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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洛文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重夕在宮外十年,謝家的教育功不可沒,臣妾可不敢把功勞攬給自己。”


    這樣的話洛文珺是常說的,然隨著時間推移,皇帝的表情早已從過去的讚同慢慢變成不置可否,今日則直接冷哼了一聲,道:“謝家,朕過去看著確實不錯,如今想來,畢竟是大家族,裏頭的人也是參差不齊。我們女兒是天資好,才沒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壞掉。”


    “好了好了。”洛文珺抿著嘴,看著像是帶了怒意,聲音卻嬌憨得很,“臣妾好不容易讓皇上火氣消了些,怎麽又在孩子麵前提這些不愉快的事。”


    “是是是。”皇帝竟是有些討好地對著洛文珺笑了,“洛卿所言極是,我們一家人相聚,就不要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來,叫你這的小廚房給朕做些點心來,朕今日晚膳沒吃多少,這會兒有些餓了。”


    陸重夕笑道:“可巧了,今天悶了些,女兒晚膳也沒吃好,剛才迴來時便已讓小廚房做些爽口的點心,現在應該差不多了,正好傳上來。”


    皇帝笑道:“那便一起吃了,我們一家人也是許久沒聚在一道了。”


    於是重夕和皇帝吃了點荷葉羹和蜜汁雪梨片,洛文珺因在月子中,便吃了幾口紅糖雞蛋麵。


    貴妃母女二人都是聰慧之人,左一句右一句逗得陸文湛龍顏大悅,又令乳母將弘華抱過來,逗弄一番後方離去,洛文珺不便出去吹夜風,重夕便一路將父皇送至極樂宮門口方迴來,端的是一幅父慈女孝圖。


    待迴了華音殿,紫硯已經另外端了碟豌豆黃和一碗銀耳粥上來,重夕見了笑道:“父皇在怎麽不端出來?”


    洛文珺笑道:“他在這,你哪有心思吃東西。且荷葉羹太寒,雪梨片冰涼,大晚上的,皇上大魚大肉吃膩了自然喜歡,你卻不會吃幾口。”


    陸重夕笑了笑:“到底是你們懂我,剛才確隻吃了兩三口,現下都有些餓慌起來了。”


    便坐下來吃了幾塊豌豆黃,又喝了半碗粥,方覺得胃內舒服了些。


    紫硯令宮人將碗碟收拾好拿下去,自己也關上門去了外邊。


    洛文珺方道:“見過瑜德了?她如今怎樣了。”


    重夕道:“我去的時候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大約是舒顏勸住的。隻是雖開始對我說些知心話了,心氣卻還是很高的。”


    洛文珺笑道:“她心氣高於我們是好事。”


    她眉目間盡是一片雲淡風輕,好似金尊玉貴的嫡公主於她而言不過是棋盤上一枚可以輕輕拿起又放下的棋子罷了。


    陸重夕有些於心不忍,道:“其實瑜德姐姐先是失了母後,又沒了崔家三郎,如今還要被父皇指婚於獨孤平,也是個可憐人。”


    洛文珺道:“其實皇上將你指婚給唿彌乾真,也是因為唿彌乾真曾明確對皇室表示過對你的喜歡。你們這群年輕人聚會,瑜德總是端著個架子,任是她模樣好身份尊貴,也沒什麽男人會喜歡。”


    “哎。”重夕歎了口氣,“乾真王子也有和我提過,當時是聽了我那曲《月出太山》,便注意到我了。”


    洛文珺道:“上次瑜德來看我,我見她言談間倒是對唿彌乾真有幾分欣賞,大約也是接觸久了生出好感了。可惜她當初不知道把握爭取,還成日讓鄭家聯合其他幾個世家反對將嫡公主遠嫁,若不然,嫁給唿彌乾真這樣的青年才俊,總也比嫁獨孤平來得好。”


    “她嫁了乾真王子,那就輪到女兒嫁獨孤平了。”陸重夕突然冷笑了一聲,“父皇的幾個女兒,竟是連個完滿的婚姻都求不得,可悲,可悲。”


    “你該知道的,君心最是涼薄。”洛文珺長長地歎了口氣,悵然地看著琉璃宮燈內一躍一躍的火苗,眸中竟帶了幾分悲憫,“方才他過來,便是同我講,要將謝皇貴妃廢為庶人,打入冷宮。”


    重夕聞言,隻覺得一切皆在預料中,又有些難以抑製的悲淒感:“終是叫我們等到父皇產生這念頭了,可他也不過是講講罷了,當年對王娘娘,不也是動過很多次廢掉的念頭,卻也遲遲不動手麽。”


    “正是如此,謝家不是可以小覷的家族。”洛文珺道,“他對皇貴妃也不是全然無情,更何況瑗修是他最看重的女兒。”


    她收起之前的悵然,慢條斯理地說著這些與前朝緊密相關的宮闈□□,或是無奈或是血腥,隻是那張逐漸恢複容光的麵龐上不見一絲的感情,一雙鳳目甚至因為再為人母而變得極為柔和,無半點鋒芒。


    陸重夕平日裏是喜歡洛文珺平日裏溫柔和藹的樣子的,盛裝麗飾下的母妃固然極美,卻多少含了幾分咄咄逼人,可現在見她如此平和,竟又從心底深處生了幾絲冷涼。她強行放平心態,道:“那母妃定然是為謝娘娘求情了?”


    “正是。”洛文珺道,“連台好戲才剛開始,我們隻需推波助瀾即可。”


    她說著,卻突然目光一閃,問重夕:“你頭上戴著什麽?”


    陸重夕摸了摸鬢發,才發覺方才唿彌乾真給的石榴花還一直簪在頭上呢,便笑道:“乾真王子折的花。”


    洛文珺道:“取下我看看。”


    那榴花極為紅豔奪目,洛文珺拿在手裏,隻以為自己拿著團火一樣。


    她反複觀摩著,許久才道:“這是樓子花啊,他哪裏采的?”


    重夕道:“奉聖閣那采的。”


    洛文珺“哎呀”一聲,笑了:“這可有意思了,奉聖閣那邊的石榴花,還是當初你姨母種下的呢。”


    “真的?”陸重夕笑道,“虧我去了那邊這麽多次,竟都不知道呢,還以為姨母隻喜歡桃花。”


    洛文珺麵上浮上了幾絲柔和笑意:“你姨母是沒有孩子的,家裏希望我入宮後能生個來,我生日又是五月,她便在奉聖閣那種了片石榴花為我祈子,說也奇怪,那片花開起來不久,我便懷了你。”


    “石榴有多子的意思,宮中許多娘娘都有種。”陸重夕笑道,“如今開出了樓子花,可不就是母妃有了我之後,又有了弘華麽。”


    洛文珺抿嘴淺笑,不語。


    謝青在王家勢衰後原本已做到吏部尚書,為六部尚書之首,幾個近支兄弟及女兒們的丈夫也都在朝中占了一席之地,一時間也算是煊赫。孰料先是入宮後的突然被關了禁閉,等女兒出來了,作為皇貴妃的妹妹又出了事,他多年來家務瑣事一應交予穆夫人,哪裏懂這裏頭的糾葛,又聽聞同僚言兩個謝妃是因為彼此內鬥才出的事,隻覺恥辱至極,一時間告了病假,也不迴謝家,徑直去了長京附近一座謝家莊園那邊休養,成日垂釣養花調香,不見外客,連陸瑗修派來的人也一概不見。


    他這脾氣與謝柔雲倒是有幾分相似,都是寧願將一些不齒之事爛在肚子裏都不說出來的,卻不知如此一來,矛盾無法化解,隻會愈發嚴重。


    皇帝不發作,亦不明說緣由,隻冷著謝柔雲,亦不許其離開迎仙宮半步。


    倒是榮國夫人是通曉世故之人,眼見事態不對,親自入宮去見太後。


    孰料此一時彼一時,謝青成為京官後一直倍覺朝中風氣不正,成為吏部一把手後便著手改革,皇帝也頗為讚成,如此一來,朝廷中便有了次換血。


    郭載明是老臣,宦海沉浮多年,免不得有些見不得人的曆史,這會讓查出了些,皇帝倒也不怎麽嚴加追究,隻讓他告老迴去,還給了些頭銜,也算體麵。


    然郭載明極貪戀權勢,早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性格,將此事是為奇恥大辱,昨日見了太後,免不得要抱怨一番,太後亦記在心裏了。加之謝家風頭太盛,鄭家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後宮各個妃嬪為了爭寵又使勁手段,鄭令瀾已經一個來月未得侍寢,如今迎仙宮兩個妃子內鬥,她是樂得坐壁上觀的,因此今日榮國夫人來壽康宮為謝柔雲求情說話,太後竟道自己頭風犯了,閉門不見。


    珮楚是太後為鄭家女兒時便跟著貼身伺候的,還曾受過榮國夫人的恩,便在送榮國夫人出去時提點了她幾句,道太後與夫人都是鄭家人,如今鄭家有複興苗頭,太後很是上心,希望夫人也能助一臂之力。


    榮國夫人卻是道:“鄭家如今舉族牽迴長京,品言那孩子又頗得重用,正是聖恩浩蕩之時,何須我們這些女流之輩參和。前些日子剛和太後商議過平川公主的婚事,老身對公主已是愧疚非常,再做些什麽,便有些過火了。人各有命,家族亦是,榮華該來自然會來,有些事莫太急了,反被人背地裏指點。”


    她還欲再說些什麽,珮楚內心已然大駭,趕緊笑著換說了些別的事。


    這話傳到太後耳中,太後登時大怒,道:“鄭家的事莫太急,謝家一出事跑得比誰都勤,也不想想自己頂著哪家的姓氏。既如此,哀家這個陸家的媳婦也該站到自己夫家這邊才是了。”


    珮楚道:“榮國夫人幼年沒了父母,也是寄居在親戚家裏長大的,對娘家的感情難免淡漠些。”


    太後道:“做人不能忘祖,寄居親戚家裏,也從未曾讓她吃過半分苦,謝家這群人又是好折騰的,那邊的生活哪比得上鄭家煊赫。”


    珮楚聽了,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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