴最鍾愛的一種花,他待花如待情人,每天睡覺前都要和花瓶裏的花說上許多話。”


    椿老歎息道,“他死的那一天,花和花瓶都碎了滿地,像與他殉葬一樣。”


    君離找到了造成穀毅身上細小傷口的兇器。


    葉亭曈好奇地看著那束紅色小花,問道:“這是什麽花?我雖然沒見過,不過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的,為什麽穀老先生獨獨喜歡它呢?”


    “因為這是他的‘作品’。”椿老說道,目光裏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


    “世上本沒有這種花,是他用數種不同的花嫁接培育,讓它生長了出來,他給它命名為‘紅淚’。”


    君離愣了一愣,“‘紅淚’?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以蛇妖紅淚的名字命的名。”椿老點頭。


    她歎息道:“紅淚是妖族最美、最擅製毒的女人,老伴年輕時受過她救命之恩,雖然他不說,我卻知道他一直暗暗仰慕著她。”


    “這花是老伴一生的心血,是他種出來送給她的禮物,可惜還沒能成為她手下的奇毒之一,她就死了。”


    “老伴給花取名‘紅淚’,是想讓她的名字繼續留在世上。”


    穀毅的故事倒是令人歎惋,葉亭曈聽罷卻連忙把手從花瓣旁邊縮了迴去:“這花有毒啊?”


    椿老笑了笑,將一朵豔麗的花兒從瓶中摘下來,拈在指縫間,道:“無礙的,隻要不內服就沒事。”


    “如果吃了它會怎麽樣?”葉亭曈看著椿老手中那朵花,覺得它像極了一滴嫣紅的血。


    “會覺得身體像飄起來一樣,能夠忘卻一切痛苦。這種感覺很美妙,但是用藥過量,人就會變得暴躁不安,每天服用的話,不出一個月,就會漸漸地失去自我。”椿老緩緩地說道。


    君離驀地抬起了頭,他與葉亭曈目光相觸時,從她眼中看出了不約而同的猜疑——


    “忘卻痛苦?是指沒有痛覺嗎?”葉亭曈問出了君離心中所想。


    椿老點點頭:“通俗來講就是這個意思。”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打扮得像書生的妖族?”君離緊接著問。


    椿老搖頭。


    也對,已經在眾人視線裏消失的“白眉書生”,怎麽可能輕易在人前現身呢?


    不過,從椿老的描述看來,“紅淚”,應該就是京儒用來培養藥傀最重要的那一味藥。


    這麽說來,穀毅在半年前遇到的那個神秘人,應該就是京儒或他手下。


    他們邀請穀毅去的那個“莊子”,就是塵雪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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