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時微跟著媽媽迴家後,將手中的資料袋隨手就扔在沙發上,她再一屁股往下跳過去,沙發都被震得挪出了一條縫。


    楊美娟一進家門手機就響了,闞老師。


    “闞老師……”


    楊美娟還沒打完招唿就被電話那頭的闞青鬆打斷了,不知道闞青鬆跟她說了什麽,她的臉色變了又變,然後看了眼在沙發發呆的柴時微,就躲進了臥室裏接電話。


    房間還是記憶裏的老公房,老舊,不通風,廚房在過道裏,廁所也是公廁,對於現在的便捷生活來說,是極度的不方便了。


    這個老房子,承載了她整個成長時期的記憶,處處都是她的迴憶,餐桌旁的柱子上一道道刻痕,是她長大的軌跡。陽台上的大書桌桌沿被摩擦地光亮,是她挑燈夜讀的證明。還有門外那個隻有一鍋一灶的簡易廚房,她日夜思念的媽媽味道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這個房子後來在她上大二的時候拆遷了,新房子是有了,但是迴憶全部沒有了。


    楊美娟從臥室出來,就看到柴時微還坐在沙發上發呆,盯著餐桌一動也不動,她看到餐桌上是她才從冰箱裏拿出來的西瓜,還有一把水果刀。


    楊美娟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忙將西瓜和水果刀拿到外麵廚房去切。


    “微微,這是早上爸爸買的西瓜,一早就給你凍上了。”


    楊美娟邊說邊小心地看著柴時微的表情,希望她能聽到她提到爸爸,而打消那些不好的極端行為,不管她什麽樣,都是他們的女兒。


    柴時微迴過神,笑了,“媽媽,你們這麽事無巨細,不怕女兒將來什麽都不會做,遭到男方嫌棄嗎。”


    這話題轉得十萬八千裏,楊美娟差點沒反應過來。


    “我女兒這麽優秀,誰敢嫌棄!嫌棄我女兒,找他們家幹什麽!”楊美娟白了她一眼,然後拿著西瓜到門外去切了了。


    對啊,要他們家幹什麽!柴時微覺得她已經過了十年,才在夢裏豁然開朗,剛結婚那段時間,她什麽都做不好,經常被婆婆陰陽怪氣,她還覺得理虧,全都默默忍受了,後來生了孩子,婆婆倒跑迴去了,雖然累了些,但也過了些年舒心的日子。


    直到樂樂上幼兒園,她要出去工作了,這種持續了數年的平靜才又被打碎,徹底打碎了,碎到她都不想再去拚湊。


    當初她就應該及時止損!


    可是世界沒有後悔藥。


    楊美娟端著切好的進來了,她看了眼柴時微,忍不住措辭問,“怎麽問這個問題,怎麽了,你……你有欣賞的男生?”


    柴時微咬了一大口西瓜,冰涼清甜,這一口就是夏天的時候最爽的時刻,她聽到她媽的話,“可別冤枉我,我高中可沒早戀,我是上了大學才談的啊。”


    “大學談……”楊美娟想了下,“大學談也……也不是不行啊,就是不能耽誤學習。”


    “也沒耽誤學習,就是後悔沒去考研,你女兒這腦袋瓜子還是能考上的。”柴時微迴想起那段大學的時光,她和何彥文都遺憾沒有讀研,何彥文家庭條件不好,畢業就工作去了,她想減輕何彥文的負擔,拒絕了老師讀研的提議,也跟著去工作了。


    楊美娟曲起指關節給了她額頭一個栗子,“什麽後悔,說什麽胡話,你才高考完,你的前途光明著呢!想考研就去!爸爸媽媽絕對支持你,你讀了這麽多書我們都供了,還不能多供你三年的研究生了嗎?!”


    楊美娟在單位食堂幹了一輩子,手重,一下就把柴時微的額頭敲紅了。她心裏忍不住責怪了自己,孩子現在處於情緒不穩定時期,她還那麽重手,好不容易跟孩子閑聊幾句,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動什麽手啊!


    柴時微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摸了一下額頭,為什麽觸感這麽的真實,今天一天的感覺,不管是熱,還是和媽媽的擁抱,還是剛剛媽媽的這個一個栗子。


    “媽媽不是要打你……微微……對不起,媽媽剛剛沒注意,手就……”楊美娟看著女兒的樣子,心裏有些突突地跳,又想到闞老師給她的電話,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


    柴時微抓著媽媽手,認真地對她說,“媽媽,你再打我一下。”


    楊美娟被嚇住了,從她考完出來就怪怪的,早上孩子心情就不好,她還說了她,是不是就影響了她的發揮,讓孩子心理出問題了。


    想到這裏楊美娟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明明都最後一天了,她怎麽就不忍一忍啊,讓孩子考完就好了啊。


    “微微啊,你別這樣,沒考不要緊啊,你看媽媽還隻是一個小學文憑呢,不也過得挺好的。”楊美娟拉著柴時微的手,盡力地開導她。


    “你不是還想考研的嗎,咱們上大學了就能考。”


    柴時微有些語結,她想知道現在到底是不是夢,她記得她好像在樓下睡過去之前,腦海就一句話,如果能重來一迴,她會怎麽過。


    她是怎麽迴答的,不結婚了。


    她迴到了高考的這一年,還有一切可能性的開始,她可以好好填誌願,他們就不會相識了,也就從此成了兩條平行線。


    “媽媽,今天是2008年6月9日,今天我剛高考完是不是。”柴時微兩眼亮晶晶的。


    “……是。”


    “媽媽,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柴時微喃喃,她真的迴到了過去嗎,她的那十幾年隻是一場夢嗎,到底現在是夢,還是未來是夢。


    柴時微想去看看她十八歲的樣子,她猛地站起來,膝蓋就撞到了茶幾上,“咚”地一聲猛烈撞擊,讓她的腿一軟又重新倒在了沙發裏。


    “唔!”柴時微眼淚立刻出來了,她感覺她都聽到撞到骨頭的聲音了。


    她是真的迴來了。


    她也真的撞得好疼,估計要青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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