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道長的憤怒已經溢於言表,但這次她一句話也沒說。


    甚至連魏學政都沒有幸災樂禍,而是替對方反駁道:“此事是那些禿驢搶占民產、欺男霸女而招來此禍。下令拿捕查封少林寺的是皇上和內閣,隻不過因為禿賊拘捕,才調動軍隊的!”


    少林寺不以術法見長,但不論教習術法還是功夫,本質上帝國境內的各個“名門正派”都能找出一些淵源。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謂首屈一指,就算是號稱十萬弟子的丐幫也甘拜下風。


    少林寺極盛時期曾號稱五千僧兵,田產阡陌相連,而且還不用交稅。僧眾幾乎霸占了整個登封縣的田土、店鋪,甚至連人口也大多成了少林寺的佃戶。以至於連綁架香客,勒索商旅的事都不斷被曝光。


    八年前,登封縣新上任的“愣頭青”白縣令因為強要收取“僧產”的稅,被幾個少林弟子在縣衙綁了,揍的鼻青臉腫。豫省巡撫大怒,要重責少林寺。


    少林也不讓巡撫大人為難,交出了五個替罪羊,五千兩黃金和十萬元現錢,準備了結此事。


    但鬧到最後,真正動手的根本就不是豫省一地,而是帝國政府。皇上下旨,內閣附署,上柱國將軍楊逸親自領兵,直接強攻少林寺。


    據說當時正在開什麽武林大會,少室山上除了少林自己的數萬僧俗弟子、家眷(對,少林寺的和尚有家眷)以及佃戶外,還有中原武林幾十個“名門正派”的上千弟子。


    於是就當著幾千武林正派人物的麵(裏麵有很多是術法門派的子弟),第六野戰軍用加農炮轟開了少林寺的大門。


    少林本身並不敢真正抵抗帝國的大軍,挨了幾炮之後準備老老實實受罰,但帝國並沒有這麽輕易放過他們。豫省巡撫親自坐鎮,刑部半個月之內判了十五個淩遲、五十五個棄市、一百零一個絞,九十二個斬。其餘人等,隻要是在少林掛了名的弟子,不論僧俗一律流放,所有僧產全部充公。


    現今,曾經是帝國正道之首的少林寺隻剩下十幾個種菜養豬的老和尚。


    這件事之後還引發了帝國政府對各大宗教的嚴格禁令,不論僧道產業,一律不再享受減、免稅待遇。


    查封少林案是本朝共和年以來的第一大案。但這第一的名號隻掛了三年半,共和二十六年,內閣下令查封丐幫,同時嚴令禁止乞討,凡漢人乞討者,貶為庶民發配邊疆。非漢人乞討者,編為奴隸。


    這次更狠,被淩遲、腰斬棄市、絞首、斬首的丐幫子弟有五百多人。由於有人煽動抵抗,被士兵就地打死的也有近千人,還有上百個丐頭、長老被通緝。幾年來被流放的乞丐已經超過十二萬人,而且一直到今天都經常有新抓獲的乞丐被送到嶺西來。


    少林案、丐幫案和因大理廢王子糾結黨羽暗殺帝國重臣失敗被抄家的段氏案,並稱為共和皇帝和他的內閣對武林正派人士進行清洗的三大案。


    歐揚提這件事,在魚道長眼裏已經算是赤果果的威脅了。連站在他一邊的魏學政,也覺得說這事有些過分。畢竟明麵上少林案是以謀反定的罪,魚道長不敢接話,但壓這麽一頂大帽子下來,反倒嚇不倒別人了——教訓你一個小小的甲長也能扯到謀反上去?別逗了。


    歐揚深深歎了口氣,屋裏所有人都在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打量自己。他們真的搞不清楚帝國連續辦這麽多大案的理由?


    他可不敢繼續裝深沉下去了,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想法,搞不好真會來兩下狠的。這位魚道長看著隻有三十幾歲不到四十的樣子,唇紅膚白、風韻正盛,放在前世網上是一位標準的不老美魔女。可畢竟人家是大術士,自己的實際武力在她眼裏怕是連入門都算不上。何況還是左鶴林左大帥親孫女的啟蒙老師(不知道有沒有之一),可以在總兵住所跟一路學政吵架。看那個樣子左雲翼也見怪不怪的,反而聽得津津有味,誰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要是人家是相好怎麽辦?當著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麵打他相好的臉,還有比這更傻的事嗎?


    再裝下去,會變成真傻子的。


    “魏大人,您覺得少林案的真正起因是什麽?”歐揚不敢去招惹正在盛怒之中的女道士,隻好問立場與自己一致的學政。


    當然不是真的造反,那些酒肉財色五毒俱全的花和尚哪來的造反的膽子。


    “那些賊禿,不事生產卻廣占民脂民膏。甚至有僧田跑死馬,登封縣十店九僧的傳言,此舉已與造反無異!”這是標準的官方私下迴答。


    也是現在大多數人都認定的正確答案。


    “小子,你認為我們也在侵吞民脂民膏!?”魚道長冷笑著露出一排銀牙,一副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就生撕了歐揚的樣子。


    歐揚卻根本沒理她,而是繼續問魏學政:“國家每年給術法協會投入多少錢,魏大人知道嗎?”


    魏學政奇怪的看著歐陽,術法協會是經過內閣認定的,算是半官方組織,投入也有戶部審批,從這點上來看,術法門派確實與武林門派有所不同。他不清楚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不過還是給出了部分答案:“全國有多少,本官不清楚。不過西京下轄的幾個省路,每年在一百萬上下。”


    華夏帝國如今有三個京城——現在的京師、先帝的西京、南方的金陵。為了便於管理,西京和金陵都下轄幾個省和路,但最終都由京師內閣統籌。


    西北各省路的大部分財政審批權都在西京的管轄範圍,作為嶺西路文官前三,魏學政知道這種數據並不奇怪,事實上帝國邸報每年都會公布這種數據,有心人收集並不難。


    比如歐揚,就特別喜歡收集這些東西:“去年京師公布的數字是三百九十七萬五千,金陵是二百零五萬五千,西京是九十三萬。一共六百九十六萬元!”他這時才轉迴頭去問女道士:“去年全國術法協會一共有幾位法師?幾位學徒?”


    這個數字,術法協會出版的刊物上也有。


    屋裏的人都不笨,歐揚想說什麽,到此已經有個大概了。此時所有人都看著魚道長,隻是這位大術士已經諾諾的說不出話來了。


    於是歐揚自己給出了答案:“不算沒有登記在案的閑雲野鶴,法師三十九位,學徒三百三十。平均每個人花了將近兩萬元,兩艘三十炮巡航艦的價格。”


    帝國海軍沒有可以正麵匹敵的對手,因此巡航艦比戰列艦更受歡迎。最新式的巡航艦排水量接近三千噸,有三層炮甲板,安裝三十六門發射十斤(相當於十二磅炮)至三十斤(相當於三十六磅)炮彈的艦炮,每艘造價差不多一萬一千元。


    歐揚大聲喝問道:“這難道不是民脂民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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