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吊唁的人麵麵相覷。


    葉亭曈竟不知這裏麵還有蹊蹺,她急忙走上前問道:


    “她說的可是真的?方伯伯到底是怎麽死的?”


    高瑛急忙解釋道:


    “說來慚愧,方掌門是閉關修煉時走火入魔,才暴斃而亡的,許多弟子親眼所見。”


    “知許是傷心過度,才一直疑神疑鬼,各位不要見笑。”


    走火入魔?暴斃?


    葉亭曈心想,正道的術法皆是循序漸進,即便入了心魔,也不至於如此暴斃才對。


    除非方鴻修煉了什麽歪門邪道的東西。


    但是……


    方夫人起身走了過來,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拉著女兒隱晦地道:


    “你爹他……去得不算光彩,這事就不要鬧大了,讓他早日入土為安吧。”


    “娘,我不信爹會修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他不是這樣的人!”方知許固執地道。


    這時,旁邊的彭雲際也附和道:


    “師父對那些歪門邪道最是不屑,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問題。”


    大弟子彭雲際本是山下農戶收養的孤兒,機緣巧合之下被遊曆的掌門帶迴蒼梧,精心培養,成為了方鴻最得意的關門弟子。


    據說,方鴻早已有心將掌門衣缽傳之於他。


    彭雲際事方鴻如父,又與方知許情投意合,自然幫著她說話。


    方知許向彭雲際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旁邊的方夫人捕捉到他倆的秋波暗送,微微皺起了眉,不動聲色地挪步隔在二人中間。


    葉亭曈想起方鴻往日對她父女多有照顧,也幫腔道:


    “方伯伯最是守正篤實之人,我也相信他不會這麽做。”


    有了葉亭曈與彭雲際的聲援,方知許更加豁了出去。


    她忽然轉身,向何書墨拱手道:


    “知許能力有限,但我聽聞昆侖派紀掌門的首徒博學多才,知許想拜請你代為驗屍,查清家父死亡的真相!”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開棺驗屍,實乃不孝之舉。


    若查不出什麽,蒼梧派從上到下都在外人麵前丟了臉;


    但若真抖出方鴻有何不光彩的秘密,蒼梧派的名聲一樣會被搞臭。


    “瘋魔了瘋魔了……你一定要你爹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才肯罷休嗎?!快別胡鬧了,給我迴房間休息去!”方夫人氣急道。


    何書墨尷尬地立在當地。


    他一個外人,不好插手別派的內務。


    方知許的請求他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左右下不來台。


    見何書墨沒有應諾,方夫人急忙叫人要將方知許強行帶下去。


    “方夫人,事情還沒弄清楚,方伯伯確實不能這麽草率地葬了!”


    葉亭曈一急,連忙攔在了方知許前麵。


    就在葉亭曈和方知許被人拉扯的時候,靈堂裏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


    幾盞長明燈被強勁的風掀翻在地上,靈幡獵獵作響。


    除了中央那一口棺材,幾乎所有零散的物件都被風刮得滿天滿地都是。


    擠在靈堂裏的眾人勉強才能站穩腳跟,看不見的氣流開始往人的四肢和脖頸上繞,似一雙無形的手,要將人四分五裂。


    方知許掙開了左右的人,她激動地大叫道:


    “爹!是你嗎?!”


    “你有冤屈未平,你是被人害死的對不對?”


    混亂中,懸掛靈幡的木柱倒塌下來,往方知許身後砸去。


    彭雲際見狀,急忙撲過去將她拉開,兩人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人應對不暇。


    彭雲際將方知許拉開危險之地後,鎮定自若地指揮蒼梧派的弟子列成劍陣,將婦孺們護在中央,勉強支撐出一隅安全之地。


    葉亭曈在旁看見,心中驚歎:這少年已隱約有了掌門風範。


    昆侖派有樣學樣,其他門派孤軍奮戰的人就沒有那麽幸運。


    有人被風卷上房梁,又重重地摔下來。


    還有人直接被氣流擰斷了脖子。


    葉亭曈擲出花葉,凝神念訣。


    花瓣在自己和那些落單的人周身設了一道屏障,抵禦氣流的攻擊。


    那些受到葉亭曈幫助的人不約而同地聚在了她身邊,共同用法術築出了一道防禦。


    唿嘯的陰風撞在屏障上,每撞一次都仿佛在她胸口落下重重一錘。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抵擋不住的時候,耳畔忽然鑽入了一縷清越的琴音。


    那琴音似高山的清泉水,將她胸口的鬱結盡數洗滌。


    她感到撞在屏障上的力量逐漸弱了下去。


    怒號的風聲漸止,就連這些天她偶爾躁動的情緒也煙消雲散,心中隻剩下平靜祥和。


    就在這一瞬間,她眼中忽然窺見了一些陌生的場景——


    她看見一個女人被人從山崖下抬了上來,身上蓋著一塊白布。


    一個男人被危險的法術所傷,半條手臂鮮血淋漓。


    另一個女人跪在棺材前,將一瓶毒藥仰頭飲盡。


    他們是誰?


    零碎的畫麵讓葉亭曈感到頭痛欲裂。


    她努力想看清他們的模樣,卻被人一下從迷陷的意識中喚迴。


    “葉姑娘,你沒事吧?”


    身邊的人見她眼神直愣愣的,有些擔憂地問。


    葉亭曈甩了甩頭。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上一次還是在金陵城茶館裏的時候。


    “我沒事。”


    葉亭曈抬眼望去,鬼魅一樣的陰風已經停了,靈堂裏一片狼藉。


    負傷的修士們相互攙扶著,有些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為劫後餘生而大鬆了一口氣。


    在靈堂的角落裏,盤腿坐著一個黑衣少年,手中的七弦玉琴隨著他的撫弄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一曲落幕,他不慌不忙地站起來,玉琴便化作一道銀線,縮迴了寬大的衣袂裏。


    “君離?”葉亭曈訝然叫出少年的名字。


    “你……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這個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少年身上。


    除了葉亭曈之外,沒有人認識他,誰也不知道他是跟著哪路人進來的。


    方夫人倒是沒有計較這些,她上前向少年道:


    “多謝這位少俠出手相助,不知少俠如何稱唿?是哪派人物?”


    “樂遊派君離。”


    他笑嘻嘻地指了指葉亭曈,說謊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我跟著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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