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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重夕送洛文珺出了門,便迴房小憩了會兒。


    窗外蟬鳴聲聲,倒顯得漫長的午後更加寂靜。天氣悶熱,但房間四周置了冰塊,又有風車不斷鼓動,甚是舒爽,她換了身薄紗羅衣倚在床上,看了會兒湛藍湛藍的天,眼神逐漸迷離。


    半夢半醒間猛然一聲驚雷,嚇得重夕一下子清醒過來,隨即聽到瓢潑的雨聲。她睡得有些發懶,知道宮女們會關好門窗,因而並不起身,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染露匆匆跑進來關窗,大約外麵廊下還站了個小宮女,她便輕聲對那宮女道:“你快去瑤光殿看看,我方才見幾個姐妹出去了,別是一個人都不在。”


    那小宮女道:“染露姐姐別為難我了,貴妃娘娘剛心情不好,還摔了杯子,我才不去呢,沒得討不愉快,還是讓紫硯姐姐和玉墨姐姐去吧。”


    染露啐了那小宮女一口:“盡躲懶。”


    陸重夕聽著不對勁,便睜開眼坐起來,問了句:“怎麽迴事?”


    染露也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麽,隻告訴重夕洛文珺自禦書房迴來後便喚了柳遙歌來瑤光殿說話,不料二人不知為何起了衝突,素日裏對洛文珺恭恭敬敬的柳遙歌竟奪門而出,洛文珺則氣得將手中的茶杯都摔到了地上。


    按理柳遙歌這樣的品級對洛文珺如此無禮,是可以追究個大不敬之罪的,不過洛文珺也沒多說什麽,隻一個人在瑤光殿內生悶氣。偏巧玉墨和紫硯都去內務府那邊領月例了,一時間極樂宮竟沒人敢踏足瑤光殿。


    陸重夕這麽一聽,心中便知十有八九與雲初霽一事有關,便道:“無事,我去一趟瑤光殿便可。”


    於是起身讓宮人們伺候著梳妝畢,便出門沿著曲折長廊往瑤光殿過去。


    遠遠便見紫硯與玉墨守在瑤光殿外的長廊處,陸重夕讓隨行宮女不要跟著,自己一個人過去。


    “公主,靖章王在裏麵呢。”紫硯見到陸重夕,行了個禮,輕聲道。


    重夕看了眼廊外潑天的暴雨,略略訝異:“昭衍哥哥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柳娘娘出去不久靖章王便來了。”玉墨道。


    陸重夕本想說那自己遲些時候來,略一考慮,卻道:“你們便在這兒繼續守著,其他人來一律不許進去。母妃讓我這會兒來,和昭衍哥哥一起商量些事,他倒是來得比我還早。”


    紫硯和玉墨沒有起疑,陸重夕便提著裙裾,繞過紫硯和玉墨,輕手輕腳走至瑤光殿。


    謝柔雲一夜未眠,卻免不得一大早便強打起精神處理各種事務。


    她自是看不上雲初霽這等出生的女子,卻也是敏銳地捕捉到皇帝眼中一個男人該有的欲望。在深宮多年,又有陸弘憲和謝舒顏這對例子在前,免不得要去勸兒子一番,不料陸弘熙平日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公子,這會兒卻偏對這雲初霽愛得如癡如醉,竟還道若雲姑娘不願成為晉王妃,他便一輩子不娶,把謝柔雲氣得差點又暈厥過去。


    好不容易緩過些勁來,謝淇薇又過來了。


    這位過去金尊玉貴的謝青嫡長女平日無事是不太入宮的,謝柔雲料想她特意過來,定然是有什麽事要說,又因是娘家人,便將謝舒顏也叫過來明瑟堂讓她們姐妹團聚下。熟料才一段時間未見,謝淇薇雖嚴妝麗飾,卻也是難掩那叫人難以置信的憔悴。


    謝淇薇自小家教森嚴,被教育得端莊大方,高貴典雅,後又嫁給虞國公鄭旭,誕下世子,外人眼中,自是一段美滿姻緣。


    然這高門大族內的苦澀,又豈是尋常人能見到的。


    鄭旭這人雖出身高貴,卻不知怎的自幼便喜歡與那些不入流之人癡玩,府內養了一群歌舞伎不說,竟還與辦公府邸的幾個門子關係不清不楚。平日裏一得了空,便在花柳巷流連忘返,難得幾日在府內,也是夜夜宴請各種紈絝風流子弟,與府內府外各色美人縱情聲色,場麵極是不堪。


    謝淇薇作為虞國公府女主人,又是有幾分性子的人,有時候鄭旭玩得過了頭,免不得要勸說幾句。過去謝家蒸蒸日上,鄭旭難免要忍讓幾分,他這種公子哥素來是嘴巴上抹了蜜的,總是幾句話便能將謝淇薇哄開心。因而夫妻間雖有些矛盾,看著倒也美滿。


    然此次謝家突然被查,雖未被定罪名,也已經是人心惶惶,這鄭旭大約從太後那得了些什麽口風,對謝淇薇便不似往常了,夫人再對自己提什麽意見,輕則不理不睬,脾氣上來了,連動手都所有的。那虞國公府裏的人哪個不是見風使舵的,加之謝淇薇平日裏也不是親近人的性子,一見鄭旭如此,對她便怠慢了,最後竟發展到幾個剛入府不久的都敢在底下人挑唆下當麵□□謝淇薇,叫她萬般心酸,若非兒子乖巧聰明,隻怕都想一條白綾自盡去了。


    此次至迎仙宮,謝淇薇本是不想提這些事情的,隻是一見謝柔雲與謝舒顏,一腔的心酸湧上來,頓時是淚如雨下。這等狀況,自是瞞不住眼前二人,便將此間遭遇說了一二,已經是讓姑母和小妹驚駭不已。


    “本宮平素看鄭旭那孩子倒還好,不料竟是這般德行。”謝柔雲看著謝淇薇眼中掩飾不住的紅血絲和手臂上若隱若現的傷痕,心酸至極,也落下淚來,“好孩子,叫你受苦了。事到如今,你也別與那畜生硬杠著,該忍讓時忍不忍,平素裏他愛怎麽著便由著他去吧,好歹你還是虞國公府的奶奶。”


    謝舒顏聽謝柔雲如此講,不禁冷笑一聲,卻是一言不發。


    謝淇薇苦笑一聲:“若以往,我便是逼他寫下休妻書,也不願在那種地方過著。隻是如今謝家……謝家……”


    她哽咽抽泣,一時說不上話來。


    佩蘭見狀,便領著宮人下去了。


    謝柔雲心疼,安慰道:“謝家如今是不順,隻是皇上是聖明君主,自會查明真相,還謝家一個清白。到時候本宮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謝淇薇見左右宮人都不在了,慢慢止住了淚,一開口,卻是石破天驚一句:“老太太前兩日得了急病,謝府被圍,根本不能請醫生,皇貴妃娘娘,快想想辦法吧。”


    “你說什麽!母親怎麽了!”謝柔雲大吃一驚,又馬上壓低了聲音,道,“是怎麽迴事?本宮怎會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之前皇上對謝家雖然管製,但母親她們這些女眷的待遇還是照舊的,怎能不讓去請醫生。”


    謝淇薇倒:“也是前段時間,皇宮對謝府的管製突然加強。如今消息被嚴密封鎖,皇貴妃怎可能知道。是看守謝府的一名侍衛過去曾受過父親的恩,冒死將消息傳到我這邊,如今怎樣,我也是不知了。”


    “母……母親……母親出了這樣大的事怎能一字不提。”謝柔雲猛然站起身,“母親可是國夫人,我要去找皇上,皇上不能這樣對待謝家……”


    “皇貴妃留步。”謝舒顏音調微微上揚,“皇貴妃見了皇上要如何解釋自己得到了謝府內部的消息?又要如何勸動皇上派太醫入謝府?如今尚且能通過大姐姐得知一絲半點消息,皇貴妃去向皇上一說,大姐姐和那幫我們的侍衛,又會有何下場?”


    “不然要如何?”謝柔雲又氣又急,“本宮難道要看著母親在病中煎熬還裝聾作啞不成?”


    “若說法子,定然是有的。”


    突然一女聲幽幽傳來,將室內三人都嚇了一大跳,謝淇薇更是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明瑟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陸瑗修穿大紅暗繡團花羅裙,披著石青色織金霞帔,款款步入。


    她的臉背著光,肌膚在暗處顯出了一種沉沉的暗白色,雖是笑著,卻較人難辨陰晴。反綰髻上戴了朵碩大的海棠宮花,仿得極逼真的花朵烈烈盛開著,不會凋零,不懂頹敗。


    “怎麽進來也沒人通報一聲。”謝柔雲道。


    “是我讓她們別說話的。”陸瑗修道。


    謝淇薇對陸瑗修是頗有好感的,便對一臉隱隱慍怒的謝柔雲道:“衛國公主聽到也無妨,都是自家人。”


    謝柔雲聞言,並不說什麽,陸瑗修已經過來,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坐到了謝舒顏身邊。


    “衛國公主方才說的法子是什麽?”謝淇薇忙問道。


    “我們首要之事是必須知道謝家到底犯了何事,才能讓父皇如此絕情,這樣一來才能對症下藥,盲目在這裏急是沒用的。”陸瑗修的目光銳利如刀,一一掃過眾人,又道,“你們都是謝家的女子,如今事已至此,便照實說,謝家是否有做過什麽對陸氏皇族來說不可原諒之事?”


    謝柔雲馬上道:“據本宮所知,沒有。”


    謝淇薇亦道:“我也沒聽說過。”


    謝舒顏的眼睛明亮而純淨:“我就更不清楚了,家裏真有什麽事,也輪不到我知道。”


    她年齡小,一臉的天真無邪,配上那絕代的姿容,當真是比雪水還來得純淨。


    陸瑗修卻是對著謝舒顏微微一笑:“可全昭儀的母親應當知道吧,若我沒記錯,謝家還算有點地位又沒被禁閉在謝府裏的,便是穆夫人。她那日對皇上說了什麽,全昭儀可清楚?”


    陸瑗修此話一出,謝柔雲和謝淇薇眸光皆是一爍,轉頭看向謝舒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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