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眼嫻靜溫和,提著衣裙輕聲說道:「安小姐,李公公的此話的意思很清楚。」


    *


    雪下了整整一夜,狂風也不停歇,直到寅時這才慢慢小了一些。


    厚雪壓彎了枝椏,給庭院閣樓都蓋上了一層綿白,青鬆白雪之下更為冬日又多添了幾分寒氣。


    寒冬臘月未免使人懶惰,東今賴在床上,直到天快拂曉這才打著哈欠從屋子裏走出來。


    離了暖和的屋子,寒風一下子就撲了過來,揚起白雪糊了人滿臉。


    東今呸了好幾下,伸手使勁抹了把臉。


    院子裏落滿了厚雪,井上也都結冰了,好在有勤快的下人早就砸破了井裏的重冰,打了幾桶水上來。


    東今一腳深一腳淺地先去到了雞棚,確認他家主子的心肝雞小毛沒被凍死之後這才去了井邊,舀了一瓢水燒開後開始洗漱。


    洗漱完後,東今想著昨夜下了這麽大的雪,謝殊今日也不用急著去錦衣衛府,便想著先去打掃院子裏的積雪,等再過一個時辰再去敲正屋的門。


    反正醉酒之後,謝殊一般都睡到日上三竿才會醒。


    誰知鏟子剛拿到手裏,便聽正屋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從裏麵。


    厚重的簾子掀開,謝殊從屋子裏頭走了出來。


    東今嘴裏還叼著饃,愣了一下後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三步跨過台階迎了上去,一臉不敢置信地問:「公子,您怎麽這個時辰就起來了?」


    明明昨日及冠禮上還被寧家幾位公子給灌了不少的酒,今日怎麽著也不該這個時辰就起來了。


    疑惑地看著謝殊,東今這才猛然發現謝殊身上還穿著昨日的那身玄袍,眼尾也微微有些泛紅。


    東今反應了過來,詫異地問:「公子,您昨夜不會是一宿沒睡吧?」


    謝殊揉著眉心,沒有說話。


    東今便走進屋子裏往內室瞧了一眼,果然隻見內室裏頭鋪好的床並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還是昨夜他走時鋪好的那樣。


    嘶了一聲,東今不免有些納悶。


    等謝殊走進來之後,東今便趕緊問:「您昨晚怎麽沒有睡下,是喝多了酒難受嗎?要奴才去請大夫嗎?」


    謝殊搖了搖頭,嗓子沙啞著開口,「去打桶涼水來。」


    東今一聽,趕緊轉身去了。


    等打滿一桶涼水之後,謝殊進到內室沐浴了一番,這才捏著眉心出來。


    一出來,便是滿身的寒氣。


    冬日洗冷水澡,這不是折磨自己嗎。


    可眼瞅著謝殊繃著臉的樣子,東今縮著脖子也不敢攔,隻剩下滿心疑惑。


    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過了一夜人就變得這麽不對勁兒起來。


    洗冷水澡不說,昨晚不睡也就罷了,怎麽還一大早的就冷著一張臉嚇唬人。


    東今撇了撇嘴。


    眼見屋子裏吹進冷風,東今便趕緊蹲在地上燒著炭爐,誰知剛蹲下來,便感覺頭被什麽東西掃了一下。


    他抬頭一看,隻見身前的桌子上垂下來一個流穗。好奇地站起身子,東今這才發現了跟前這鋪滿了半個桌子的荷包。


    有許多荷包他還曾見過,都是之前謝殊拿迴來然後放起來的。


    這怎麽又給拿出來了?


    東今翻動了兩下,還不等他問,身後便傳來了謝殊的聲音。


    謝殊垂著眸子走過來,從他手裏拿下荷包,淡淡地說道:「別動。」


    看著謝殊將荷包一個一個放進匣盒子裏又給鎖了起來,東今不解地問:「您好端端的怎麽又把這些荷包給拿了出來?」


    謝殊沒說話,將裝好荷包的匣盒子放在一旁,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東今便顧不上這些了,趕緊說:「奴才這壺熱水就快燒好了,您怎麽又喝起冷茶來了?」


    謝殊聞言一頓。


    片刻後,熱水燒開,東今連忙給謝殊沏了一杯熱茶遞過去,順便試探道:「公子,昨日是發生了什麽事嗎?您怎麽一宿未睡,還將這些荷包拿了出來。」


    謝殊斜坐在榻上,一旁的案幾上點著香,香菸順勢而上。他左腿彎曲,身子依著軟枕,頗有些懶散疲倦的模樣。


    微閉上眼,謝殊對東今的話充耳不聞。


    就在東今以為謝殊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謝殊卻慢慢地睜開了眸子。


    謝殊身後的窗戶雖然沒有打開,但明亮的白卻是已經透了過來,在裊裊升起的香菸下更顯雪景如畫。


    謝殊逆著光坐,淡薄的眉眼微垂把玩著手裏的玉佩穗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像是隨口問道:「若是一個女子常常送荷包給你,你覺得她是何意?」


    東今心中一緊,再看完那一匣子荷包之後,他總覺得謝殊的這個問題來的有些蹊蹺。


    沉思了一下,東今猶豫著迴道:「荷包這種貼身攜帶的東西,又是女子所贈,一般都是用來傳遞情意的。」


    「若是不一般呢?」謝殊緊接著問。


    「不一般……」東今有些蒙了,「這也沒有女子送過荷包給奴才,奴才也不曉得。」


    微微抬眸看著謝殊,東今試探道:「公子,您說的是那一匣子荷包,還是別的姑娘又送的?」


    謝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就這麽垂眸看著手裏的穗子,頓了片刻又問:「那若是這個女子送你荷包的時候什麽也沒說呢?」


    東今絞盡腦汁地想,「許是這個姑娘靦腆,不敢表露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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