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曲陽伯府便掛起了白幡,白衣素縞,哭嚎一片。


    聽聞消息後,林婉顏神色頓了頓,下意識的捏住了衣角,小姑娘白皙的小臉上帶著一抹脆弱,更多的還是漠然與冷酷。


    後悔嗎?


    不,她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與大公主之間隔著一條小生命,也不在乎多些恩怨了。


    “上書房將於半月之後啟用,屆時所有皇子公主,包括伴讀,都將一同前往。”


    也就是說,林婉顏半月之後便要離開南安侯府了。


    飯桌上,所有人皆默契的放下了筷子,眼含擔憂的看著微微出神的小姑娘。


    進宮伴讀後,便隻有每月一日的休沐方可出宮,林婉顏才五歲,小小年紀便要離家求學,還是在那風波詭譎的皇宮,如何不讓人擔憂?


    葉竹苑眼底泛紅,不舍的看著林婉顏,隨即側首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盡力掩藏著自己的情緒。


    皇命不可違,皇上精心挑選了幾家孩子,又豈是他們說不便能拒絕的?


    “顏顏,你可還願意進宮做五公主的伴讀?”林少卿彎腰與小姑娘平視,俊美的男人眉眼溫和,骨節分明的大掌輕輕揉了揉林婉顏的腦袋。


    若他的女兒不願,他自有法子讓皇上收迴成命,即便那樣會暴露……


    狹長的狐狸眼中飛快劃過了一抹隱晦的寒芒,林少卿認真凝視著小姑娘的神色,但凡她表現出一丁點不願意,即便拚盡全力,他也要讓林婉顏隨性而行。


    探出藕節般的小手臂,林婉顏依戀的抱住了自家美人爹爹,軟乎乎的小臉埋在他的頸間,語氣又軟又嬌,“爹爹,我自是要去的。”


    若是因為她毀了林少卿多年來的布局,她良心何安?


    “爹爹盡管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女兒在宮中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那位……抓到把柄。”


    這些年的耳濡目染,讓林婉顏對朝堂的局勢有了大致的了解,皇上愈發獨斷專行,行事亦乖張多變,被貶出京的官員,近些年不知幾何。


    而南安侯府,一直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身子猛然一僵,林少卿心情十分複雜,他用力閉了下眼睛,唇角微抿,不知是苦澀還是欣慰。


    他的女兒,心如明鏡,知曉一切陰私齷齪,卻從來都是選擇默默背負。


    明明,她隻需無憂無慮的長大;


    明明,她是府中最受寵的孩子……


    堅韌如林少卿,此刻卻忍不住因小姑娘的話而眸色顫動,手背青筋四起,十分隱忍。


    “爹爹放心,女兒身上流著南安侯府的血脈,絕不會做令侯府蒙羞的事情。”她雖不能同兄長一樣上陣殺敵,可也絕不會成為如林婉俏那般為侯府抹黑的人。


    皇上不過是想用她來牽製南安侯府,既如此,便莫要怪她將皇宮攪得天翻地覆。


    水色的大眼睛中劃過了一抹狡黠,小姑娘古靈精怪的衝林少卿眨了眨眼睛,“爹爹相信女兒,女兒保證,總有一天會讓皇上哭著送女兒出宮。”


    請神容易送神難,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皇上難道要無端端將她趕出宮不成?


    看小姑娘還有心思說笑,林少卿與葉竹苑對視一眼,到底是忍不住點了她一記,“你啊……”


    “盡管放手去做,爹爹給你撐腰。”


    “嗚唿~爹爹威武,爹爹好帥!”


    一時間,感傷的氣氛被小姑娘三言兩語揭了過去,隻有林爍鳴,默不作聲的垂下了腦袋。


    或許,他也要做些什麽……


    總不能讓妹妹一個人在宮中無依無靠,


    深吸一口氣,少年暗暗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又過了幾日,林婉顏終於得到了雲鶴醫仙的首肯,勉強同意她出府了。


    小姑娘猴著葉竹苑去探望林婉昕,見後者氣色不錯,孟夫人亦待她如從前一般,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都是兒女親家,孟夫人自然知曉是林婉俏推了林婉昕一把,這才害得她痛失金孫。


    不過此事與大房無關,孟夫人自然不會遷怒於人。


    隻是那大少夫人的神色,卻隱隱透著一絲……喜悅?


    不動聲色的收迴目光,小姑娘抿了抿唇,白嫩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撫了撫林婉昕的肚子,“大姐姐,對不起。”


    囁嚅著唇,林婉顏忐忑不安的看著林婉昕,神采奕奕的眸子亦帶上了些許黯然,猶如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從始至終,她都不曾後悔招惹大公主,隻是林婉昕的孩子著實無辜,她心中有愧,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麵對疼愛她的長姐。


    孟夫人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看出姐妹倆有話要說,立刻拉著葉竹苑的手走了出去,連帶著屋內的下人也一並帶了下去。


    隻有大少夫人,意味不明的撇了撇唇,


    “顏顏,是這孩子與我無緣,我與你姐夫,總是會再有的。”隻是,到底心生遺憾罷了。


    垂眸遮住了其中的神色,林婉昕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眉眼溫柔,語氣不急不緩,“此事與你無關,你並未對不起任何人,可明白?”


    這孩子心思通透,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可林婉昕知道,小姑娘重情,最是見不得自家人受傷害。


    “我知你對婉俏多加忍讓,若不是她心思不正,也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微微搖了搖腦袋,林婉昕接著道:


    “不必自責,大姐姐從來都不曾怪過你,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姐姐隻盼你平安喜樂,榮寵一生。”


    經此一事後,林婉昕也算是徹底寒了心,二夫人待她從來隻有算計與抱怨,林爍康年紀尚小,即便心有溝壑,也無能為力。


    至於林婉俏,不提也罷……


    “更何況,你姐夫已然替姐姐報了仇。”眨了下眼睛,林婉昕柔美的小臉突然帶上了一抹調皮。


    曲陽伯府為何敗的如此之快,這之中,自然少不了孟尚書與孟二的手筆。


    “大姐姐,多謝你。”蹭了蹭林婉昕的手背,小姑娘心頭的鬱結終是緩緩解開,露出了近日來第一個輕鬆的笑。


    幸好,她沒有失去疼她愛她的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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