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邊說,一邊遞過來一遝厚厚的資料。


    “當時失誤的所有細節我都記得,這是我整理出來的資料,你可以用來參考。”


    老人遞過資料的時候,隻覺得喉嚨口有些發癢,悶悶地咳了幾聲,連帶著手都在輕微地顫抖。


    葉蓁更加揪心,一手接過資料,另一隻手卻忽而扣住老人的手腕。


    不等對方反應,葉蓁的手指已經摁住了他的脈絡。


    老人下意識掙紮了兩下,可看葉蓁緩緩皺起的眉頭,就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幹脆放棄掙紮,任憑葉蓁把脈。


    片刻之後,葉蓁愣愣地鬆開手,指尖有些發顫。


    “您……您的脈象……”


    她反複探了幾次脈,脈象呈現的結果都一模一樣。


    眼前這位老人,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時日無多。


    老人似是早已將一切看淡,心態疏闊得很。


    隔著口罩,他衝葉蓁安慰地笑了笑。


    “孩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關係,我知道我自己剩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所以才想在最後的時刻來找你。”


    “隻希望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挽迴人生中最大的遺憾。”


    葉蓁望著眼前這個通透的老人,想救他,卻不知該如何救。


    行醫這麽多年,葉蓁頭一次感受到病人就在眼前卻束手無策的無奈。


    “對不起,您的身體……我不知道該怎麽幫您……”


    葉蓁的語氣失落至極,愧疚至極。


    老人見她如此,淡然的笑意中終於多了幾分波瀾,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抬手,摘下厚重的手套,用那雙細瘦枯槁,滿是溝壑的蒼老的手,顫巍巍摸了摸葉蓁的發頂。


    “果然是個心善的孩子,和你媽媽一樣。”


    葉蓁思緒猛地一震,驟然抬頭。


    正想問個清楚,老人卻忽而抬腕看了看時間,笑容中多了幾分惋惜。


    “時間到了,我該走了。”


    老人後退一步,衝葉蓁揮了揮手,留下最後一個笑容。


    “孩子,我剛剛說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說罷,他再次戴上防毒麵具。


    轉身,走向那他為之奮鬥半生,那承載著他畢生理想和大聲遺憾的地方。


    用生命的最後時刻,發出最後的光亮。


    “不,老人家……”


    葉蓁腦海中,有關核武器研發的一切迅速滾動了一遍。


    她有很多提醒還沒來得及說呢!


    她著急地向前追了一步,正想提醒什麽。


    下一秒,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向後彈開。


    葉蓁倒退著踉蹌幾步,再度想要上前時,卻發現門明明是開著的,中間卻像是隔了一道空氣牆。


    任憑她怎樣用力,都越不過去。


    葉蓁著急不已,用盡所有力氣大喊。


    “老人家,您先別走,我有事要提醒您——”


    老人若有所感,腳步忽而一頓。


    可就在他轉過身的瞬間,時空門裏,茫茫戈壁灘上,忽而起了一陣大風。


    漫天黃沙隨風卷起,狂暴的勁風吹動著地上的枯枝敗草。


    唿嘯聲中,眼前的景象慢慢被黃沙吞噬,老人的笑臉,他衝葉蓁揮舞著的手,漸漸模糊。


    最後,被漫天黃沙徹底吞噬,身影消失在眼前。


    這扇時空之門,“砰”地一聲關閉。


    葉蓁的心驟然變得沉重起來。


    她好像知道這位老人是誰了……


    來不及多想,小藝的聲音緊接著在耳邊響起。


    【時空門已關閉,倒計時正式開始。】


    葉蓁抬頭看向時空門上方,黑底的燈牌上,紅色的倒計時數字格外顯眼。


    小藝貼心提示:【倒計時結束後,主人可任意選擇是否再次開啟時空門,進入求助人所在時空。】


    小藝明顯頓了頓,忍不住開口相勸。


    【主人,如果您想要選擇終止任務,小藝勸您最好不要選擇再次開啟。】


    小藝提醒的同時,葉蓁已經打開了老人剛剛遞過來的資料。


    全情投入,認真地迅速翻看起來。


    小藝話音剛落,葉蓁便立刻吩咐。


    【小藝,立刻幫我準備最好的防化服,以及所有效果最好的防輻射裝備。】


    這些東西,很快就能用得上了。


    小藝聽得出來,葉蓁這一次勢在必行。


    深知葉蓁一旦做了決定很難更改,小藝語氣裏明顯帶了幾分無奈。


    【是,主人。】


    葉蓁一邊翻看資料,一邊迴想老人剛剛和她說的所有的話。


    從中提取有效內容,再結合資料的時間軸在腦海中梳理。


    想著想著,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老人準備離開前說的那句話。


    “對了,這位爺爺提到了我媽媽。”


    她當時太著急,原本打算詢問清楚的,卻又見老人準備離開,一時著急,就沒問出口。


    不過,雖然沒能當麵問個清楚,但從那句話裏可以分析出,這位爺爺一定是認識她母親的。


    “所以這一次,我接收到的不僅是求助,竟然還有母親的下落線索?”


    葉蓁準備終止任務的決心,再次有些動搖。


    根據這位爺爺所說那句話時熟稔的語調,不難分析出,他和母親應該是十分熟悉的。


    而老人從事的又是核武器研究,身處國家級保密單位……


    “所以說,媽媽有可能也在相關保密單位?”


    這和哥哥的事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時她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哥哥的下落,是因為哥哥是軍人,行蹤保密。


    而這些年,她幾乎用盡了辦法,也沒能找到母親的消息。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和哥哥一樣,也在保密單位工作。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想到這裏,葉蓁忍不住感歎命運的巧合。


    “哥哥在保密單位,媽媽也在保密單位,如今我也成了航空研究所的一員……”


    真是巧合到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這次她打開了時空之門,如果不是老人說的話給了她提示。


    按照她這樣漫無目的,大海撈針的找法,隻怕永遠也找不到媽媽的消息。


    葉蓁吐出一口氣,心態更加堅定起來。


    “如此,這次的事情,我就更沒有推辭的理由了。”


    正說著,隻見時空門上方的倒計時光亮一閃,數字歸於零。


    門上浮現兩個選項。


    【是否重新打開時空之門?】


    【是】【否】


    葉蓁堅定地抬手,毫不猶豫地按下【是】的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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