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並沒有打開。


    或者已經打開過了卻依然像第一次一樣“轟”的一聲又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故障,當一切恢複平靜以後,當我慢慢的走下山的時候,黑暗中隻有那高大寬闊卻顯得無比陰森的鐵門在那裏。當我繞到山後的時候,發現那裏的後門已經完全不見了,山體上崩碎落下來的岩石已經將一切都埋住了。


    山體倉庫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李堯之應該是已經帶著杜爾邦特的人離開了。


    我想象了一下李堯之見到山體倉庫開啟無望的時候落處的失望神情,這不由得令我笑了一下。


    山,還是那座山,除了山下落滿了碎石和山崖邊那一扇似乎永遠都不可能開啟的巨門之外,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所有的人,拉森,韓昭,潘亂,馮白,李堯之,袁子鳴,韜奎,鐵離,祁為方,蔣鬆,言炎,甚至大名鼎鼎的杜爾邦特,都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拉森那幾個人,從地下搶走了爐子,為此韓昭還中了一刀,而爐子最終使用的時候,拉森那幾個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李堯之和她的仿生體用盡了手段拿走了爐子,用了無數的辦法,隻為了開啟這扇門,而現在這山上的門,像是從來沒有移動過,就跟它矗立在這裏的幾百年時光沒有任何差別。


    蔣鬆和祁為方甚至用了腦波儀控製拉森思想的手段,隻為了從我這裏得到爐子和動力源安裝的方法,最終卻也是一無所獲。


    經常被拉森和李堯之提起的杜爾邦特,動用了這麽多的人手,隻為了拿到山裏麵的東西,從很久之前那些地表人搶走動力源就開始了吧,用了這麽久的時間,費了這麽多的力氣,終於,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唯一有所得的,應該是那個叫做袁子鳴的胖子,他找到了一包大約保存了數百年的瓜子,並且他應該很滿意他得到的瓜子,隻是最終不知他是否被埋在了山後的控製室裏麵。


    我突然想到,即使門被打開了,山體倉庫裏麵保存了幾百年的東西,是否真的對這些人有用呢?


    除開這些人以外,我想,還有一個人,得到的最多,是我。


    在黑暗的地下生活了那麽久,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會得到自由。


    對的,是自由。


    在地下,做任何事情,都是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


    井道的封堵破損了,我就去修補,通常是會和文刀一同工作。其他時間,我們呆在地下洞穴裏麵發呆,看著那些爐子工作將能量轉化成一台台設備往複的運動,為地下提供照明,合成食物,儲存和過濾水。當然我們偶爾也會去學校裏麵看一看那幾個在學習的小家夥,但是那一切都像是設備一樣在不停的往複運動,包括那些小孩子,在學校學習和我小時候一樣的東西,每天直到筋疲力盡為止,直到了解了大部分的地下隻是而後就會變成維修工,變成救援隊,變成設備看管員,變成……變成那些一成不變的家夥,做那些一成不變的事情,一輩子吃一成不變的食物,僅僅是生存而已。


    現在,我自由了,我不用去擔心哪裏的井道壞了,不用擔心會有地表人來搶走我們的吃的,不用擔心合成食物的設備損壞了我們就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了。


    這裏有天空,有大地,有大把大把的空氣,有廣闊的天地!


    有我!


    我躺在山崖下麵一塊平坦的石頭上麵,仰頭看著天空,那裏有無數的星星,閃閃發光,我眨一下眼睛,所有的星星都對我眨一次眼睛。


    我感到很快樂,是的,非常快樂,即使我現在一無所有,我在地下也是一無所有,可能有的是一個叫做何呂的家夥,他是井道的維修工,負責封堵井道和修複破損的井道封堵,並且因為他從事了這些工作而會每天得到一點食物,一點水,有那麽一個名字,一個眾多生活在地下的普通人當中最普通的一個。


    我突然想起,在地下還是有一些快樂的:有一次我和文刀在c區結束工作以後,迴我們的洞穴的時候,我們找到了一條,受傷了的鼠狗,因為常年在地下生活,這種動物的視力基本是零,它的腿被石頭卡住,我和文刀靠近的時候它依然無法從石頭裏麵逃脫,我和文刀將鼠狗帶了迴洞穴,那兩天,可以跟鼠狗一起玩,但是很快,鼠狗被絲明己帶走了,它是重要的食物來源,而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送到食物加工區。


    那種快樂是如此短暫,而快樂消失了以後,無聊的痛苦變得更加嚴重。


    現在,迴去是永遠不可能的了,我寧願死在這片天空之下,也不願意在地下每天隻為了活著而活著,每天為了活著而吃那些吃進去就象塞了滿嘴沙子的食物,每天擔驚受怕的防備地表人的進攻、搶劫、殺戮。


    實際上,那些人並不喜歡搶劫和殺戮,變成沙拉的掩體人,也隻是因為受不了地表的汙染輻射,並不是地表人有多麽的兇殘會要故意殺害。


    地表人有更好的食物,更多的空間,更充沛的空氣,這廣闊的天地,比地下強太多了。


    雖然他們似乎更缺少地下那些先進的設備,想要在平均距地麵七千米的地下生存,沒有那些設備也是做不到的,而我們掩體人,隻會使用那些設備,那些機械,那些沒有血肉的大家夥,卻永遠再製造不出一台能夠改善地下環境的有用的東西,所有的地下生活,都是在周而複始,前一陣子什麽樣,後一陣子依舊是那個樣子,那裏沒有每天的日出日落,沒有風霜雨雪,有的隻是時不時出現的岩漿和振動,當我習以為常的時候,熾熱的岩漿和振動,就像是地麵上的風一樣自然。


    我們,隻是每天為了生存和安全,而這些地表人最讓我羨慕的地方是,他們可以為了這樣一座山體倉庫,而不惜浪費大量的體力為此奔波,隻為了得到山體倉庫裏麵放置了幾百年的東西,即使誰也不知道那裏麵到底是什麽,或者那裏僅僅是空的,什麽也沒有,他們也願意為此去努力,去想盡一切辦法,拉森發現了倉庫,找了李堯之幫忙,李堯之可能有沒有那麽多人,又聯合了杜爾邦特,或許,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抱著一定要從山體倉庫裏麵得到什麽好處的目的,他們隻是想做他們的想要做的事情,可以用盡一切的辦法去做,甚至還會要我這個生活在陰暗的地下的家夥幫忙。


    幫忙,對!唐納德一定也是在幫他們的忙,唐納德一定也是得到了一些什麽好處,所以為了讓地表人順利進入地下,不惜和與她關係並不好的絲明己談條件,唐納德可以算是絲明己的對頭了,絲明己在這件事情上一定也幫了唐納德的忙,否則,拉森不會輕易從絲明己負責的d區進入地下,甚至連續進入了兩次。


    還有魚包,他也幫了拉森的忙,不知道他迴到地下會怎麽樣,以後會不會再幫助地表人做這些事情了。


    最有趣的恐怕,要算唐納德的那一把刀了吧,拉森和李堯之的仿生體認識那一把刀,這把刀還有一個古怪的名字,九仞不屈,雖然拉森並沒有告訴我這把刀的來曆,李堯之的仿生體卻跟我說過,無論怎樣堅固的材料總有些什麽可以輕易的切割開它們,很有道理,就像是熱熔機可以輕鬆地切割開聚合板,強作用力泵可以完美的肢解強作用力材料一樣,隻要把九仞不屈當作是熱熔機或者強作用力泵看待,那麽不就是理所應當的了嗎?


    我現在並不是一無所有,我有一把刀,一把叫做九仞不屈的刀,神奇的刀,還有我腳上穿的靴子,馮白給我的靴子,說是什麽一號,他也真是厲害,至少我在地下沒有見過這種靴子,地下更加不會有李堯之那種裝甲。


    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也會讓馮白幫我製作一套好用的外骨骼裝甲,拿什麽跟馮白換呢?就用我腰上的這把刀吧,不知道馮白會不會同意。


    我胡思亂想著,我還有什麽?


    如果馮白肯的話,我有了自己的外骨骼裝甲那麽我去做些什麽呢?


    這難住我了,似乎,我真的沒有什麽事可以做嗎?


    不如我去找找李堯之或者杜爾邦特,跟他們學著做他們同樣在做的事情吧。


    我躺在這裏很久,從我到地麵上之後,這樣的平靜卻很難得,之前總以為自己會很快因為輻射死掉,看起來什麽也不在乎實際上隻是一種自暴自棄,現在,我自由了,並且不會因為輻射影響而死掉,這樣躺著,看著星空,美好。


    我這樣躺了很久,直到山崖後麵的天空開始泛起了白光,我才站起身來。


    我還有一樣,那就是我知道怎麽去拉森的農場,那裏有食物還有水,或者,還有那個一頭鉑金色的卷發滿臉絡腮胡子的拉森,在那裏等著我。


    我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向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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