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六之前提過校尉的長槍,自己兩手都勉強揮上一下,校尉不隻能單手耍槍,另一隻手還能再使上長刀,真是嚇人的力氣。


    霍六這個位置受的衝擊很小,他主要的任務並不是戰,而是看好校尉的後方不被襲,再就是看好兩個憨貨別脫隊。


    於是前麵的局勢讓他看得個清楚明白。


    哪裏是砍瓜切菜,那種推進與殺戮明明是鈍刀子割肉。饒是校尉如此驍勇,也得一個人一個人對付。


    雲天帶人追上了霍六的一隊人,緊緊銜住王糧多。


    他的那個吹響號令的小號角用皮繩掛住兩邊耳朵,一聲聲吹響,“收縮,收縮,跟住!”


    如霍六所見,蘇如畫也感覺出今天的阻滯,今天的汗人都著有皮甲,四淵的兵卒多用長矛,一矛沒刺穿皮甲,便被汗人揮刀砍下了頭顱。


    她聽得到身後撲通撲通的倒地聲,她知道自己士卒在墜馬,在死亡!


    如此多的自己人在死亡!


    可是她不能迴頭,必須帶著人往前衝,撕開敵陣是她和她所帶的人唯一的活路。


    後陣突然響起震天的吼聲:“犯我四淵者,斬!”


    群情激奮,“斬!斬!斬!”


    吼聲、鼓聲、人喊、馬嘶,大地在轟響,冰冷的空氣都在顫抖。


    冬季的荒原灰敗蒼涼,這一片卻鮮豔的怒放。


    人喊馬嘶也蓋不住,血液的顏色和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蘇如畫知道自己人在倒下,也知道有人跟上了自己,她不知道死的人更多還是留下來的人更多,她隻是看見自己終於突破了汗人的圍堵,衝了出去!


    提馬繼續向前,還是忍不住迴了一次頭,後陣的兵卒已經與汗人正麵衝突,撕殺到一處。


    不過一迴眸,轉身繼續往前,在汗陣中左衝右突之際,她聽清了敵方號角的聲音。


    那是指揮的話,他們的頭領定然離得不遠。


    再往前一陣猛跑,終是看到有汗人在撤退,更有幾十人向著自己而來,一副要誓死扞主的樣子。


    可這些人哪裏是蘇如畫的對手,蘇如畫帶幾人直接殺了過去。


    不過幾十人,蘇如畫因剛才那一陣,挑人砍人多少是累了,這次才挑了兩,一左一右的哼哈二將就已經上前掄刀砍起了對方人馬。


    蘇如畫看了,突然又有一個想法,反正都是好勇鬥狠,自己可以與這兩人打個配合,輪番上前當尖刀。


    才想到這那兩人就砍了七八人,幾乎就把那些人擺平了。


    再往後看,果然看到幾人圍著一個壯漢,立於當場。


    蘇如畫笑道:“不跑了?”


    “不知道四淵小將因何追著本頭領不放?”壯漢反倒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蘇如畫被他的樣子氣笑,“因何?我們要與爾等換糧,爾不是非要搶嗎?那就看你搶不搶得到。”真沒見過搶東西搶的這般硬氣的。


    壯漢雙手高舉,做托舉狀,對上長天說:“長生天,騰格裏,狼是吃羊的,四淵的糧就是給我汗人搶的!”


    蘇如畫搖了搖頭,提馬往後退了一步,算了,不通四六的人就交給混人對付吧!


    霍六見校尉往後一退,馬上一揮手,霍十三與於二驢策馬奔到了蘇如畫的前麵,其餘人也跟上,與對麵的人打了起來。


    直到霍十三拎著那個喊長生天的人頭過來,蘇如畫眨一下眼睛,忘記問這人是誰了,算了!


    側頭示意霍十三去後陣,“去炫耀你的功績吧,別留著。”


    霍十三唿嘯而去,一路高喊,“你們大統領的頭在這兒。他死了——”


    到底還是嗡聲嗡氣,不夠嘹亮。


    於二驢,驢樣的大嗓門,也扯開嗓門大喊:“你們大統領的頭在這兒。”


    聲揚八方,激戰正酣的戰場都為之一滯。


    汗方軍心潰散,一敗塗地。


    蘇如畫帶人穿過戰場,已經有兵卒在死人堆裏扒拉活著的同袍,也有兵卒在從衣著上分揀屍體。


    再迴到大營時,正看著先一步迴來的雲天,在到處找人,見到柏校尉帶人出現在營門處,幾步跑了過來 ,盯著蘇如畫身後的幾人仔細辨認。


    好一會兒,對著蘇如畫就是一拜,“多謝校尉,把雲天的兄弟帶迴來了。”


    “死傷多少?”蘇如畫皺著眉問,她不知道自己帶出去的二百多人怎樣了,更不知道汗人死了多少。


    “過半。”雲天還是有些不舍的,畢竟都是同袍,都是他一手挑出來的好兵。


    蘇如畫點頭表示知道了,再迴頭,對親衛隊說:“你們都散了吧,迴去休息。”


    “是。”霍六帶人走了。


    蘇如畫再問雲天,“知道汗人死傷多少嗎?”


    “準數還沒出來。”雲天向戰場張望一下,“但我這麽看去,二三百是有了。”


    蘇如畫不用看也還記得剛才路過時見到的屍山血海,這一刻她不想看。


    抬腳要往大帳去,雲天攔她,“老將軍說了,主戰的都迴去休息,晚上再報。”


    蘇如畫點頭,也好。


    蘇如畫叫小兵拎桶熱水送到營帳中。


    洗澡——那未免也太奢求了,能把自己一身血汙擦了便是好的。


    瞅瞅這一桶熱水,還真不舍得一下都用了。


    拎過自己平素裏洗臉的盆,把水倒出來,打濕了帕子擦了一遍。


    把血水倒了,再換水來一遍。


    一直到把水都用光了,她也不能確定自己是洗幹淨了,還隻是血味淡了,反正她已經是聞不出來了。


    小兵端來熱乎的吃食,蘇如畫也著實餓了,接過來埋頭就吃。


    吃飽了,才想起來問小兵:“這是早食是晚食?”


    小兵一噎,“竇老將軍說打仗累,給大家加了一頓。”


    “哦!”蘇如畫打了個嗝,“去打聽一下,將軍那可得了閑,能不能求見?”


    “小的去問。”小兵轉身往外跑。


    “等下。”蘇如畫突然發現這小兵年紀可能比自己還小,什麽意思?給自己配了個親兵?資曆還不夠啊!“你叫什麽?誰派你來的?”


    青豆眨著自己小而精亮的眼睛,介紹自己:“小的叫青豆,正是豆子青的時候生的。小的是主簿派來的。”


    別說,青豆那一雙眼睛還真像豆子一般。


    主簿?“那還真要謝謝師父了。”


    蘇如畫明白了,揮手,“去打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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