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人王廷的大軍浩浩蕩蕩而來。


    不是從一個方向,而從整個西北麵,竇老將軍想過趁他們沒紮下營寨實行偷襲,可是對方根本就沒想紮營。


    從他們出現在天際,到來到營前,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萬馬奔騰而至,停在四淵營前最空曠的平野。


    這離斥候最後一次稟報,還不到半個時辰。也就是汗人用了近乎斥候的速度萬人奔襲而至。


    蘇如畫看著眼前的大軍,不由得感歎,“這真是鐵蹄!”


    最一開始她遇到夜襲的那些汗人輕騎,身上連盔甲都沒有。


    現在想來他們真就是為了溫飽而搶糧,以放牧為主的部落。


    上次打的浩野族大頭領帶得那些人,大多數人身上是有皮甲的,也是殘破的,舊的,並且沒有頭盔。


    那應該是在部族爭鬥中,曾經大勝過的部落,以搶掠為生。搶四淵也搶汗人的其他部落。


    眼前這些,所有人都著皮製盔甲,大陣並行向前,氣勢如宏,有著摧枯拉朽的張力。


    他們才是在草原上正昌盛的大部族,有壓倒其他部族的軍事力量,得到其他部族供奉。才有如此的財力物力。


    對麵的汗人騎兵集結成巨大的雁翅形,對著四淵的軍隊緩緩張開,仿佛上古巨獸用龐大的身軀擋住世界的另一半。


    蘇如畫盯著眼前的汗陣巨獸,沒來由的,她就想起在船上暴雨的那一夜。狂風暴雨的夜晚如兇獸張開的巨口。那時船上有船家和如鬆的少年主事,自己是被保護的弱小。


    現在自己要衝上前去,她不再是一名客船上的乘客,而是這艘大船上的掌舵人。她要帶著這艘大船衝過無邊的黑夜,衝出兇獸的巨口。


    蘇如畫猛然舉起手中長槍,高聲大喝:“敢犯我四淵者,斬!”


    身後的兵卒追隨著高喊:“斬!斬!斬!”


    此聲剛落,彼聲炸起,身後遠處四淵大軍也唿喝著,“斬!斬!斬!”


    萬人同唿,驚天動地。


    蘇如畫戰血燃起,“敢犯我四淵者,斬!”


    萬人高唿:“斬!斬!斬!”


    聲音如浪濤般擴開,“斬!斬!斬!”


    遠處連綿雄魂,“斬!斬!斬!”


    在一陣陣聲浪中,蘇如畫提馬向前,她身下的戰馬早就嗅到了戰場的氣息,已經煩躁的打了幾次響鼻。如今主人一催,立時如離弦之箭,射向雁陣中心的雁頭。


    蘇如畫身後千萬隻鐵蹄叩擊荒原,沸騰了沉寂許久的大地,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人吼馬嘶之聲鋪天蓋地而來,驚天動地振聾發聵。


    汗人聲聲呐喊著“長生天,騰格裏”,幾萬人馬排出的巨雁收攏雁翅,不為飛起,卻是為將四淵的人馬吞入陣中。


    馬蹄聲已然分不出個數,隆隆滾過,大地也在這滾動下顫栗。蘇如畫率千馬奔襲,萬人唿喊,氣勢恢宏。全不管身後即將收攏的雁翅,義無反顧的直直鑽入。她是柄巨錐,就是要將收攏的口袋刺穿。


    迎麵而來的汗陣,號角聲聲憤怒又急切,隻因那號角響起的地方就是雁陣中心靠後。


    最常見不過的雁陣,是人都知道:哪裏都能衝,隻有雁頭衝不得。一旦衝向雁頭,雁翅合圍,便把衝陣的隊伍困入其中。


    蘇如畫不管不顧,她就是要直衝雁頭而去,她可不管那裏不能衝,她隻知道聽見了號角的聲音,那就是指揮者的位置,擒賊先擒王,那就是她最直接的目標。


    衝到近前蘇如畫終於明白了雁嘴的鋒利,指揮者在這後麵也是應該。這皮甲大雁居然有一個鐵嘴。


    足有千人的鐵甲雁頭,沒能讓蠍子的尖刺有一分一毫的退縮,蘇如畫第一個掄起手中鐵骨朵砸向汗人顏麵,汗人抬起手中同樣的鐵骨朵試圖架開,卻被蘇如畫的力道振飛了兵器,振裂了虎口。


    而蘇如畫手中沒有打到人頭的鐵骨朵勢道不減,砸碎了馬頭。


    汗軍中最前排的都是最勇猛的武士,馬倒地人摔落也沒有慌亂,爬起身直奔蘇如畫的馬腿,蘇如畫另一手長槍朝他麵門而去,直接刺入,槍柄一轉,血液噴濺。


    與此同時,一左一右的霍十三、於二驢也掄起鐵骨朵與汗人戰到一處……


    上千的鐵甲雁頭是最硬最難啃的骨頭,蘇如畫已經不知道自己揮動鐵骨朵砸碎了幾個人頭,更不知道架開過幾次攻擊,又襲擊了幾人的腋下空位。


    她聽得見鐵甲落地的聲音,更有皮甲落地的沉悶。


    再一次經曆身後同袍落馬的聲音,她已經不再心悸,她知道隻有自己拚在最前頭,殺出一條血路才是救下同袍的路徑。


    一路拚殺卻看不見前塵,鐵甲鏘鏘是她最大的阻滯。


    從胸中爆發而出,“敢犯我四淵者,斬!”這一聲吼雲驚石開。


    四下迴應:“斬!斬!斬!”


    “斬!斬!斬!”


    斬聲四起,雷鳴般滾過荒原。


    勢氣為之一震。


    血液飛濺在荒原綻放出最血腥的花朵,轉瞬凋謝的便是一個剛還噴張的生命。


    四淵的後陣鼓聲隆隆,汗人的軍中號角聲聲。


    聲音在空中碰撞交纏的拚死敵對,戰士在地麵搏命撕殺的血流如河。


    蠍子隊外圍的人倒下,便有內圈的人馬踏著同袍的屍身填上他的空位。


    一排一排人馬轟然倒下,便有一排一排人馬目眥欲裂的填上。


    蘇如畫在殺不盡的鐵甲下怒吼:“敢犯我四淵者,斬!”


    她不在乎有沒有人迴應,她就是要暴露自己是這支隊伍的主導者。


    她一次一次的高聲怒吼:“敢犯我四淵者,斬!”


    終於,蘇如畫在紛亂的戰場中聽到有人在高喊:“啊奧產力土根額”


    她猛然抬頭,是的,她要找的就是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指引了她該殺向的方向。


    那句“啊奧產力土根額”是汗人頭領在高喊“擊殺”。


    她一聲聲高吭嘹亮宛若領唱般的“敢犯我四淵者,斬!”,就是為了讓對方發覺自己的存在,就是要對方來擊殺自己,就是要在亂軍中聽到對方的這聲號領。


    她知道了,他就在那裏,雁陣的指揮者。


    “東南、東南!”她高喊,她向雲天發出了號令。她不知道身後還有多少人能跟上。


    果然雲天的小號角聲音響起,劃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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