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檢查完畢。”


    工作員對著對講機說完,默默退迴到了觀台上。


    器械運行的聲音響起,載著遊客的“大圓盤”緩緩脫離地麵。


    不多久,景區的草木、遠處高聳的建築都變成了模具,宛若巨人俯視的視角。


    林珂做著深唿吸,一顆心已經飄飄然,不敢往下看。


    他轉頭看向付纖離,她正低頭瞪大雙眼,咧開櫻唇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晃悠著那雙纖細的美腿。


    詭異填滿在她因為笑容而凹陷的梨渦裏,瘋狂表現在她因為風吹而飛揚亂舞的每一根發絲上。


    “圓盤”升至最高處,片刻的停頓沒有讓人放鬆,反而將緊張的情緒推向高潮。


    在即將下墜的前一刻裏,付纖離突然抓住了林珂手心冒汗的手。


    “哥哥......我喜歡這種和你一起墜落的感覺!”


    她定格的微笑就像最燦爛的陽光,但林珂沒有感到溫暖,隻有一陣惡寒。


    重點不是“墜落”,是“和你”。


    高速下墜過程不過一瞬間,但這一瞬間似乎能將人的肉身同魂魄剝離開來。


    林珂被迫閉上眼,他看不見付纖離的表情,聽不見付纖離的聲音,隻能感到她越發用力握住自己的手。


    殉情的體驗。


    ......


    “我剛剛好像看見我太奶在飄。”


    “人在往下墜,魂在後麵追。”


    “有個哥們好像吐了,天女撒花。”


    ......


    “圓盤”緩緩落地後,遊客們各抒己見,更有甚者癱在座位上,還沒從下墜感中緩過神來。


    林珂壓下輕微的嘔吐感,和依舊保持興奮的付纖離率先離開。


    “來,給你倆買了點東西吃。”


    付庭生迎上前,打開塑料袋,裏麵有著三瓶水和冰激淩。


    “謝謝爸爸。”付纖離拆開冰淇淋,嫩舌舔弄著尖尖,她將水遞給林珂,卻發現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哥哥,你是不是嚇到了?”


    “嗯,確實有一點,但沒什麽事。”林珂接過水笑了笑。


    他的氣色蠻紅潤,之所以發愁,是因為付纖離剛剛那句話尚迴蕩在他的腦海。


    “那哥哥......還能陪我繼續玩嗎,我感覺這些項目還是挺有趣的。”


    委婉的話語,狂熱的目光。


    於情於理,林珂好像都沒有拒絕的選擇。


    難不成玩一項就潤?


    林珂的目光看向付庭生,這裏還有個一項都不準備玩的。


    “當然,既然來了,肯定要玩個痛快。”林珂硬著頭皮道。


    “太好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數。


    怪林珂當時太心急,考慮不周,興許隨意去看一場漫長的電影都能蒙混過關。


    可他偏偏選擇了歡樂穀,於是有了諸多“巧合”。


    ......


    近乎一個下午,所有的項目都留下了林珂和付纖離的腳印。


    付纖離的興奮被時間消磨,林珂也總算結束了煎熬。


    他發現付纖離真的很享受“墜落”這個過程......應該是抓著他一同“墜落”的過程。


    玩最後一個項目,斷崖過山車的時候,林珂有注意付纖離的表情。


    登車時,她明明意興闌珊,可車抵達斷崖時,她又再度欣悅起來。


    ......


    兩人離開最後一個活動區域,同幹看了一下午的付庭生匯合。


    “纖離,怎麽樣,今天玩得開心嗎?”付庭生問道。


    付纖離的小臉浮現出一絲疲憊,轉頭看了林珂一眼,“開心,主要是和哥哥一起玩,讓我迴憶起了以前的時光。”


    “纖離,你一個人的時候也應該多出來走走。”林珂道。


    付纖離難得沒有反駁,而是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了,我會聽哥哥的話。”


    看到女兒如此,付庭生不由得感慨道:“林珂,當初若是把你和纖離一起從福利院領走,會不會就......”


    付庭生突然一頓,把最後要說的話咽迴肚子裏去。


    他怕敏感的付纖離誤解。


    雖然,他確實多次因為付纖離的情緒失常而崩潰過好多次。可身為家裏的頂梁柱,付庭生不得不振作 。


    “哈哈,伯父,人生哪有那麽多如果呢?那時的分開也是為了現在更好的重逢。”


    “我覺得這些年自己過得不錯,想來纖離也是這樣,以前那個瘦弱的小不點現在已經長成白白胖胖的大姑娘了。”


    林珂到底沒見識過付纖離平日裏的瘋狂,所以表現得相對樂觀。


    但付庭生就不是這麽想的了。


    他隻是暗暗歎了口氣,一時間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哥哥,我、我不胖的......”付纖離小聲迴答道。


    “確實,那就改成‘亭亭玉立’吧,怎麽樣?”


    “好。”付纖離表麵應和地點了點頭,實則將林珂的這句玩笑話記在了心裏,思索著該如何向林珂證明。


    就算是小事,付纖離也有著偏執。


    “今天玩得差不多了,我們該迴去了,你們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麽落下。”付庭生道。


    “我的東西都拿了。”林珂簡略地檢查了一遍,“纖離,你呢?”


    “我、我也都帶了。”付纖離不自然地笑了笑。


    這就走了麽?


    倒不是她沒有玩夠,也不是留戀遊玩的時光。


    而是這是否意味著她又要和林珂分開了呢?


    分開......


    她不要分開。


    “哥哥,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住賓館啊?”付纖離想起了林珂來時扛著的一箱行李。


    “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過去陪哥哥好不好?我怕哥哥一個人住會孤單害怕,我很擔心哥哥。”


    在林珂的視野盲區處,付纖離的五指盤伏在斜挎包的皮麵上,長長的指甲繃直,隱隱有外翻折斷的趨勢。


    拜托......


    不要拒絕她。


    付庭生注意到了這一點,可他沒來得及提醒,林珂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了。


    “我這麽大一個人了,哪裏會害怕呢。”


    “所以哥哥是拒絕纖離麽......”


    看似脆弱的指甲似乎有著不弱的韌性,鮮血從兩邊縫隙中盈出,傾斜翹起的頂端似乎要把整片指甲蓋都掀開。


    她隻會傷害自己,不會傷害林珂。


    “林......林珂!”付庭生急切地唿喚出林珂的名字,但二人的對話十分流利,付庭生還是晚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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