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二哥?”


    林景點頭。


    “對,我找他有點事要和他說。”


    林景這邊話音剛落,周時寧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念念,讓他進來。”


    周時念在腦海裏搜刮了一遍,不管是原生的記憶,還是她看小說的記憶,都沒有想到林靜和二哥有啥關係?


    現在二哥發了話,周時念迴了一聲好,側開身子讓林景進去。


    林景繃著嘴巴,抬腳往院裏走去。


    周時念關上門跟在後麵。


    周時寧從餐桌旁扯了一把椅子給林景。


    “坐吧。”


    接著轉頭看向周時念。


    “念念,去把後院菜地裏的雜草拔一下,水也澆一下。”


    周時念這邊剛坐穩,想吃第一手的瓜,完全沒想到二哥要把她支開,不讓聽。


    周時念磨蹭了半天,最終還是在二哥的目光注視下,去了後院。


    周時念走後,現場陷入一片靜謐裏。


    “找我什麽事,說吧。”


    周時寧率先打破沉默,他不想和林景待太久。


    心底那一枚叫著恨意的種子迅速的繁衍著,遲早會讓他控製不住自己,遷怒林景。


    林景挪動的椅子往周時寧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時寧,我知道你還恨我。


    可我爹娘是無辜的,他們沒有招惹你。


    你放過他們,現在我已經分家了。


    你要報複,就衝著我來好嗎?”


    “嗬。”周時寧冷笑,打斷了林景的話。


    周時寧放下手中給大哥縫的長褲,抬頭漫不經心的睨了一眼林景,又低頭繼續縫長褲。


    嘴裏說出的話,卻異常的冰冷。


    “報複?我對你有什麽好報複的。


    當初救你,又不是你求著我救的。


    是我自己多管閑事。


    後來成了殘廢,也是我該得的。


    你不是喊人過來救我了嗎?


    隻是來的晚些而已。”


    “時寧你知道的,當時我被嚇壞了,許久才迴過神來。


    我不是故意耽誤時間的,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


    張鐵柱的事,我知道有你的參與。


    是我對不起你,你怎麽對我都好。


    我爹娘年紀大了,經不住折騰,求你了。”


    林景聲腔裏充滿了悔恨與祈求。


    周時寧心底最深處,有一股躁意在瘋狂叫囂著,被他毫不留情地死死的摁滅下去。


    再開口時,語調依舊很冷很平。


    “嗯,你被嚇到,來晚的事,我知道。


    張鐵柱的事,我不知道。


    你愛信不信。


    話說,你們家的報應,不應該全是你老爹壞事做盡,自作自受的嗎?嗬嗬。”


    “時寧,這世上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林景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張鐵柱家的事,我曾經在你麵前說漏嘴過,那份威脅信的字跡,很像你的。


    時寧,我今天來不是興師問罪,來拆穿你的。


    我隻是想和你說,差不多了,剩下的衝我來好嗎?”


    周時寧攥緊了手中的衣物,用力到手部泛白,幾秒後又整個鬆開。


    “林景,林天被廢了成了太監的事,你知道嗎?”


    “啊?”林景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你也不知道,可你老爹知道。


    你爹明明知道林天徹底廢了,卻還來向念念提親。


    甚至想強娶,讓我妹妹嫁進你們林家守活寡。


    你猜,你爹娘除了想給太監林天娶個媳婦,還在打什麽主意?”


    “不可能。”林景反駁道,在對上周時寧的眼神時,又動搖了。


    他了解周時寧,他對他從不說謊。


    這個眼神說明了所有,林景身子微晃。


    他還想再確認一下。


    “時寧你別開玩笑了,我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你若是不信,迴家看看林天是不是少了塊肉,就什麽都明白了。


    你可以走了,以後不要再來了,我不想看見你。”


    周時寧說完,推動著輪椅,往後院而去,獨留下林景呆坐在原地。


    過了許久才踉踉蹌蹌的離開周家。


    迴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不顧村長的阻攔,衝進林天屋裏。


    確認了林天下半身空蕩蕩,沒有該有的東西。


    臉色刷的一下蒼白如紙,看向村長的眼神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林景的聰明勁比起周時寧,也沒差到哪裏去?


    腦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所有。


    時寧說的是真的,他爹竟然真的想過讓念念嫁給五弟,甚至還想著吃周家絕戶。


    林景深深的望了一眼自家爹娘,不發一言的走迴了家,把自己關在房裏許久許久。


    以前的記憶一股一股的湧上心頭,悔恨夾雜著愧疚感再一次撲麵而來。


    直砸的林景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無力的坐在炕邊,閉眼休整。


    小時候他和周時寧年紀相仿,他們倆是最好的玩伴。


    有天,雨災過後天空放晴,兩人相約在一起玩。


    中途又下起小雨來,他們隻好就近進了一家無人的空房裏避雨。


    誰料想?雨越下越大衝垮了空房的房梁。


    周時寧第一時間把他推了出去。


    而周時寧自己則被房梁砸個正著,斷了雙腿。


    時寧痛的不行,還在安慰他,讓他迴村喊人救他。


    當時他被嚇傻了,離開空房,雙腿癱軟在一處柴火垛裏,好半天才迴過來神。


    等他喊來人去救人時,周時寧已經昏迷不醒了。


    因為送醫院太晚,時寧雙腿終身性癱瘓殘疾,沒有任何知覺。


    這些年裏他一直生活在悔恨中,時刻都在找機會彌補周時寧。


    而現在,他親爹竟然在想著吃對他兒子救命之恩的周家絕戶。


    這多麽的諷刺,多麽的髒。


    “二哥,你就和我講講唄。


    林景找你啥事啊,啥事啊。”


    周時念圍繞著周時寧嘰嘰喳喳的詢問,滿臉的好奇。


    周時寧伸手擋住妹妹的額頭,輕輕一推。


    “沒啥事,摘兩顆番茄迴去,咱們早飯吃疙瘩湯。”


    接著轉動輪椅,往前院去。


    周時念撇了撇嘴,快速摘了兩個番茄,跟了過去。


    “二哥你就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周時念纏了周時寧好久,才得知了一個大概。


    林景和周時寧之間的恩恩怨怨,周時寧怎麽都不願意說出來。


    周時念也隻好放棄了,專心做飯。


    心裏卻在想著,晚上給村長也弄點葉思柔同款好東西。


    正好一家躺一個,林宏和村長媳婦專心照顧葉思柔和村長,就沒功夫出來搞事了。


    周時寧一邊燒火,一邊目光空洞地盯著某處。


    伸手按壓著胸口,他的病好像又嚴重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生病了,生的還是他從未聽說過的病。


    他想把所有欺負他們兄妹的人,全部都殺了,扒皮割腕斷骨,仿佛隻有見到血他才會舒服。


    才能抑製住心底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燥感。


    可他不能,他還有大哥小妹要照顧,他若是為了他一時的爽感,毀了大哥和小妹的一輩子。


    爸爸媽媽和爺爺不會原諒他的。


    所以這些年他忍的很是艱難,有好幾次他差點忍不住。


    想到此,周時寧緊緊的抓住右手小臂。


    指甲隔著衣服嵌進肉裏,周時寧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


    “二哥。”


    周時念突然轉過身來,瞧見眼前一幕,又默默的轉了迴去。


    閉了閉眼,再次睜開轉過身去,一臉輕鬆,語調也輕快了不少。


    “二哥,我打了三個雞蛋和麵,今天的疙瘩湯,一定是香噴噴的。


    大哥肯定要被饞的流口水了。


    哈哈哈,這樣的日子好幸福啊。”


    周時念端著碗用筷子攪著麵糊,對周時寧笑的開懷。


    鼻子靠近碗沿用力一嗅。


    “咦,麵糊沒有煮熟,全是雞蛋的腥氣,得煮熟了才是香的呢,嘿嘿。”


    “哈哈哈,你呀,小饞貓一個,還說大哥呢。”


    周時寧舒展了眉頭,笑出了聲。


    “那快不快點把麵糊攪進鍋裏,省的先把你的口水給饞下來了。”


    “嘿嘿嘿才不會呢,嘶哈…”


    “哈哈哈。”


    兄妹對笑,廚房裏充斥著滿滿的歡聲笑語。


    周時念打開鍋蓋攪麵糊的同時,偷偷的瞟了一眼二哥。


    柔和的笑掛在二哥臉上,眼底也蒙上了一層喜悅。


    周時念得逞似的擴大了嘴角弧度。


    雖然二哥笑意並沒有直達眼底最深處。


    但她相信通過她日積月累的熱情影響下,二哥一定可以真正的開心起來。


    疙瘩湯做的很快,麵糊攪進鍋裏之後,再將青菜放進鍋中,甩上一小碗雞蛋液。


    在臨近吃飯二哥去招唿大哥起床時,周時念迅速往鍋裏倒上一勺香油。


    疙瘩湯頓時變得香噴噴起來,引得人胃口大開。


    “哇,好好吃,安安喜歡吃。”


    周時安捧著碗喝了一大口,誇獎的話脫口而出。


    並將另外兩碗往弟弟妹妹麵前推了推。


    “念念,真的好吃,快吃快吃,弟弟也吃。”


    “好,謝謝大哥。”周時念順勢捧起碗吃了起來。


    周時寧輕輕地用筷子攪著疙瘩湯,瞧著大哥和妹妹,眉眼彎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這樣就好,挺好的。


    周時寧這樣告訴自己,低下頭吃飯。


    早飯過後,周時念先是將自己的小衣隨手搓了一下晾起來。


    然後再領著大哥出門去後山。


    現在是收獲季,還沒到播種期,正是村裏人上山撿山貨存糧的時間。


    之前村裏大人都在上工挑糞施肥,除了一些家裏受寵的孩子,幾乎沒人和她們競爭。


    周時念可以晚一些時間再出門,而現在不一樣了。


    村裏人人都歇下了下來,很多人家都是天一亮就上山了的。


    今天她們去晚了,此刻的山腳下,處處都是說話聲。


    挖野菜的,掏樹洞的,爬樹摘果子的,砍伐枯樹的,遍山都是。


    這和集體上工沒啥區別了。


    山溝大隊雖然頗受公社重視,但誰也不會嫌棄糧食多。


    都恨不得把山翻個底朝天,上麵的東西全往自己家扒拉。


    前些年,山上的東西還是全部歸公家所有。


    後來村裏陸續有老弱病殘的人家掙不夠工分,而餓死在家裏的事件發生。


    大隊長就向公社再三申請,山溝村後山上的野菜山貨,村民可自由采摘,不會再被人舉報到大隊部甚至公社了。


    唯一一點就是留下種子,不能全部挖絕。


    村民們十分高興,也十分的配合,一頓飽和頓頓飽,他們還是能分的清楚的。


    周時念扯著大哥往深一點的地方走。


    外圍幾乎沒留啥東西了。


    “周時念你站住。”


    “念丫頭啊,快迴來,邊往裏麵走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聽著還有些熟悉。


    周時念疑惑不解地轉過身。


    “王嬸?”


    王嬸胳膊上挎著一個竹筐,大步往這邊走來。


    王娜也跟在後麵。


    “念丫頭啊,聽嬸的一句話,可不能往裏走了。


    裏麵的那些畜牲可都是吃過人的,危險的很。


    來,跟嬸子到旁處挖。”


    王嬸將竹筐換了一個手,用手拉著周時念。


    三個可憐孩子,可憐的喲,可再不能出意外了。


    深山可不是什麽好去處,一個小姑娘一個腦子不靈光的孩子,往那鬼地方去,豈不就是有去無迴?


    她既然看見了,就要伸手拉一把,不然她心難安。


    周時念剛想開口,王娜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哼,也不知道某人怎麽想的,帶著自己大哥送死。


    果然是心思惡毒,坑發小就算了,還坑親哥。”


    “死丫頭說什麽呢,再胡說,小心老娘揍你。”


    王嬸聽到這話,抬腳蹬了過去,踢空了之後,又瞪了一眼王娜。


    “娘,你又偏向周時念,到底她是你親生的,還是我是你親生的啊!”


    王娜熟練地躲開老娘的攻擊,悠悠道。


    周時念實在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聲。


    “噗嗤,哈哈哈王娜,你不是說過?你是嬸子從紅薯地裏刨出來的嗎?哈哈哈。 ”


    “周時念你…你給我等著,我饒不了你。”


    提起小時候自己說過的混話,王娜臊的滿臉通紅,放了幾句狠話,轉頭對周時安說:


    “安安哥,我帶你找野果子吃,不理周時念了。”


    王嬸瞥了一眼自家女兒,嘴巴既笨又不利索,還總愛主動挑話。


    說起來娜娜和念丫頭就因為一根小紅薯,互懟了這麽多年,還沒夠?


    也真是夠記仇的了,一對冤家。


    王娜要來拉周時安,王嬸眼眸一閃,心底浮現出擔憂。


    周時念略微側身擋住了王娜。


    王娜瞪大了眼,剛要質問就被周時念的話堵住了。


    “你長大了,不能再牽我大哥了,對你名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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