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百字的申斥中,不隻批評了叢大人不問明原由就隨便參下屬,還批評了他做事拖遝,不顧兵卒疾苦……甚至連他為這種不知所謂的參奏動用六百裏加急,也訓斥了一番。


    宏治帝看完表揚了薑遙岑的文筆與犀利的言辭,讓掌印太監來蓋章,送去吏部。


    又過十日,這份申斥,由吏部員外郎錢盧子千裏迢迢,送到了陵域關,當眾宣讀後才送到叢大人手上。


    陵域關最高將領被當他全體下屬訓斥。


    而叢昱都來不及撿掉在地上的臉,就急著給吏部員外郎錢盧子塞銀子。


    開玩笑他都被罵懵了,他不是才參了新到的威遠將軍嗎?怎麽挨訓斥的會是自己?他是碰到了誰,就那麽個五品驍騎尉,到底是什麽背景?是不是不能動啊?


    他還不想死,自然要弄明白自己踢到了誰的心頭肉。


    叢大人都快要看到自家太爺爺,急得都要上房了,見錢盧子要走,忙上前把人攔下,厚著臉皮求告,“大人,錢大人請留步,還請您給指條活路,本官這山高水遠,實在不知京中動向,這是得罪了哪一家?”


    錢盧子拱手向天,“聖上這申斥還不夠明白嗎?別想那麽多,好好辦差要緊。別整天總想些——有的沒的,害本官還為你這破事跑一趟。”


    錢員外郎還不滿意呢,好事跑這一趟,得聖上嘉獎的有銀子送上,迴京複命還會有賞。申斥這種倒黴事,哪邊都得不著好,還這麽死遠個地方。哪還有什麽好臉色給叢昱?


    叢昱一聽馬上把荷包塞到錢盧子手中。


    錢盧子接過去,怎麽這麽輕——是銀票?!臉色這才好了幾分。


    “叢大人上的折子,下官也給大人帶迴了。”錢盧子示意人拿了過來,遞給叢昱時還加了一句,“大人以後對待下屬也不要脾氣太大了,有事好好說,別沒事就告狀。”


    叢昱打開一看上麵的那行朱批:你問明白柏瑜都去幹什麽了再如實上報!


    這,莫不是聖上知道?


    送走吏部員外郎,叢昱轉身就找柏瑜,好吧,又沒找到,他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這人一個帶兵將軍,整日裏不見他操兵。訓他不聽,找人不見。


    怎麽看皇上這意思,還是自己的不是了?


    那日自己訓他兩句,他不也是隻能恭恭敬敬行禮告退的嗎?難不成他有什麽背景沒說出來?


    誰能告訴他這柏瑜是什麽背景,是不是在聖上那露了臉的?


    他這正急著搞不清狀況,忽地看見江成江參軍,一下子想起那天自己光顧著嘴上痛快,當著江成好一頓說柏瑜不知天高地厚之類,而且當時江參軍說什麽了?


    問自己有沒有“查查這人的來處”……


    叢昱忙請了江成到自己房中,親自沏上茶,才開口:“請問參軍,這柏瑜到底有什麽背景?”


    “關於武將的來處大人怎麽可能不知道?!”江成就不明白了,北疆與汗人之戰大勝,這是多少年沒有的事,作為一個武將,叢昱他怎麽會不知道?


    武將不同與文官在朝堂上互鬥,可是哪裏有戰事,戰況怎樣,那是一定會第一時間從各種渠道得到消息。


    別說一個有功績的,就是沒上過戰場的武將世家的公子,初來乍到都沒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出處。


    “我還真是不知道!華安讓參軍來幫我,是不是也看我戍邊多年,不了解京中變動,讓參軍來提點一二。實在是在邊關十年,耳目閉塞,煩勞參軍指教。”


    叢昱現下裏有求於人,隻能放低姿態,連本官都不說,開口就是‘我’了。


    江成見叢昱已然如此低聲下氣,隻好道:“據成所知,此人原沒有什麽深厚背景,但在戰場上十分驍勇。在竇老將軍手下時,與北疆王廷一戰不知大人可聽說了?”


    “他也參戰了?那倒也應該。”叢昱點頭,看那小小年紀與纖弱的身形,以為不過是個敲邊鼓的。畢竟汗人彪悍,不是什麽人都能打得過的,否則北疆襲擾也不會困擾四淵多年。


    江成忙擺手,“不不不,不是參戰,是主戰,柏瑜他是先鋒。”聽到這叢昱已然張大了嘴合不上了,江成接著說:“汗人的鐵蹄大人也聽說過吧,他帶幾十人衝進敵陣,殺進殺出,被手下帶迴時全身重傷。聖上聽說後派了禦醫到北疆為他療傷。”


    “就他那麽……”叢昱一時沒找到詞來形容,用手比了一下蘇如畫的粗細。


    江成看叢昱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聲,又接著道:“咱四淵的定國公,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叢大人點頭,滿四淵還有人不知道嗎?“可定國公府上不是姓薑嗎?!與這姓柏的有什麽關係嗎?老國公夫人還是世子夫人……”


    江參軍長歎聲:“這事大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啊?定國公收了一個徒弟。”


    叢昱想起參軍說柏瑜拜了位師父,總不會是柏瑜吧?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參軍。


    天雷滾滾,定國公的徒弟!怎麽沒人告訴他?


    江成繼續加碼,“叢大人可見過柏瑜的馬?”


    前麵的消息已經很讓人震驚,叢昱一時沒迴過神來,“他的馬又怎麽了?”


    江成端起手中的茶,呷了一口才道:“他的馬名字喚作‘烏金’!”


    叢昱不自覺的,手一揮,碰到了手邊的茶杯,“什麽?!!”


    那是馬嗎?那是個傳說。


    聽說烏金的爹是草原上縱橫的馬王,有人看到它在草原跑出人群包圍,與狼群鬥狠。十幾年卻始盡無人能把它馴服。


    十年前定國公見實在收不下那匹馬,於是劍走偏鋒,在那馬群必經的地方放出一匹雌性汗血寶馬,一年後讓汗血寶馬的馬倌收迴寶馬時,才得了烏金。


    關於這匹馬的傳說簡直是各種離奇,更有說皇上想騎老國公爺都不借,定國公世子想摸摸都不被允許。


    “定國公送的?”叢昱無法相信


    “大人覺得呢?難不成是柏瑜偷的?”江成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反問了迴去。


    “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叢昱想如果有人告訴他玉璽丟了他都能信,都不會相信烏金能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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