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朝曆代以來,底層的農村人的生命力一直都是很頑強的。


    隻要有一個穩定的住所,一口吃的,他們就能安安靜靜待在那地方生活。


    底層的男人們的願望都很簡單。


    努力種田,掙錢,討個老婆,生兒子。再給兒子娶媳婦兒,生孫子,再給孫子娶媳婦……


    至於外麵掙大錢發大財,出人頭地啥的,他們絕大多數的都覺得,這種事離自己現在的生活很遠。


    然而,命運就是那麽奇妙。


    今年這個冬天,陳飛燕家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們家又囤了一大批的糧食。差不多有兩千多斤。


    快要過年,陳毅軒又帶著自己的幾個兒子去了縣城,給自己的親姨媽拜了早年。迴來的時候,他們都是帶著笑的。


    陳毅軒這次找了表弟,請他考校了自己的功課。


    他表弟張集清對他認真考校了一番後,發現他的進步極大。他確實是在讀書上麵下了功夫了的。


    於是,他把自己以前為了考秀才時,從各個地方和各個渠道才抄來的曆年考秀才的科舉題的題集,借給他細讀半月。


    張集清看著那份厚厚的題集,如獲至寶。


    他甚至眼淚汪汪,當場就要給張集清磕頭。


    張集清見他要對他行如此大禮,他當即就攙扶住了他的胳膊,生拉硬拽,還好言相勸,硬是把他給勸阻住了。


    “好哥哥,你是我娘在這世上唯一的娘家人,在我眼裏,你不是我親哥,可勝似我親哥了啊!”


    “咱哥倆之間,你送我點這個,我送了點那個,算不了什麽。就是這考秀才的題集,相比我們血脈之情,都輕如鴻毛了!”


    “哥哥,你在讀書上是個有天賦的。你隻是被越發窘迫的境況拖累了。隻要老天爺給你借個東風,弟弟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就能憑風直上到碧霄。”


    陳毅軒聽了,一臉慚愧。


    “弟弟~,哥哥實在是不敢當,不敢當。”


    “我這輩子,能考上秀才功名,已經是很好了。”


    兩人寒暄好一陣子,直到張集清都覺得天色已晚,知道時間不能耽擱了,他便親自將他送出張府。


    ……


    陳毅軒帶著兒子們迴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他每次帶著幾個兒子出門,在家的陳飛燕心裏一直都在擔心。


    古代社會的治安一直都不大好。


    殺人如麻的土匪強盜,到處偷偷摸摸不幹事的小偷,還有打家劫舍的賊人,以及時不時跑到老百姓生活區的吃人野獸……


    出行很危險,古代的人出行,尤其是出遠門時,都會找人算算日子。


    今天宜出行麽?


    往那個方向走會更安全?


    如今陳毅軒帶著兒子們安全迴家了,而且一迴來他們就卸下他們背上沉甸甸的背簍,陳飛燕就高興笑道:“孩兒爹,今天你挺高興的呀?”


    “咱們姨媽還有那個弟弟,又給咱們送了什麽?”


    陳毅軒從背簍裏麵拿出了十多斤的肉,還是那種特別肥的肥肉,又拿出了三袋子的點心,以及五斤從江南運送過來的各色幹果。


    之後,他又拿出了一麻布袋的糯米粳米紅豆綠豆。


    “今年姨媽家那些地都種了小麥,很多佃戶家顆粒無收。實在是活不下了,他們又找姨媽家借了糧食。姨媽家今年給咱家送的東西就沒有往年那麽多……”


    陳飛燕笑著說道:“孩兒爹,我覺得他們家已經夠厚道了。”


    “對於咱們家,你那個姨媽和弟弟是真的掏心掏肺了。”


    陳毅軒點了點頭,對此還是相當認可的。


    十多斤肥肉,差不多就是四百文錢左右,興許還不止。


    點心幹果也貴,差不多也有四五百文吧?


    一麻布袋子的雜糧,也要一兩百文。


    如此一算下來,等於姨媽家給了他一兩銀子呢!


    更何況,弟弟借給他看的題集,那個是無價之寶。


    以他現在這種社會地位,沒關係,沒人脈的他,就算是想收集那些題冊都收集不到。


    壓著心底的興奮,陳毅軒就小心翼翼的從自己的懷裏掏出那本厚厚的題集。


    “媳婦兒,你看這是什麽?”


    陳飛燕知道古代的書籍都很寶貴,一本薄薄的書都可能要一二兩銀子。古代的讀書人也特別的珍惜,看之前一般都會把手洗幹淨。


    陳飛燕也就先把手洗幹淨了,在身上狠狠的擦了擦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陳毅軒拿著的那本書,拿了過來。


    “咦~,這好像是一本題目?”


    陳毅軒笑著點了點頭。


    “對,這就是一本題集。我弟弟說了,這是一本以往咱們這個地方考秀才時,考過了的真題!”


    “原來這是真題本啊?這也太厚了吧?…”陳飛燕小心翼翼的翻動了兩頁,認真的看了幾分鍾之後,她發自內心的感歎道:“孩兒爹,你那個弟弟真的是有心了!”


    “他家對你,對我,對咱們兒子,都不錯呢!”


    說完這話,陳飛燕突然就開始暢想未來了。


    “孩兒爹,要是你能在你那個弟弟的幫助之下,考上秀才,那咱們一家人的日子絕對會好起來。至少咱們家的社會地位,都會比以前高很多的。”


    “這麽多年我算是明白了,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啊,在那些人的眼裏,就不配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哪怕咱們做什麽事情發了點小財,咱們村子裏的那些人都盯著咱們呢。前幾天咱們的兒子就看到,有人想偷咱們家的雞鴨鵝。”


    “你要是明年一下子考上秀才了,別人看見你了,都會給你行禮作揖,尊稱你一聲秀才公,秀才老爺,……也尊稱我一聲秀才夫人太太啥的……”


    陳毅軒聽到這些話,深以為然。


    考上秀才都了不得。


    村裏那些人才不會想著欺負他們這些所謂的外來戶。


    自己媳婦兒的那些掙錢的本事也用不著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陳毅軒早就觀察到,自己媳婦兒是個有很多本事的。


    她會很多本事,但是她不敢光明正大的弄。


    他讀書很多,早就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他們身處底層,誰都可以上來踩一腳。


    要是真搞出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就比如媳婦兒以前跟他說的那什麽玻璃,提純的白鹽白糖啥的,隻要是那種能掙大錢的,他們這種人家根本就保不住。


    落入有心人的眼裏,他們這種小老百姓隻會麵臨滅頂之災。


    身在食物鏈底層,好像隻有苟著,安安靜靜潛伏著,慢慢蓄積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安全最穩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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