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們手忙腳亂,緊急找了個擔架,將葉念卿送到了基地臨時的醫療處診治。


    深夜,丈夫秦忠賢打開實驗室那扇鏽痕斑駁的鐵門。


    剛緩了口氣,便有人急急忙忙地上前來通知。


    “秦工,你終於出來了!快去看看吧,葉工做實驗的時候暈倒了,流了好多血,現在在臨時醫療處呢!”


    由於實驗室的保密條例,除了同一項目組成員,實驗時他人不能隨意闖入,也就沒人及時通知給他。


    秦忠賢一聽,頓時一愣,驚慌地抓住了人的肩膀。


    “怎麽迴事?我老婆怎麽了?”


    那人快速解釋了一番,又連忙給他塞了個手電筒。


    “咱們基地設施簡陋,路上也沒幾盞燈,你拿著我的手電去,路上別摔倒了!”


    秦忠賢轉頭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四周,感謝地接了過來。


    打開手電,立刻大步朝基地臨時醫療點跑去。


    醫療處由一間低矮的小庫房改成。


    庫房還沒來得及安裝大門,隻在大門口的屋簷下安裝了一個瓦數不高的燈泡,堪堪照亮那斑駁脫落的牆麵,以及門前生著雜草的泥土路。


    秦忠賢用電燈照了照門左側燈泡照不到的門牌,確認是醫療點,這才匆匆走了進去。


    “同誌,你來找誰?”


    迎麵一個小護士走來,疑惑地問。


    秦忠賢報出葉念卿的名字,小護士立刻領他向內走去。


    拉開一道布簾,麵色蒼白的葉念卿正躺在一張陳舊的鐵架床上,旁邊是快要滴盡的點滴瓶。


    秦忠賢的心像被一隻手狠狠攥緊,著急的上前握住她手。


    “念卿,你怎麽了?哪裏難受?”


    聽到動靜,葉念卿緩緩睜開眼,發白的嘴唇彎了彎。


    “我沒事,是老毛病了,吊完這瓶水就好了。”


    她努力露出輕鬆的表情,安慰丈夫。


    “沒關係,眼下正是我們核武器研究的關鍵時刻,人手短缺,我們自然要頂住。”


    落後就要挨打,這個道理,她知道,秦忠賢又怎麽會不明白?


    看自己的妻子這樣,秦忠賢握著對方的手又緊了緊,心痛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是啊,核武器是一個國家的底氣。”


    “現在那些西方國家都仗著有核武器,明目張膽對我們國家虎視眈眈,我們現在就是在和時間賽跑。”


    就像一場賽跑,其他國家都拚盡全力,有些已經到達了終點。


    而他們,也已經到了衝刺階段。


    在這種關鍵情況下,每個人都不能放鬆,必須一鼓作氣。


    絕不能叫苦叫累,給對方泄氣。


    “念卿,再堅持堅持,等咱們研究成功了,我立刻帶你去京城最好的醫院。”


    葉念卿點點頭:“我們一起加油,熬過去,沒多久了,這次肯定能成功。”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互相對望間,又都多了幾分理解。


    他們都默契地將這話題揭過。


    四下寂靜,葉念卿躺在床上,視線放空,不由得想起剛剛的夢。


    她眼眶微紅:“忠賢,我剛剛……好像夢到了我的家人。”


    燈光太暗,秦忠賢沒看清她眼角的淚珠,反而為她高興。


    “這是好事啊,說不定正是你記憶在恢複!”


    當年,他外出勘探,途經一條河邊時,本想就著河水洗洗手,沒想到正好看見河麵上漂浮的葉念卿。


    他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救上來,迅速送去了醫院。


    秦忠賢至今還記得,葉念卿剛剛醒來時的模樣。


    當時的葉念卿,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茫然和不安,抓著他的衣角問。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她本就生得秀美,無措的模樣更是讓人心生憐惜。


    秦忠賢當時不由得放輕了語調,沒敢說自己將人從河裏打撈出來的事,隻將人好好安撫一番,慢慢詢問。


    “你還記得你是誰,家住在哪裏嗎?”


    葉念卿被問住,愣了一下,遲疑地搖頭。


    “我……我隻記得我姓葉,其他的什麽也記不起來。”


    秦忠賢又連續問了他很多問題,但都一無所獲。


    就連葉念卿這個名字,也是後來重新取的。


    念卿,思念親人。


    當時葉念卿無處可去,秦忠賢便將她帶迴家暫且安頓,同時繼續忙自己的研究。


    卻不想,葉念卿雖然丟失了記憶,對科研的東西,卻有天然的敏感。


    有些問題他稍作點撥,她便能立刻理解,甚至提出很多思路獨到的見解。


    漸漸地,他發現葉念卿的科研能力完全不低於自己,便時常邀請他和自己一同探討研究。


    “有時候,我總覺得你像我多年未見的知音。”


    秦忠賢曾如此感歎。


    就這麽相互陪伴著,兩人打報告結了婚。


    直到後來一起努力加入了保密基地。


    秦忠賢恍然迴過神,想上前替葉念卿撥開碎發,發現她眼角的淚水,再次緊張起來。


    “念卿,你怎麽哭了?”


    秦忠賢頓了頓,想起當年自己是在河邊將她救起,試探地問。


    “念卿,你是不是夢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了?”


    葉念卿搖搖頭,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滾落到鬢邊。


    “我也分不清楚,隻記得夢裏冰天雪地裏,有一個老人,好像是我父親,他在雪地裏慢慢向我走來。”


    說到這,葉念卿不自覺心疼地皺起了眉。


    “那裏四麵都是山,狂風唿嘯,我身上裹得非常厚,還是感覺非常冷。”


    “他在遠處走過來的時候,還是一頭黑發,腳步輕便,穿著軍裝,是個中年軍人的模樣。”


    “可每走一步,他都好像在慢慢長出皺紋,頭發也在變白。雪下得越來越大,落在他頭上都是雪花。”


    “直到他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滿布的溝壑,那滿頭白岑岑,分不清是滿頭銀絲,還是落的雪……”


    葉念卿原本的表情有些迷茫,說到此處,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悲傷模樣,淚流成行。


    “再然後,他就突然倒在了我的腳下,血流了滿地,不論我怎麽喊他都沒醒過來。”


    秦忠賢連忙替她擦眼淚,柔聲詢問:“念卿,你還記得夢裏那個人的長相嗎?他身上的軍裝是什麽樣子的?有沒有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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