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車站門口的榕樹下,這裏已經有了不少滯留的旅客,而我抱著吉他,尋了一塊較為陰涼的地盤,然後打開琴盒,坐在台階上,先是擺足氣勢吸引遊客的目光,然後稍稍咳了咳,便直接彈了一首《愛的羅曼史》作為開篇。


    這首吉他曲一度被奉為經典,所以我相信以它作為開篇一定具有普適性,能夠勾動普羅大眾的心緒。


    而結果也正是如此,此時所有在場的人幾乎都被音樂吸引,朝我望了過來,見到這樣有效果,我當即又銜接了另一首經典曲目《加州旅館》,這首曲子我已經在那兩位老師的指導下練習了許多遍,所有指法的變換,以及音感的把控我都已經極為熟悉。


    於是乎,在音樂的吸引下,已經有人對我展現出了濃厚的興趣,開始依靠著行李箱,側著身看向我,期待著我的下一首曲子……


    童安在不遠處的車裏聽完了兩首曲子,然後朝我笑了笑,隨後便駕駛著白色的寶馬隱沒於陽光之下,最終不見蹤影。


    在有音樂作為溝通橋梁的情況下,我很快便成為了人群的中心,也很快同大家熟絡起來,然後借著喝口水的功夫我開始和大家攀談,最後才借著開玩笑的姿態將我的小店宣傳出去,我相信比起大喊大叫,這種開玩笑的姿態能減少群眾對於廣告植入的排斥,同時降低它們的心理預期,讓他們對於這家體係上其實並不成熟的小店能夠有所包容。


    一連數個小時,我都坐在這裏彈唱,充分展現出一個落魄歌手的覺悟,但誰能想到我是來打廣告的呢?


    直到太陽最為熱烈的下午時分,我堪堪停止了演唱,抱著吉他來到了一家車站外的小店門口,不過進去之前我突然頓住了腳步,稍稍想了想這裏飯菜的價格,我便果斷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小巷子裏。


    在小胡同裏,我找到了一家過橋米線,這裏隻有四張桌子擺在店外,但兩側有高牆,而且過道中還有著一股細細的穿堂風刮過,帶走了夏日的炎熱,帶來了一絲潮濕的清爽。


    我向店主老奶奶要了一碗特色米線,以及一杯消暑的酸梅湯,一口熱辣的米線,一口酸梅湯,就這麽冷熱酸辣交替的吃著,在笑著吃完這些食物,不僅飽腹,還有一種體統舒泰的爽感!


    離開小胡同前,老奶奶又送給我一杯剩下的酸梅湯,我笑著道了謝,哪怕出了胡同我還是被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善意裹挾,也升起了常來照顧生意的想法,我想這應該就是善意所帶來的雙向福利。


    ……


    晚間時分,我等來了童安,也等來了顧雲想,她換了穿著,一身簡單得體的運動裝,戴了一頂遮陽帽,站在車子旁遠遠地聽我唱歌……


    見到她的一瞬,我沒來由的想唱一首歌,一首屬於我的原創,也是祭奠我們過去的寫照……


    上一首歡快的曲調還沒散去,我已經閉著眼唱出了歌詞:“等在街頭,燈火闌珊,等在橋首,顧盼迴眸,等到青蔥歲月共赴白頭……等到誓言成真海枯石爛……”歌唱的語調突然高昂卻又飽含遺憾,手指在琴弦上快速遊走:“杯酒……離愁,愛恨成空!……等在街頭,素影孤徊,等在橋首……秋水浮華……等到遺憾滿地,楓葉訴愁……等到……迴憶成讖苦酒入喉……”


    樁樁幕幕中,都是我靈魂中的孤寂,我和她曆經了甜蜜與溫馨,卻也在分開過後真正體驗到了一切成空的落寞……!


    這首歌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我睜開眼,此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有著或多或少的錯愕,而那精心營造的歡快氛圍轉瞬間成了悲傷的溫床,急速的落差下,這首歌影響了所有人的心境,他們或是遺憾、或是歎息,又見我徹底放下了吉他,於是在留下三兩錢財後離去……


    我的麵前空缺了一條道,我平靜而又悲傷的望著遠處的那道身影,一首歌的撕心裂肺對於聽眾來說隻是情緒的波動,可對於歌曲中的主人公而言卻是勾動了心中的天雷地火,所以我們紅著眼眶對望,卻又在現實的無奈下各自平複情緒……!


    我背著吉他走到車子近前,將今天收獲的一百二十一元錢交給了童安,隨後看著顧雲想擠出一個笑容:“顧總……歌曲好聽嗎……?”


    我看著等待著答複,而她隻是定定的看著我,抿著唇,眼神悲哀,最後哽咽著擠出兩個字:“好聽……”


    我仰頭笑了笑,最後卻又搖著頭說道“可它不是歌……”


    我將吉他放在了副駕駛,自己坐上了駕駛位,隨後開車來到了一家商場旁的眼鏡店,下了車,我拉著童安來到了挑選墨鏡的區域。


    童安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圖,開始在一堆墨鏡中挑選起來,最終在店家的幫助下,她選擇了一副通體純黑色的墨鏡,款式上沿襲了寬廣的主流特色,但鏡片的設計上多了些曲度,使得它更加貼合使用者,也在大氣中有了一些柔美。


    我笑著催促著童安帶上,可她卻自顧自的替我帶上了墨鏡,溫柔的笑道“或許你更需要它……”


    我搖頭將它取下,迴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顧雲想,然後又迴過頭替童安戴上,墨色的眼鏡遮蔽了那雙時常冷然的眸子,也遮住了偶爾溫柔的眉眼,使得人們分辨不清佩戴者的情緒,所以自然多了些神秘,以至於更襯童安高冷的氣質。


    我很滿意她戴上的效果,笑道“像一個冷酷的女人了……”


    童安半摘墨鏡,露出困惑的眼神,問道“你是在說我嗎?”


    我點了點頭:“和我一開始想象的樣子差不多……”


    此時,顧雲想翩然的來到我們身邊,也選了一副墨鏡戴著,隔著鏡片,她望著我,用著我捉磨不透的眼神,一字一頓的說道“那我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我頓了頓,然後給出了和童安一樣的評價:“也是一個冷酷的女人……!”


    她笑了笑,然後轉身付了錢重新迴到了車上……


    童安拉了拉我的衣袖,沉聲道“許清起,你這樣過分了……!”


    我不語,隻不過在我心中她們擔得起這樣的評價,一個是看起來冷酷的人,做著溫柔的事,一個是看起來溫柔的人,做著冷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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