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棄盯腳行為,抬眸往前看去。


    池殷的高馬尾在身前一米處揚起又墜落,生動又明亮。那種藍色不是淡色的,是比湛藍更深的藍,但在光下還是太招眼。


    很漂亮,非常漂亮,非常、非常。


    陸墒的心神在一剎那有微末的目眩神迷,像是沉溺深海,你看不清聽不清什麽東西,卻在海壓之下,固執睜眼的那刻。


    他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漏了一拍。


    眼神忽然不知道落在哪,飄忽一圈後,陸墒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池殷頭髮上。


    陸墒深唿吸,平穩了心跳。他覺得這不用驚慌,隻是人對美的一種嚮往。


    我們人類向來臣服於美。


    無關他物。


    無關他理。


    陸墒迅速安穩好剛剛恍惚一瞬的心神,隨著長繩揮動的節奏,稍稍往後,與池殷拉開一點距離。


    健碩小胖子現在快累死了,他雖然努力鍛鍊,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減下太多肉,反而長了很多肌肉,肉緊實了,更難減了。


    他是第二場,中間雖然休息了十分鍾,但他還是覺得體力已經跟不上了,要累死了。


    眼前是不是出現了星星?


    他向後踉蹌了一下,觸感很明顯地撞到了一個人肩膀。


    小胖子頓時迴頭,擦了把汗:「漂亮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池殷「嗯」了聲,神色不變。


    小胖子扭過臉,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他突然覺得自己還能撐住!


    陸墒緩緩收迴剛剛條件反射要扶池殷的手。


    他眼神犀利地盯了眼小胖子。


    膽兒肥了還。


    一會兒祖宗要是報仇,他一定添油加火!


    振奮也就半分鍾吧,小胖子的精神力量很快用完,眼前一黑,踉蹌著大幅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體重,不會把姐姐壓骨折吧。


    可小胖子根本控製不住往後倒的趨勢。


    池殷也看到了,


    繩子馬上就要落下來,小胖子也即將倒在地上,如果她這時候躲,繩子大概率會大力捆在他臉上。


    池殷垂下眸,沒有動。


    就在她一臉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時候,一隻溫熱的手突然緊緊圈住了她的腰,緊接著,池殷整個人被騰空抱起,被置換位置摁在了某個人身前。


    烏木沉香的味道很淡,卻很清晰。


    很熟悉。


    池殷微微勾唇。


    像是早就猜到,眸光流轉片刻。


    因為兩個同學很機靈,在小胖子往後倒的時候,就眼疾手快齊齊放緩了擺繩動作,所以繩子捆在陸墒腳踝時,力度已經減了大半。


    陸墒腳踝談不上腫起來,但有個紅痕還是肯定的。


    但他全然沒管,皺著眉低頭看向池殷。


    「怎麽不躲?」


    他不信池殷會反應不過來。


    池殷唇角笑意仍在,眼角微挑:「你敢管我?」


    陸墒沉默片晌,用的陳述句:「你想護那個小男孩。」


    池殷此時小臂搭在陸墒肩膀上,哼笑一聲,五指探進陸墒髮絲裏,壓著後腦勺,一點點靠近她的位置。


    她含笑道,「想什麽呢?」


    陸墒在沒有生命危險時,基本不會口是心非。他直言道:「在想這原來就是池殷。」


    池殷輕笑了下:「別太早下結論哦。」


    說罷,她就無情地把陸墒推開,指使道:「去拿獎品。」


    小胖子的家長雖然背對著幾人,但看到倒地的孩子還有陸墒的位置,迅速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當即連聲道謝。


    「我們棄權。」那位女士直接招手跟裁判示意。


    這句棄權和池殷的「去拿獎品」幾乎在同一秒發出,陸墒腳步一頓。


    獎品是個……


    陸墒看著第二名拿到的籃球,又看了看手裏軟萌傲嬌的二哈帽子。


    ——還是一摁開關,耳朵就豎起來那種。


    陸墒心中荒蕪一秒,眼疾手快在池殷走來前火速背在身後。


    他抽出襯衫兜裏的鋼筆:「還行?」


    池殷支腮看他:「哦?」她目光戲謔:「第二送籃球,第一送caran d』ache?」


    「……」陸墒沒說話,背在身後的左手卻抖了抖。


    他深唿吸,又深唿吸。


    終於,陸墒閉了閉眼,緩緩拿出左手的哈士奇帽子。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的手一空。


    下下一秒,他頭頂一重。


    他那被汗水浸得半透的頭髮被拍了兩下,力度不輕不重,像柔風拂過。


    耳邊,盛夏熱風。


    池殷的聲音在其中顯得不太清晰。


    但陸墒還是聽清了。


    是一道足夠愉悅的——


    「髒小狗。」


    按照原來的計劃是從學校離開直接去馬場。


    但如今出了一身汗,天氣又熱,兩人決定迴家吃過午飯,下午四點以後再去。


    陸墒開車一到家,就迅速處理起公司事務,昨天已經處理了大半,下午三點半終於全部完成。他洗了把臉,換好衣服,就翻起褲腳看起腳踝。


    因為完全沒腫,所以他也沒興師動眾要看醫生,如今看來,紅痕都淡了些。


    陸墒翻下褲腳,仰麵倒在床上。


    他當時沒注意繩子力度驟減,完全是抱著緊緊實實挨一鞭子的心情把池殷護到身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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