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小姑娘略顯自責的模樣,南安侯屈指輕敲了下她的腦袋,“莫要胡思亂想,如今這一步,是必下之棋。”


    皇上對南安侯府虎視眈眈,如今林爍舟又迴來了,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功高震主被打壓猜忌,要麽激流勇退選擇明哲保身,而顯然,他們都想活著。


    那麽便要肅清府中的不安定因素,讓皇上抓不到把柄,牽連不到嫡枝一脈。


    如此一來,便必須分家讓爵,尋得一線生機。


    “這天下終歸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祖父老了,無法再庇佑侯府,而你父親,則是最出色的繼承人。”


    即便皇上遺忘了當年舊情,以林少卿的聰慧,未必不能夾縫中求生,避開如風家一般的結局。


    隻要撐到太子登基上位,他們便能苦盡甘來。


    “祖父不老,祖父還要護著顏顏長大。”眼眶濕潤,林婉顏咬了咬下唇,連語氣中帶上了些許哽咽。


    要一個叱吒風雲受萬人敬仰的老將,親口承認自己老了,這對於他們來說,何其殘忍。


    “祖父雖然退下來了,可留在朝中的人脈卻依舊能扶持你大哥青雲直上,我林家的子嗣,便是不靠祖宗蔭蔽,也能走出一條道來。”


    老三在洛城領軍,又立下了赫赫戰功,待迴京後定能加官進爵,隻有二房一脈,巴望著不屬於他們的榮華,不思進取、一無所成。


    老夫人隻說他偏心太過,什麽都是大房的,可從前他成日裏和稀泥,甚至隱隱委屈了大房的日子,她倒是視而不見。


    苦笑著搖了搖腦袋,慣子如殺子,南安侯終於在林少安身上體會到了這一深意。


    “去吧,將你二叔叫進來,待你大哥迴來,咱們再一同用膳。”他這二兒子,心太大亦太狠,此次讓爵分家,他定勢在必行!


    老人身上的孤寂愈發濃鬱,林婉顏擔心的看著南安侯,然後後者卻擺了擺手,示意她放心。


    哎,誰能想到一趟寒水城之行,好好地侯府竟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劃過了一抹黯然,林婉顏打開房門,徑直走向了林少安,“二叔,祖父叫你進去。”


    “父親他,願意見我?”麵上劃過一抹驚喜,林少安撐著僵直的雙腿,趔趄著站了起來。


    他眸中噙著一抹深入骨髓般的執念,唇角微勾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甚至不用林婉顏迴答,立刻丟下所有人,踉踉蹌蹌的衝了進去。


    “真是瘋了。”唇色泛著一抹青白,林爍桓低咒一聲,艱難的扶著地麵站了起來。


    “二哥四哥,你們先去我那兒歇歇吧。”


    二人麵色慘白,眼下帶著兩個大大的眼黑圈,精神不濟宛若遊魂,林婉顏心疼的牽了牽他們的手,立刻使人扶住了他們。


    “好。”頭痛的捏了捏眉心,林爍康一想到那亂哄哄的二房,便覺得腦袋要炸開了似的。


    “府中之事你莫要擔憂,父親鬧不出什麽幺蛾子,待過了這段時日便好了。”探手揉揉小姑娘的腦袋,林爍康強撐著安撫道。


    不管大房與二房如何暗流洶湧,在老侯爺身邊長大的他們,並未受其影響。


    他們時常被南安侯耳提麵命,隻有兄弟齊心才能共渡難關,這一點,林少安做的甚至不如一群小輩。


    “四哥。”咬了咬下唇,林婉顏隻用力握緊了他的手指。


    林爍康在侯府幾個小輩間並不出彩,尋常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從前二房隻有他時還好,後來又多了林爍桓,如此一來,沒少有人拿他們作比較,


    可幸好,少年心性堅定,並未受其影響。


    “別擔心,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是你兄長。”不該他們拿的,便莫要沾染半分,父親與祖母怎麽就不明白。


    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眾人一路沉默著迴到了大房,隻見牆角處,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嘀嘀咕咕的在地上劃拉著什麽。


    食指豎於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林婉顏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少年身後,“三哥,你在做什麽!”


    嗬!


    被小姑娘半路丟棄的倒黴兄長正怨念的在地上畫著王八,聞言險些跳起來,他沒好氣的仰天噴了一口氣,正想與林婉顏好生說道說道,沒想到轉眸卻看見了林爍桓二人。


    “你們可算是來了,娘讓小廚房做了不少吃食,咱們走著。”說著,一手一個搭著肩膀,嬉笑著將二人推了進去。


    瞧,即便南安侯要分家,他們幾人的關係,還是沒有受半點影響。


    微微吐出一口氣,林婉顏揉揉臉頰,立刻追了上去。


    然後——


    “二哥一個我一個,四哥一個我一個,好了,開動!”


    “你這丫頭,我的呢?”香噴噴的紅燒雞腿,這丫頭竟想獨占雙份,少爺他饞的都要啃自己了好麽!


    眉眼狡黠,林婉顏故意當著林爍鳴的麵咬下了一塊軟爛的雞肉,她誇張的鼓動腮幫,既滿足又幸福。


    “蘿卜白菜,三哥最愛,請吧。”


    習武之人哪兒能不吃肉,即便南安侯為了鍛煉林爍鳴,也不會在夥食上虧待了他,隻是白水煮肉什麽的,天天吃誰家好人受得了。


    “嗬,拿來吧你。”仗著自己身量高,林爍鳴立刻拿起筷子順走了一隻大雞腿,正待放入口中時,卻聽小姑娘涼颼颼的道:


    “我已經啃了一口,三哥確定要吃嗎?”


    懸於唇瓣上方的雞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林爍鳴默默為自己拘了一把同情淚,淚流滿麵的將之還了迴去。


    他隻想吃一口肉,少爺他容易麽!


    小勝一籌的林婉顏立刻得意的揚起了小腦袋,可下一秒,林爍鳴卻動作飛快的夾了許多青菜,放在了她的碗中。


    “葷素搭配,吃!”


    好好好,互相傷害是吧!


    目光不善的盯著對方,二人立刻在眾人麵前表演了一出什麽叫做兄妹情深。


    一旁,看著他們鬥智鬥勇的模樣,林爍桓與林爍康緊繃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們想要的,無非是這種平靜安逸的生活,可林少安卻逼得他們去爭、去搶、去奪。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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