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雙橋縣,徐州府捕班範衙役到了縣衙,嘴上客氣著,“知府大人請雙橋縣縣令走一趟。”


    可是,誰都知道,有好事斷不會是衙役來請。


    既派了衙役來,便不容你不去,嘴上再客氣也沒用。


    雙橋縣令雖還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慣會專營。


    “上差,不知知府大人讓本官去府衙什麽事?”縣令說著送上一張銀票。


    範衙役順手裝入袖袋,麵上無比自然的問:“你沒事招惹宋河村的幹什麽?”


    “本官不明白,宋河村怎麽招惹不得了?”宋河村?縣令心下畫魂兒,不是說葛家人與蘇家婦人都不見了嗎?知府怎麽會知道?


    “那一村子軍戶,骨頭硬得很,而且——不論男女。”範衙役把最後四個字咬得很重。


    縣令聽明白,這是在告訴他是女人。


    難不成蘇家婦人不是跑了?而是去越級上告?白身告官,好膽量!


    可是那又怎樣,自己什麽事也沒做成,她告什麽?


    “上差一路辛苦,用頓飯食再迴。”縣令說著向後一招手,“擺上。”


    立馬有人擺上了一桌上好席麵。


    捕班衙役這不入品的,官都算不上的職位,月銀少的可憐,不過是夠個勉強溫飽,哪裏見過這麽多好吃食?


    範衙役心下算計:行,吃完再走,怎麽也不差一頓飯。


    縣令一旁坐陪。


    不多時,有下人來到縣令身旁,低聲道:“老爺,王有財不在家,他家裏人說是去徐州城辦事了。”


    身旁兩人切切,範衙役全當沒看見。


    縣令皺眉:“何時去的?”


    下人迴:“昨日一早就去了。”


    縣令暗道不好,怕是這唯利是圖的商賈已經把自己賣了。


    一邊陪衙役吃著,一邊心中盤算——


    首先是知府那裏:


    新知府還沒去送過禮,這次去也正好送了,隻是這禮要比原想的重些。


    自己這次去怕是沒機會先行私下拜見。


    聽說知府剛到任,夫人沒來,隻帶了一個主簿、兩個隨從。


    主簿定是個心腹,可以先派人去求見,


    那除了知府,應該給主簿也備上一份禮,還不能太薄了……


    然後是定國公府二公子:


    定國公府的人已經得到準信早就走了,也就是說斷不會有人給那蘇家婦人撐腰。


    所以那邊不足為慮。


    最後是王有財:


    這個也好辦,隻一口咬定自己並沒有讓他對付什麽人。


    派人也好,用藥也好,自己從沒出過麵,既無親口指派,更無能拿出來的證據。


    任那廝怎麽說攀扯不上本官。他想派人整治什麽人,那都是他做的惡,與本官無半點關係。


    ……


    如此縣令把心安安穩穩放迴肚子裏。


    到雙橋縣縣令啟程跟範衙役去徐州府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


    *-*-*-*-*


    定國公府當初送薑子琴夫婦外放,看這一處往來方便,就在這渡口買了處宅子,雖然隻是個三進的小院子,往來落腳是足夠用了。


    院中還留了一家四口看護著,房間、被褥、碗碟、花木……一應都照顧的很好,隨時等主家入住。


    到了宅子,薑遙岑吩咐休整五日,眾人自都是高興。


    一路奔波辛苦,到了自家的宅子,全都放鬆下來。


    小四更是從天擦黑賴在薑遙岑的床上睡著了。


    這一宿,小四趴著、仰著、側著、橫著、豎著……在床上不知翻了多少圈,頭還撞到床柱上幾次。


    薑遙岑哭笑不得,這一夜被小四撞醒、踢醒了不知幾迴,在小肉屁股上拍了兩巴掌,都不見他醒,隻好自己換了屋子,才安心睡下。


    薑遙岑也是讓小四折騰困了,一覺到天大亮,才起來練武,忽然發現沒有對手。


    那位宋河村的蘇姑娘不在。


    從在宋河村早上起來練武時,發現有村人早起練武,眾人皆避讓,獨獨她敢與自己對打,也確是好身手。


    後來隨了一起往京城走,便天天早起對練,到今天也不過才四天。沒有那人的身影,竟然感覺有點空落落。


    薑遙岑才愣一下神,提起長槍剛要走一趟,餘光裏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


    正是小四光著腳站在房門口,嘟著嘴,手還揉著眼睛,“就二哥自己哦,厲害姐姐呢?”


    趙湖從倒座房走出,幾步跑過來,抱起小四:“四公子沒睡醒嗎?蘇姑娘有事迴去辦了,四公子忘了嗎?”


    “哦,忘了!就喜歡看厲害姐姐和二哥打架……”


    “四公子穿上鞋再出來看好不好?”


    “不,沒有厲害姐姐打二哥,我不看了……”小四在趙湖胳膊上突然一捂,“快點,我要尿尿。”


    趙湖快步抱著小四跑了。


    沒給小四帶奶嬤嬤,流年和兩個護衛隨時會搭把手照顧小四,都習慣成自然了。


    小四的話薑遙岑也聽到了,小四是想那蘇姑娘了呢,也許迴府之後真的可以請她當小四的武先生。


    直到第五天,流年已經雇好了船,還是不見宋河村的蘇姑娘迴來。


    薑遙岑正在考慮要不要再等一天,或者要聘當武先生,是不是可以多等幾天?


    護衛趙湖來報,“二公子,葛三求見。”


    為什麽是他?


    見到比上次稍微整齊了一些的葛三,薑遙岑直接問:“莫不是蘇姑娘有事來不了了?”也好,省得自己再等。


    “是,她讓我把馬還來,並說聲‘抱歉’,辜負了大小姐的信任。”葛施了武禮道。


    薑遙岑擺了擺手,全不當事,“既然蘇姑娘另有打算……”


    葛三可不想再客氣下去,直接截斷了薑遙岑的話頭,“蘇如畫並沒有別的打算,隻是受了重傷,來不了。”


    “重傷……”薑遙岑的語氣,聽不出隻是重複,還是疑問。


    葛三全當他是在問,迴:“嗯,血肉模糊。”


    血肉模糊!


    想到那個每天在客棧,也天天早起練武的女子;


    想到她騎在馬上狂奔時的恣意瀟灑;


    想到她汗水順著臉側滑落,毫不覺得累,卻笑得陽光明媚的樣子……


    薑遙岑心頭倏的一緊,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疼,就一點點,可是很不舒服,


    好似有蟲子在心尖上叮了一口,沒多疼,卻是難受的。這種感覺很陌生。


    薑遙岑深吸了一口氣,壓住那種陌生的感覺,問:“怎麽就重傷了?”


    “蘇家嬸子讓人謀算,她不甘心放過惡人,告官被打了。”


    薑遙岑挑眉,什麽?他們才走幾天,蘇家那婦人就讓人謀算了?她還告官被打了?真是天高皇帝遠,都反了他們了。


    “蘇姑娘現在人在哪?”


    “在徐州府。”


    “好,你先迴吧!”


    葛三:“!?”問那麽詳細,怎麽就先迴了?根本沒打算管唄,自己還以為能倚仗上個大官!呸!白救你了。


    葛三沒想到自己一番盤算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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