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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期間,陸重夕也是費了些功夫,終於有機會與謝舒顏見上一麵。她對很多事不甚了解,想著以自己與她過往的交情,當麵問總能問出些什麽的。


    皇帝不見謝舒顏,太後對她又頗為嫌惡,各宮裏便流傳謝舒顏如今是如何落魄如何淒慘,謝柔雲在外亦絕口不提她的狀況,著實讓陸重夕捏了把冷汗。


    然等她忐忑地進入明鸞殿,看到的卻是在窗下閑閑撥琴的謝舒顏。


    她一頭長發用幾枚簪子鬆鬆地挽著,著一件月白色繡花高腰襦裙,配杏黃□□大袖紗羅衫,清清素素一個人,卻如裹在薄霧中的花朵,叫人愈看愈迷戀。


    陸重夕提著裙裾輕輕走過去,謝舒顏抬起頭,似是早已料到她會過來看自己一般,莞爾一笑:“你來了。”


    她肌膚白皙瑩潤,氣色看起來倒比過去更好了些。


    陸重夕點點頭:“我來看看你。”


    謝舒顏便起身將陸重夕引至座上,替她沏了一壺茶,陸重夕品了口,很香。


    謝舒顏在她對麵坐下來,笑道:“看我什麽呢,我挺好的。”


    室內陳設極為奢華,皇帝的賞賜極多,古董,珠玉,字畫,謝舒顏都隨意放置著,並不上心。


    “姑媽這樣的人是不會虧待我的。我雖被停了待遇,但我和周圍宮人的開銷,皇貴妃都擔下了。”謝舒顏對陸重夕笑道,“你看這茶,就是昨天新送過來的,我估摸著,她自己喝的怕是都沒這個好。”


    陸重夕道:“謝娘娘金錢方麵,其實也不是很寬裕。”


    “我知道。其他娘娘常有娘家支持,她這些年是好了些,過去幾年卻沒少貼謝家,人前又要拿得起那份派頭,也是不易。若非衛國公主頗有手段,怕早撐不住了。”謝舒顏道,她的眼睛是一潭深深的秋水,隻是多看一眼,便猶如墜進去了一般出不來,“所以她才可悲,也可怕。”


    “怎麽了?”陸重夕突然有些警覺。


    “重夕姐姐。”謝舒顏突然靠近重夕,聲音壓得極低,“你還恨姑媽嗎?”


    她的氣息嗬在重夕的脖頸上,熱熱的,癢癢的,麻麻的。


    陸重夕卻是如聞雷擊,竟愣在當場。


    “她生生分開了你和子紹哥哥,還要取你性命,如今你被迫要和親,難道她真的沒從中做手腳?”謝舒顏快速道,“你恨她的,對不對?你一定恨她。”


    陸重夕閉上眼睛又睜開,道:“是,恨她。”


    她說得算是果斷,可心裏想起謝柔雲的樣子,卻也討厭不到哪裏去,反而還是覺得有幾分可親的。


    謝舒顏生了張天真無邪的臉,一笑間有著說不盡的清澈。


    她道:“可惜了衛國公主,那樣高山白雪般的人,竟有這樣的母妃。她傷好了後還怕我過得不好,偷偷給我送過幾次東西。”


    陸重夕想起陸瑗修,也是頗有幾分感慨,自迴了宮,不知受了這位姐姐多少恩惠。自己對謝柔雲那份複雜的感情,其中也是摻雜了對她女兒的幾分溫柔與感恩。


    謝舒顏看著陸重夕的神情,笑了笑,道:“若有能力,我真要保她一世尊貴。”


    轉而她又認真問道:“重夕姐姐,你希望我是清白的嗎?”


    重夕訝異地抬起頭,正對上那雙美得纖塵不染的雙眼,竟猶如墜入了深深的海中,一種著魔般的感覺再心底湧起:“希望。”


    謝舒顏陡然間大笑起來:“甚好,甚好,如此,我便是清白的。”


    陸重夕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刮著茶盞,腦中所想,竟是洛文珺那句:“你希望舒顏是清白的嗎?”


    她無聲無息地垂下了眼睛,任由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深深的陰影。


    陸瑗修在救謝舒顏受傷後養了幾日,待覺得差不多了,馬上四處奔走,希望能還謝舒顏一個清白。


    隻是查來查去,香膏就是從謝舒顏房間裏搜出來的。她擅長調香,根本不需要宮中的調香師,而那盒香膏要調配出來,普通人真的是不太可能有這技術的。


    如此一來,事情便陷入了僵局。


    而越拖著,流言蜚語便越厲害,壽康宮催促了好幾次,讓皇帝盡快做出對謝舒顏的處罰,好平息悠悠眾口。


    皇帝被催得不耐煩,洛文珺雖然挺個大肚子,卻明明白白地將一切看在眼裏,適時地說上幾句,不動聲色,反讓皇帝更加想念謝舒顏了。


    就這樣待皇帝的情緒到某一個點時,穆姨娘入宮了。


    原本她女兒禁閉期間,她作為生母是不能入宮的,但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就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本就對這舒顏這名氣質脫俗的母親有好感,一聽她來,直覺是與其女兒的清白有關係,便親自下令允她入宮,太後知道時,穆姨娘都已經在禦書房了。


    她與皇帝談了很久,在午膳後進去,一直談到晚膳時間,皇帝留她一道用膳,隨後又派人將她護送出宮。


    穆姨娘沒有迴謝家,直接在皇帝在宮外的一座離宮裏安頓下來。


    他們談了什麽,沒有人知道,皇帝也沒表示什麽,眾人自然不敢多問,就這麽平靜無波地過了三日。


    第四日是謝青生辰,皇帝賜了不少東西給謝家,謝柔雲亦帶了不少禮品迴謝家為哥哥慶祝生辰,迴宮時已是深夜。


    謝家自然是禮尚往來,迴贈許多禮品,場麵功夫做足,一時間也是熱鬧非凡,皇貴妃麵上風光無限。


    誰知第二日極樂宮就出事了,原來昨日迴禮甚多,是遣了數名家仆一道入宮的。第二日這幾名家仆離宮時,其中一名丫鬟竟被侍衛搜出懷揣宮中一些珍貴的珠寶字畫,欲偷偷帶離皇宮。


    畢竟是皇貴妃娘家那邊的人,侍衛也不敢隨意處置,趕緊報到上麵去。


    當時皇帝尚在上朝,且這又是後宮之事,謝柔雲收到消息時,壽康宮已經接手了。


    據迎仙宮在壽康宮裏的人迴報,那名丫鬟嘴硬得很,一口咬定那些東西是皇貴妃賞賜的,然而她所揣著的珠寶皆為皇帝太後賞給迎仙宮的,皇貴妃賞給家人的禮物都沒那麽貴重,怎可能獨獨賞給一名丫鬟。


    謝柔雲又急又氣,她入宮多年,家裏一個丫鬟自然不可能一一記清,昨天也就匆匆打了個照麵,也是個生得溫柔清秀,觀之可親的女孩子,誰知竟做出盜竊之事,著實令人麵上無光。


    此時陸瑗修不知什麽事一早就出宮了,洛文珺肚子很大了,平時這時候一般都已經用過早膳再睡囫圇覺去了。謝柔雲平日裏有事總是和她們二人商量,這次事發突然,身邊沒個可以出主意的人,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隻是她覺得事關娘家人的臉麵,那丫鬟可以迴頭再處置,現下裏是絕對不能讓後宮之人抓到嘲笑自己的把柄的,便遣了人去壽康宮,道那丫鬟聰明伶俐,自己很是喜歡,那些東西真是自己賞的。


    陸瑗修晚點迴宮後,聽聞母妃的做法大唿不可。謝家能入宮辦事的人,即便是個丫鬟,那也是精挑細選過的,怎可能做出這等不大氣之事,分明是有人在設局。且壽康宮與迎仙宮的關係早就大不如前,哪會輕而易舉就罷了。


    謝柔雲驚出身冷汗,趕緊與陸瑗修親自前往壽康宮,看看事情到底怎麽迴事。


    二人趕到時,其他一些宮的娘娘也陸陸續續到了。太後倒真是個有善心的人,也沒對那丫鬟用什麽大刑,隻是讓她在碎瓷片上跪著。


    大家族裏得臉的丫鬟,平日裏過得比尋常富戶家的小姐還講究些,哪吃過這種苦,一見到皇貴妃,哭得是梨花帶雨,直求皇貴妃快救自己,卻也是絕口不提盜竊之事。


    謝柔雲先前派去壽康宮的宮人尷尬地立在一側,不知如何是好。


    太後睨了眼皇貴妃母女,笑了笑道:“皇貴妃來了,這丫頭口口聲聲道是東西是你賞賜的,哀家卻覺得有些蹊蹺,所以遲遲未下決定。”


    陸瑗修掃了眼案幾上的那些珠寶,心裏暗罵了句,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在母妃還沒開口前,趕緊說道:“昨日這丫鬟伺候得好,母妃確實賞了些東西給她,不過是些金瓜子之類的玩意兒,誰知這妮子動了私心,竟還盜竊宮中之物,真真叫人心驚。”


    她這麽一解釋,一方麵是圓了皇貴妃之前派人去壽康宮說東西是自己所賜這話,另一方麵也表明這些珍貴的珠寶確實是這丫鬟偷的,皇貴妃隻是一時沒弄清楚狀況而已。


    陸瑗修言畢,也隻麵無表情地看著太後,雖態度看上去還是恭恭敬敬的,那眼神卻是藏也藏不住的鋒銳,連謝柔雲在一旁看著都有些心驚。


    太後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她感覺自己的牙齒咬痛了嘴唇。


    很不痛快,作為大周身份最高的女人,她卻總是覺得自己很不痛快。


    幾個宮的娘娘也都在,雖不言語,卻是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看在眼裏。


    看迎仙宮,看自己,她們最喜歡看這種對峙了,因為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可以成為茶餘飯後那些心照不宣的笑料。


    真是諷刺啊。


    也是腥風血雨烽煙戰火裏走出來的女人,好不容易爬到這個帝國最尊貴的位置上,怎就還不如以往活得痛快,捏在手裏的東西,究竟是多了還是少了?


    許久,太後方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這妮子你們便帶迴去吧。謝家人的,怎麽處置還是你們迎仙宮自己來吧。”


    陸瑗修鬆了口氣,趕緊示意宮人將眼前的丫鬟拖走。


    未料這會兒殿門外一疊聲的通報:“淑妃娘娘到。”


    太後略略訝異:“懷玉怎麽來了?”


    淑妃自兒女出事後就不太喜歡拋頭露麵了,若無事,連過去來得最勤的壽康宮也不怎麽來了。太後倒也理解她,並不介意,對她的關照還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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