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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著一身家常寶藍色團龍服坐在塌上,洛文珺替他斟了一杯茶,跪坐迴塌下的一架古琴前,輕輕地彈一首輕柔和緩的歌。


    她琴技愈發精湛了,如此隻是隨意彈撥幾下,這音律便如瀲灩春水般在室內滌蕩起一股暖融的溫柔。


    陸文湛的眉峰本緊緊鎖著,但洛文珺如此彈了幾曲,臉上的神色便有些舒緩開來,後來還笑了一下:“都說琴聲即心聲,文珺看來心境很是寧和。”


    洛文珺笑道:“皇上在身邊,文珺的心怎會不寧和?”


    皇帝招招手:“過來朕身邊,我們說會兒話。”


    洛文珺便緩緩起身,娉娉婷婷走至皇帝身邊坐下,略一間的紅寶石流蘇便顫顫地在玉白色的臉上映出一抹胭脂般豔麗的嬌紅。


    陸文湛在她頸側輕嗅:“擦了什麽,這麽香?”


    洛文珺語調綿軟,嗬氣如蘭:“哪有擦什麽,不過是些宮裏尋常的香膏罷了。”


    陸文湛道:“朕不信,讓朕再聞聞。”


    便壞笑著湊近洛文珺,順著她頸側雪白的肌膚往下親,癢惹得洛文珺一陣嬌笑:“皇上就知道欺負臣妾。”


    皇帝不依不撓地靠過去,最後順勢一躺,便倚在了洛文珺懷裏,倦怠地閉上了眼角。


    洛文珺廣袖輕拂,從後麵輕輕抱住了皇帝。


    她朱唇微啟,輕輕哼唱著一些江南的小曲。吳儂軟語,重夕聽得不甚清楚,隻覺得異常寧和。


    母妃方才還是小女兒不勝嬌羞之姿,此刻的溫柔卻如潮水般,將男人輕輕包裹起來。


    皇帝吸了口氣,懶洋洋地睜開眼,滿室芬芳,氤氳在層層帳幔之中,金玉累累,堆砌著滿目繁華。


    洛文珺把唇貼近皇帝的耳朵輕聲呢喃了句什麽,皇帝便笑起來,一抬頭,咬住了她的唇。


    女人嬌花般的身體裹在柔軟的絲綢中,但是他們貼得這樣近,那令人神魂蕩漾的溫度與曲線又豈是錦衣繡服所能阻隔的。


    青絲髻綰臉邊芳,淡紅衫子掩素胸。他覺得渾身酥軟,有那麽一瞬間,隻想靠在洛文珺的懷中再不起來。


    寧願醉死溫柔鄉,不慕武帝白雲鄉……一個皇帝自然不願將自己與成帝比,但這麽一閃而過的想法裏卻夾雜著異樣的隱秘與興奮,又是那麽強烈地讓自己難以自禁。


    “也就在你這,朕才能得片刻安寧。”陸文湛道。


    洛文珺隻嬌聲笑道:“皇上每日日理萬機,臣妾不懂治國之道,於前朝之事無法為皇上解憂。隻希望皇上每次來臣妾這時能開開心心的,也不枉了這極樂宮的名字。”


    “是啊。這前朝事是多,偏這後宮……”皇帝歎了口氣,轉頭看著洛文珺,溫聲道,“上迴之事,可是委屈你了。”


    洛文珺取了枚牛乳菱粉香糕放入陸文湛口中,帶著不解的口氣問道:“皇上已杖斃了那兩個奴才,相關之人也受到了懲處,臣妾為何要委屈?”


    所謂相關之人,便是進寶和福子供出的一些幕後同謀之人,不過是些沒什麽位分的宮人,稍一思索便知是替罪羊。


    “你真這樣想?”


    “陛下為臣妾昭雪,這些日子又賞賜不絕,臣妾隻感皇恩浩蕩,何來委屈可言?”洛文珺正色道,隨即卻又麵帶淒婉,“怕隻怕,陛下這般寵愛臣妾,會令旁人更生妒忌,上迴那事若再來一次,妾是真擔心……唉。”


    “你是個懂事的。”皇帝伸手擁住她,“若人人都如你這般該多好。”


    “陛下此話怎講?”洛文珺一雙美目微睜,帶著幾乎天真的不解。


    “這宮裏多是世家女子。這些高門大戶在前朝就爭個不停,後宮也跟著鬧騰。”皇帝皺了皺眉,“上迴這事,雖未說出是怡洵所為,但畢竟供出的幾個人和毓寧宮也多有聯係。太後那邊首先就不依了,定要讓朕重重懲處皇貴妃,太後一表態,那些平日裏和怡洵不對的,也沒少在朕麵前說些有的沒的。”


    委屈的神色在洛文珺的鳳目中滿滿盈起:“自那日後臣妾忙著照顧重夕,連極樂宮都未踏出一步,未曾想外頭竟是這般光景,臣妾真是,太罪過了。”


    言畢便拿了帕子轉身拭淚,皇帝心疼地握住她纖白五指,心疼道:“你又沒錯,朕是信你的,隻是怡洵受了這不白之冤,現在成日在毓寧宮閉門不出,聽聞飲食也不大好,朕才是真擔心。”


    洛文珺隻覺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從胃內湧起。皇帝提起王怡洵時的口氣極是溫柔真誠,她隻覺得恨意焚身,卻也隻能不動聲色地掩飾過去,柔聲道:“王姐姐自小產後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這樣可怎麽辦。”


    皇帝歎口氣:“是啊,她性子向來剛強。朕去了毓寧宮幾次,卻是閉門不見朕,說一日不還她清白,便一日不麵君。”


    他言畢便滿麵擔憂地看著洛文珺。


    洛文珺心下恨意叢生,卻也隻能柔聲問:“這,陛下可有什麽法子?”


    “也隻能委屈下你了。”皇帝的聲音比初春第一縷暖風還來得溫柔,“你去毓寧宮向她請安下,那些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洛文珺一愣,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皇帝繼續道:“她位分比你高,本身去請安下也正常。”


    洛文珺隻覺奇恥大辱!


    猶記得那晚王怡洵脆生生的一個耳光,還有平日裏數不盡的奚落,這些皇帝不是不知道。大周後宮向來隻有妃嬪向皇後與太後請安的定例,並無位分低者向高位分妃子請安的習俗。前幾日的事件皇上大而化小,這種態度本身就已讓自己被其他娘娘看低一等,如今竟還要自己向皇貴妃請安,分明是賠禮!


    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一時雙唇極輕微地顫抖了下,眼前這同床共枕的男人,究竟是把自己看成了什麽?


    “怎麽了?不願意?”陸文湛聲音還是溫柔的,眸光深處卻隱隱蘊了一絲怒意。


    “陛下哪裏的話。”洛文珺微微揚眉,笑得極為明澈,“臣妾隻是想著自迴了極樂宮,一直沒能好好去和王姐姐聚聚。皇上這麽說了,這倒正巧是個好機會。臣妾方才隻是在想王姐姐這麽尊貴的身份,該備份怎樣的禮才合適。”


    “朕說你是個懂事的,便真是懂事的。”皇帝仔細端詳洛文珺的臉,似是要在上麵找到一絲的不悅,然洛文珺嬌豔絕倫的麵龐上隻有近乎純剔的笑容。


    她的眼睛亮得這樣無暇,依稀還是當年揚州初見的小女孩。


    陸文湛一瞬間竟隱隱有說不上的心疼與酸澀。


    他吻了吻眼前女子鴉黑色的發髻,便起身彈衣離去:“今日靈蕙生日,朕要去陪她說說話。迴頭再來看你。”


    洛文珺的聲音依然甜美如天籟:“臣妾恭送皇上。”


    重夕遣開了紫硯與紅箋,一個人走至暖閣門口,伸出手,將門扉輕輕一推,頓時一室暖意伴著香風撲麵而來。


    洛文珺跪在琴前,正徐徐撥弦。見她來,隻招手道:“已經傳了晚膳,就和母妃在這一道吃吧。”


    “母妃的琴彈得真好。”重夕道,“聽之隻覺風露清綿,悠然出塵。”


    洛文珺笑道:“謝家琴棋書畫可都是請了國手來教,你這話倒是取笑母妃了。”


    重夕走到琴邊,信手一撥,便是一曲高山流水傾瀉而出:“技巧方麵隻要多練都能熟諳。難的是母妃琴聲裏的韻致。”


    “琴聲即是心聲,謝姐姐端雅之人,偶爾少些風情也是有的。”


    “母妃卻不會。”重夕道,“母妃的琴聲,隻傳達正確的情感。”


    洛文珺愣了下,並不多言,隻輕輕垂下了一雙美目。


    那一瞬間的寂靜裏,窗外玉墨閑暇時編的風鈴靜止不動,像是凝結在了天地間潔白浩大的冰冷中。


    而隱隱的有清泠泠聲音傳入室內,小而脆,如夜鶯極輕極輕地在吟唱。、


    “母妃。”淚水盈上眼眶,重夕忍不住憤憤不平道,“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麽了?”洛文珺的口氣突然變得極嚴厲,與她還算平和的神情有些對不上。


    “母妃真是,太委屈了。父皇怎麽能這樣做。王娘娘她……”


    語音未落,洛文珺的手卻輕輕按到了重夕唇上:“王娘娘是世家名門之後,若她說沒做,便是沒有做。你父皇更是亙古罕見的明君,母妃原本隻是揚州小戶人家,沒有你父皇,哪來如今這天家的富貴榮華。母妃有什麽好委屈的。”


    她音調微微上揚,口氣不容置疑:“王娘娘是這後宮除了太後外最最尊貴之人,這次事情讓她蒙了不白之冤,何止母妃要去好好陪個禮,便是你,也要跟母妃一道過去。那日瑤光殿內,你言辭有些過了。”


    重夕大駭,但洛文珺卻在她耳邊快速低聲道:“母妃知道你都看到了,耳房鑰匙便是母妃給紫硯的。如今除了忍讓並無他法,且退一步先求個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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